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瓒拱手:“微臣还是觉得,无论陛下封赏什么,所代表的都是陛下的心意,只要王爷知晓陛下心意就好。”
第130章 冷落
裴瓒说完, 皇帝也没给好脸色,甚至绿藓一事提也不提,就让他赶紧离宫, 还说什么,近些日子不要进宫啰嗦。
他很啰嗦吗?
扪心自问,裴瓒觉得自己的话并不多。
皇帝这般应当也有别的深意,至少是不想在明怀文面前提起绿藓之事。
至于陈欲晓被封为郡主一事……
大概是真的不想封吧。
扔给人家女儿一个郡主头衔,看似无关紧要, 实则利害深远, 毕竟平襄王一家权大势大, 善于带兵打仗,深得人心, 更有骁勇善战的府兵无数。
捷报传来, 他的地位势必会再涨一涨, 如若有朝一日,生出些不安分的心思,那可就难办了。
先前皇帝同样知晓金泥印信上的内容,不也没在明面上提醒平襄王吗, 只怕其中也有借刀杀人的想法了。幸亏陈遇晚得力,替他父亲铲除了那些祸害,否则他的妹妹, 恐怕就要真的踏着父兄的骨血,成为这京都城里的玉平郡主了。
不过, 让皇帝对平襄王少些忌惮的办法也是有的。
裴瓒只需提醒着皇帝, 让陈家把女儿养在宫中,甚至是收为义女,有了皇家的名头, 看似尊贵,实则为人质,以此便可来牵制她的父兄。
然而裴瓒不敢说这话。
他怕自己说了,皇帝真的会这么做,来日陈遇晚回朝,他必定会被陈遇晚提起来打。到时候,就算有沈濯护着他,他也会结结实实地挨几下。
不如借着明怀文的嘴,给自己少揽些事。
至于到目前为止,只存在于原著和传言中的玉平郡主,裴瓒是很想见见她的飒爽风姿,但他跟陈遇晚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不能为了自己应付皇帝,就陷人家妹妹于不义。
……
这场京都初雪接连下了两三日。
裴瓒院里的竹子压弯了三五棵,京都的街上更是一层叠一层的厚雪,让人走不动道。
不过,为了让那些王公贵族好出门赏景,积雪清得很快,出行还算方便,可是融雪的日子也冷,有些人本就心烦意乱,这下就更有借口窝在家里了。
那日裴瓒离宫的时候,皇帝脸色难看,不知道是谁传出来,说是皇帝斥责了他,不仅不许他进宫,后来又是多番地发脾气,似是疏远了。
裴瓒听后,嗤笑几声,只道是谣言罢了。
却也正是因为这谣言,有不少人暗地里盯着他的去向,察觉裴瓒近些日子的确没有进宫,甚至一直传言的病症,也没得到太医的诊治,这下风言风语便更甚了。
胡编乱造的人不会知道是皇帝病重,只一味地说他失了圣心。
对此,裴瓒懒得辩驳。
他以生病为借口,赖在家里不愿出门,平日里来看他的也少,除了谢成玉,就是往日还有些交情的同僚,但也局限在鸿胪寺和督察院之中,并没有什么不相干的人。
他并不在意这些人,幸而有裴父帮忙应付着,裴瓒需要出面的时候更是不多。
唯一让他在意的,便是这几日里,沈濯一次都没有露面。
夜里裴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也会想,是不是他那日的态度过于冷淡,让沈濯伤了心,所以才不来找他呢?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裴瓒也没有好法子。
绿藓一事事关重大,长公主与皇帝明里暗里的关系又不明朗,就算让现在的裴瓒去面对当日的沈濯,他也依旧是那副态度。
裴瓒想得很明白,在皇帝表态,他要与沈濯保持微妙的关系,以免得知真相的双方都承受不了对他们不利的结局,索性,裴瓒要与人保持距离。
只不过,没了沈濯在侧,裴瓒也觉得日子难捱,于是乎心里想的是一套,真正实际起来又大不相同。
独自守了几日,他便动了去寻沈濯的心思。
甚至在心里盘算着,沈濯与长公主虽是血脉相亲的母子,可两人并非一体,就算绿藓一事真的涉及长公主,也与沈濯无关,更何况,顾及着这些天的旧情,他也没办法完全地将沈濯割舍。
裴瓒叹了口气,寻个由头去找沈濯……
隔了七八日没有出门,直到路上的雪融得差不多了,他才在家门口露面。
要去的地方还是人多眼杂的玉清楼。
他找的借口,便是要利用沈濯世子的身份,到清源道观去敲诈一番。
先前他早已和谢成玉通过气了。
因为在清源道观底下查到火油的缘故,大理寺传召了魏显。
然而魏显是个老滑头,说自己并不知情是受了观中道士的蒙蔽,反手就把这些事都推到了已死的那些个道士身上,直接来个死无对证,丝毫不惧怕大理寺的威势不说,就连搬出陛下的名义来,魏显也是一无所动。
另外,那道士之死也无所证据。
虽然在义庄找到了些细枝末节,可事关绿藓也事关皇帝,裴瓒不好放在明面上与大理寺通气,导致这案子便一直拖着。
可也不能一直敷衍着。
旁人可以等,难道皇帝能等吗?
