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事没伤到他,却也让他深陷淤泥无法自拔。
而现如今,他已经半只脚踏进了皇城的算计里,不管愿不愿意,都难以抽身。
为今之计,倒是只有依傍沈濯。
裴瓒眼珠一转,精明地问道:“我是该信世子爷势力通天,还是该信幽明府主只手遮天?”
“知道了?”沈濯丝毫不意外。
【知道就知道吧,早晚要跟你坦白的。】
裴瓒也不藏着掖着:“你来到寒州,来这寻芳楼,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过这寻芳楼的主人分明很清楚幽明府的情况,但是见了你却又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一想就是你刻意隐瞒。”
“小裴大人真聪明。”
“你来这里,总不能是真的寻欢作乐吧?”
裴瓒觉得沈濯还没荒唐到这种地步,不然也不会在京都城这么多年,都没传出盛阳侯府世子贪恋美色的传闻啊。
“说对了。”
“啊?”
沈濯慢慢逼近:“我在等小裴大人出台,那日沈某必定捧场。”
“你胡说什么!”
裴瓒的手就像一阵风,出人意料地往人脸上扇。
幸亏沈濯躲得及时,否则又要肿半天了。
“这间屋子之前住的可是花魁娘子,寻常人可没资格进来。”
“什么?”裴瓒再次打量四周。
难怪有那么多女子首饰,还以为是千面红安排错了房间。
没想到,居然直接让他住花魁的屋子。
这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裴瓒面露难色,站在原地,显得手足无措:“那位娘子呢?”
“死了,也没多久,最近的事。”
沈濯语气淡定到让裴瓒震惊。
这几个字居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口。
而且,花魁娘子刚死没多久,就让他住进来,这是什么意思?
压压邪气吗。
沈濯看他神色有些慌张,忍不住笑道:“不管小裴大人是因为什么缘由住进来,这不是刚好补了空缺吗,来日做个花魁倒也不错。”
沈濯的话倒是提醒裴瓒了。
他拿着荷包作证据,骗了千面红几日期限。
若是时间一到,幽明府根本不关心他这个人的死活,那千面红必然不会放过他。
至于结果,大概是跟这花魁娘子一样……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他还不想死啊!
“你得救我!”裴瓒直接按住了沈濯的肩膀,语气不容拒绝。
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说这样的话。
沈濯也很清楚,瞬间便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问:“你惹了什么麻烦?”
事情牵涉太多,裴瓒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犹豫片刻,裴瓒把进入寒州以来发生的事情跟沈濯一五一十地讲着,路上的天寒地冻,官员伪造的安居乐业,特别是千面红在驿站现身,又追杀他的事情。
“千面红本名叫宋芳华,认得你这荷包里独属于幽明府的药材,所以我猜她可能是从幽明府离开的。”
“宋芳华吗……”沈濯暗暗记下这个名字,见裴瓒停住,又催得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然后……”裴瓒垂着眼,摩挲双手,犹犹豫豫地说,“为了震慑她,我说,我跟幽明府的主人有点关系。”
沈濯意味深长地笑了:“有什么关系?”
“就是,嗯、不清不楚的关系。”
对着当事人亲口说出这些话,裴瓒还真有些难堪。
沈濯却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故意贴近了,歪着头问:“什么意思啊,哪些关系不清不楚?耳鬓厮磨,床榻缠绵的关系吗?
“嘘——”
裴瓒连忙叫停,“说这些话,你害不害臊!”
“这里可是青楼。”沈濯提醒着,往前凑了分毫,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轻轻扰着裴瓒的耳垂。
【我就算这么做也没什么。】
【你拒绝不了。】
裴瓒猛地抬头,对上沈濯晦暗却深刻的眼神。
刹那间,仿佛一道轰鸣的雷落进心里,劈得他魂不守舍六神无主,一时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呆愣地站在原地,眼里满是诧异。
沈濯想对他干什么!
裴瓒瞪着眼,默默地捂住了胸口。
沈濯瞧见他吓呆的眼神,蹭蹭裴瓒脸颊,哄着说:“我逗你玩呢,继续说。”
裴瓒喘了几口粗气,脸色由白转红,蹙着眉头断断续续地开口:“她暂且信了。”
“把你带回寻芳楼,如果没有得到幽明府的答复,那她就会对你下手了。”
裴瓒神情恍惚:“应该是这样。”
如果幽明府没有给千面红一个确切的答复,那裴瓒的结局,不知道是会被打断手脚扔到冰天雪地里,任他自生自灭,还是会直接给他个痛快。
大概率是前者。
毕竟,千面红也不像是会容忍被骗的人。
在裴瓒满面愁容的时候,沈濯直接给了他答案。
“她也许会逼着你接客。”
“滚!”
裴瓒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思,被沈濯的一句玩笑话惹得激动。
他捂着胸口,抬脚就要往前踹。
好歹沈濯反应快,及时打断:“这事不难办,让幽明府的人出面庇护你,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愧是幽明府的主人,装逼都这么轻松。
“只是,我也很想知道,小裴大人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名声这么不在乎?”
不是知道了幽明府的府主是谁吗。
【跟幽明府府主有一腿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不仅对千面红这么说,还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当事人。
实在不像是沈濯面前站着的,面色绯红,羞得无地自容的小裴大人。
这难道不是故意引得他遐想?
沈濯不动声色地搭上裴瓒的腰,轻轻一勾,逼他回应。
裴瓒推搡眼前人的胸口,努力地分开距离,还嘴硬道:“我什么时候在乎过?”
“不在乎?”沈濯反问,变着花地贴近,非要直视裴瓒躲闪的眼神,“可是我很在乎啊,若是不给我个名分,我可不会轻易放过小裴大人的。”
裴瓒挣扎不过,干脆放弃。
两手一摊,故意岔开话题:“那本官就封你为座下第一护卫犬!”
“……”沈濯一直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捏住了裴瓒的脸颊,语气略有些危险地说道,“小裴大人,我的意思是,要给我些好处。”
好处?
听到这两个字,裴瓒心里犯怵。
沈濯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深邃无底的漩涡,随时随地要把他吞进去,让他再也无法逃离。
【小裴大人,随便许我些什么。】
【真心,或者是你。】
对方的心声一闪而过,裴瓒顿时慌了神。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抱有了这种心思!
他只当沈濯是不该招惹的朋友。
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相互提防又彼此提点,必要时刻可以充当依靠与安慰,但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越靠越近,几乎要走到对方心里。
裴瓒回想起谢成玉语重心长的提醒,想起对方始终不肯明示的背后身份,以及对他一次接一次的坑骗……
他很清楚沈濯本不是值得深交之人。
裴瓒也并非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寒州的境遇摆在面前,他没有人可以依靠,更做不到自救。
换种方式说,沈濯是骗过他,但曾经给他的助力也是真的,没有沈濯他可能早就死在幽明府,现如今他别无办法,只能临时性地选择接近沈濯。
可是沈濯呢?
分明猜到他有些异于常人的能力,能窥听到旁人的心声,却还在内心毫无顾忌地这般想着。
这是在对他表白,还只是戏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