老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赶紧放下手中正在剁肉馅儿的菜刀,跑到玄关开门迎接。
“老宋,想死我了!”左屹冲上去一个熊抱,老宋往后踉跄了两步。
“呸呸呸,大过年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老宋拍着玄关的木柜子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左屹顽皮地吐了下舌头,然后提着行李箱溜进门。
江城以往的冬天是没有京西冷的,可今年不知怎的下了一场冻雨,哪哪都结起厚厚的冰。
路边刮过的风似锋利的刀,吹得人脸生疼。
江城没有集体供暖,室内室外温差不大,左屹哆哆嗦嗦地打开了卧室门,一阵暖洋洋的风扑面而来裹袭全身,他知道是老宋怕他回来不适应室内寒冷,所以早早开好了空调。
房间被老宋打扫得一尘不染,看上去并不像空了半年的样子。
左屹换上居家睡衣瘫在床上,暖气吹得人昏昏欲睡,他恍惚地想着自己的京西行会不会只是做了一场很美很美的梦,其实他从没离开过这里。
回到家里太安逸,反而心里不踏实。
左屹拿起手机给祁言拨去微信语音。
祁言接通后他那边的环境听上去有些嘈杂。
“会不会打扰到你?”左屹询问。
祁言温柔的笑声传了过来,“不会,到家了吗?”
“到了呀。”左屹枕着手机,寂寥地抱着枕头嗅了嗅,没有祁言的味道。
祁言突然问道:“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你在开会啊。”
左屹沾沾自喜,这有什么难猜的?语音那头传来的声音早就暴露了。
“猜对了一半。”
“嗯?”
祁言用气声说道:“除了在开会,更多是在想你。”
左屹以为祁言故意给了他一个送分题,原来又是朝他抛来一根裹满鱼饵的钩子。
左屹脸颊一热,瞌睡清醒了大半,他笑着指责道:“祁言同志,说话得注意注意场合啊。”
不用猜也知道祁言那边一定有很多人在,他从未在开会这样严肃的场合说这些,但这么做令左屹很受用。
“小屹,”祁言问道:“你呢?”
左屹也用气声对着手机话筒小声回答:“我每分每秒都在想你~”
突然,老宋推开了左屹的房间门,吓得他慌忙挂了跨洋语音,做贼心虚的模样被老宋捕捉得正着。
“哟,忘记敲门了,是不是打扰到你谈恋爱啦?”老宋调侃道:“要不我晚点再来?”
左屹被戳中了心事,将脸埋进枕头里,“老宋~”
“咱家帅哥真谈对象了?”老宋开心地在他床边坐下。
左屹抬起头,摇了摇,“还没呢。”
老宋笃定道:“还没?那就是临门一脚了。”
“算是吧。”左屹没再否认。
“出息!”老宋喜气洋洋地顺着左屹的后背。
左屹忽然问:“妈,你希望我以后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啊?”
老宋仔细想了想,回道:“我的想法不重要,你的人生路啊我和你爸只能陪着走上一段,剩下的路是伴侣陪你走完,所以找对象得以自己的感觉为主,不要问别人。”
左屹听老宋这样说颇为伤感,情绪低落地继续问道“:“妈,如果以后我不要孩子,你和爸会怪我吗?”
老宋笑着打了他一下,“在你心里我和你老爸是那种非逼着你延续香火传宗接代的老古板啊?”
左屹解释:“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儿子,现在这个社会可比我们那时候难生存多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家里生活条件不好,但是人大多淳朴。现在社会发展得越快,人心越难测。我打心眼儿里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辈子,如果你认为不要小孩会更幸福,我和你爸都会支持这个决定,但是你得认认真真考虑好,不要后悔。”
“我知道了妈,谢谢你,我真的好爱你和老爸呀!”左屹从床上坐起,紧紧拥住老宋的肩膀。
左屹从小便认为老宋和老左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他本就没有过多担心自己性取向会不被他们接受的事,今天和老宋聊聊,心里更加有底了。
成长的过程中,老左对他说过最多的话便是你决定好的事我们支持,他相信感情上也会一样。
这是原生家庭赋予他的安全感,他也十分愿意将这样的安全感和爱同祁言分享。
“有机会带对象回家吃饭,让我和你爸见见。”
左屹眼眶微润,点头道:“好啊,他见到你们也会很开心的。”
有机会,我一定会带他回家的。
这里本就是他的家呀。
第43章 爱意升起
左屹回到月亮湾小院以后, 日子过于闲散,丁文笑不知忙些什么成天不见人影。
除夕,早晨他下楼跑步, 住在一 栋一楼的唐叔刚好打开后院铁门遛大白,大白看见左屹一阵猛嚎, 尾巴翘着疯狂甩动,唐叔差点没拉住狗绳,“瞧瞧, 小魔王一回来,给我家大白都乐疯了。”
左屹乐呵呵跑过去,“叔, 把绳儿给我, 我去遛大白。”
唐叔递绳的手又收了回去,嘱咐道:“你小子别又薅我家大白的毛啊!”