皇宫里有鄂鸿和唐远二人在,借着药方研制解药,可以一时缓解,替裴瓒拖一拖时间,但也不能真的一拖再拖。
所以这事要尽快办妥帖。
他今日要去玉清楼找沈濯虽是私事,但也实在关系着案子本身,为此,他要跟沈濯把这几日的糟心事一并说了,再讲清利害关系。
裴瓒相信沈濯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不会不明白他的苦楚。
至于其他的,便是表面上借用侯府世子爷的面子,去吓一吓那老道士。
裴瓒就不信,魏显不领皇恩,不惧大理寺,难道连他真正的主子也不顾了吗?
不料,裴瓒赶到玉清楼,却扑了空。
前门人多眼杂,裴瓒从后院进去,踏着后院的石子路,穿过刚打理过落雪的竹丛,正低头想着待会要跟沈濯说些什么,没走几步,一抬头却迎面撞见了流雪。
“沈濯呢?”裴瓒语气极其平淡。
流雪摇摇头:“公子这些天并未在玉清楼。”
“不在?”裴瓒想想沈濯能去的地方,如若不是被太后叫进宫里,那便是还在长公主府。
“从那日晨起离了玉清楼前往长公主府,便一直未归呢。”流雪少见地语气急躁,甚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裴瓒,像是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似的,“楼里还有些事等着公子回来决断,却总不见人,先生也不在,流雪都不知道该去何处寻。”
“我知道了,我会去寻他。”
裴瓒即刻转身出门,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院子里,沈濯从角落里走出来,扑落肩上沾的残雪,对着流雪问:“走远了吗?”
流雪点点头。
“替我拿些药粉来,估摸着他会去长公主府要人,我得装得像一些。”
沈濯盯着后门那半遮半掩的木门,恨不得将目光飘出去黏在裴瓒身上,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阴沉,好似在筹谋着什么计策。
至于他肩上的伤,原本也不算什么重伤,他又是摔打惯了的,根本不算什么。仔细论起来,谢成玉都要比他严重些。现在多要些药粉,是为了待会一见到裴瓒,就让对方闻到他身上的药味。
最重要的是,这伤还是替裴瓒受的。
而他先前装出的那副脆弱可怜的样子,同样是为了搏裴瓒的怜心。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从那俩人嘴里问出来的话,断了他们俩见面的可能,纵然是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翻墙,裴瓒也难免恼火。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沈濯忍了下来。
他就等着裴瓒把心思放到魏显身上,等着裴瓒来找。
做戏要做全套,便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让裴瓒寻到他,必须是让裴瓒知道他同样可怜无辜,生出救他于水火的心思,他才好亲手把台阶递出去。
裴瓒只身一人前往长公主府。
记得上次来时,是长公主邀请,可就算如此,也受了不少磋磨,以至于他每每见到对方,都会心里生寒。
裴瓒抿着嘴,交出拜帖,等着门房小厮通传。
这次来得仓促,是临时起意。
没有韩苏在侧守着,他连个轿子都没有,便只能在冷风口里待着。
转身回望一眼街上,冷风如刀刃似地吹来,凌迟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裴瓒揣起手,默立在一侧。
现在怎么说也算是鸿胪寺的少卿了,来这长公主府拜访,待遇却还是与从前一样,连门房下人都要打量他好几眼,以为是什么不起眼的小官。
“裴少卿!殿下请您移步。”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位略年长些的仆从赔着笑脸出来迎他。
裴瓒没多说些什么,一声不吭地跟着人往府中走,不过越走他越觉得奇怪,穿过了几道门,走过前院厅堂,却还在深入,倒像是直接把他往闺阁后院里领。
终于,隔着几道帘子望向内里,他瞥见了几位女官的身影。
裴瓒停下脚步:“殿下在内院接见外臣,怕是不妥。”
没想到老仆从笑呵呵地说:“大人无需多心,还有世子爷陪同呢。”
沈濯也在?
裴瓒不语,兀自加快了脚步,拨开帘子,又穿过弯曲折回的连廊,才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跪在阶下。
第131章 丢失 “殿下!”
“殿下!”
隔着还有几米, 裴瓒高声一喊。
成功吸引了长公主的注意力,让她暂时停了对沈濯的训斥。
“京都瑞雪,吉祥称心, 殿下何故如此气急。”裴瓒快走几步,从院里正中穿过,经临沈濯身边,略微垂眸落下沉静的眼神,转瞬间便向长公主行礼问安。
“大人来得倒快。”长公主语调奇怪, 眼神在他身上停滞半分, 而后抬了抬手, 让他在廊下入座。
不知为何,长公主今日未曾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