“不薅不薅!”左屹笑嘻嘻接过狗绳, 牵着大白往院里的小花园去。
大白是纯正的萨摩耶, 体型偏大, 精力充沛地随时可能会爆冲,可在左屹的魔爪下它老老实实地跟在身侧贴边走,看上去不敢造次。
左屹回想唐叔的那句嘱咐,不由笑出声。
“大白啊大白,你可真是狗生坎坷,一岁就遇到我这么个薅你毛的坏蛋。”左屹牵着大白调侃道。
那是左屹刚上高一的时候,唐叔将一岁的大白带回小院, 祁言每天都要给大白喂一根火腿肠,然后跟它梳梳毛。
记得左屹那时还特嫌弃和大白玩,每次逗弄一会,粘得衣服上都是细软的白毛, 回家免不了被老宋一顿骂。
可祁言就是喜欢,一天不帮大白顺顺毛浑身不得劲儿,左屹便想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的方法。
他趁祁言回家后,去找唐叔将大白骗出来,然后带到花园里被左屹骑在身下一顿猛顺,顺下来不少浮毛。
他打算将收集到的狗狗浮毛做个狗毛毡挂件儿送给祁言玩玩,可惜毛是收集了一堆,毛毡做不好,中途放弃了。
大白委屈巴巴地任由小魔王在它脑袋上使坏,从此它害怕的不是主人唐叔,而是将它当老□□的左屹。
左屹带着大白在小区里遛了好几圈,才带到花园秋千那边休息,他又拍了几张和大白的合照发给祁言,却未得到回复。
左屹坐在秋千上,双腿夹着大白不让他到处乱跑,然后一双手疯狂在它头顶搓揉,“想不想我呀,大白白~”
“啊呜,啊呜~”大白仰天长嚎了两嗓子,给足了大哥排面。
左屹开心道:“好小子,学了新技能啊!下次等你言哥回来,也给他这么嚎两下。”
一人一狗在花园里玩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左屹才依依不舍地将大白送回唐叔家的后院。
祁言一整天没有消息,左屹的心脏开始没有规律地打起拨浪鼓,忽上忽下,惴惴不安。
家里再热闹的气氛也捂不热左屹如坠冰窟的情绪,晚上和一众亲戚吃完年夜饭,他连看春晚的心思都没有,早早回了房间和祁言打语音电话。
连着打了十几通都没人接,左屹焦躁心烦,谁会无缘无故在除夕夜玩消失?
想到前段时间国外频频发生的枪击案,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们两人一个在北半球,一个在南半球,想出门去找也是天方夜谭。
就在左屹焦急万分的时候,他接到丁文笑的电话,还未等他先开口说话,对面便传来鼻音浓厚的哭腔:“左屹,我失恋了。”
“……???”左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丁文笑?
失恋了?
“什么情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左屹难忍焦躁的情绪。
丁文笑抽泣道:“见面说吧,我在江滩广场,你方便来接我吗,我刚刚崴了脚,现在走不动了。”
“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左屹抓上羽绒服便往房门外冲。
老左端着一盘水果刚要送进去,被火急火燎开门的左屹撞得一个趔趄:“除夕夜不在家守岁,你往哪儿跑啊?”
“去接人~”左屹跑了。
月亮湾小院到江滩广场打车过去仅十几分钟,可除夕夜拦不到出租车,左屹只能跑着去。
整个江滩公园这个时间都没什么人,园区里连路灯都是昏暗不清的,江滩广场在园区深处,越往里走路越黑。
他拿出手机和丁文笑联系,丁文笑接通后依旧抽泣不止,“到了没?”
“快了,你就在江滩广场中心等我,我来找你。”
“好!”
左屹再次跑动起来,广场中心离自己越来越近,风声在耳边长啸,江涛在不远处翻涌,船笛突然长鸣,惊得他脚下一顿。
不远处便是广场中心,那儿有一抹高挑的身影,黑夜视觉有限左屹看得不够确切,他唤了声:“丁文笑?”
无人回应。
左屹一点一点朝那抹黑影走去,可见度越来越清晰。
那人的轮廓开始变得眼熟,很眼熟。
他穿着一身米色大衣,围着一条灰色羊绒围巾,身材依旧是那么完美。
一个多月不见,头发变长了些。
“祁言,是你吗?”
左屹轻轻喊了声,脚下踩着的瓷砖路开始变得松软,时间变得漫长,他不再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翻涌的江涛,只能看见眼前那个向他展开双臂的祁言。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