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那人又道,“美女加个联系方式呗。”
沈知离拿出手枪,咔嚓一声上膛,沈知棠连忙摁下了他的手。
居民楼上的窗户陆陆续续拉开,其他幸存的居民探出头来问他们问题,还有的隔着窗子唠起了磕。
“有没有人来301打麻将,三缺一!”
“打什么麻将,来512看恐怖电影,要长得帅的。”
“301?卧槽,我是301的邻居302,301的人前天进了迷雾,现在还没回来,大家不要相信301啊!”
“301,你真的是鬼?你说句话啊301。”
“靠,你们别吵了!301在敲我门,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韩饶:“……”
沈知棠:“……”
沈知离提起车速,驶离这片逐渐嘈杂起来的街道。
车子拐了几个弯,驶入研究所大院,沈知离熄了火,从后视镜里看桑栩,“你的那位周先生呢?怎么不见他?我拿到了一份情报,下次他愿意和我一起入梦么,事后所得五五分。”
桑栩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死了。”
沈知离笑了,“哦,他不要你了么?”
沈知棠瞪了他一眼,命令他立刻道歉,沈知离非常没有诚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你懂什么,是我们靓仔甩了周生。没有周生,靓仔还会有赵生钱生孙生李生。”韩饶又问,“什么地方?有什么好东西?要不我们几个去看看?”
“抱歉,我不和废物组队。”沈知离微笑着说。
这傻逼虽然脑子有问题但着实很强,上车之前开后备箱,里面放的全是人头,码得整整齐齐,全部死不瞑目。韩饶不敢正面刚他,只道:“你知道老板的身份吗?”
沈知离挑了眉,“哦?你们知道?”
“废话。”韩饶道,“但我不告诉你,靓女,别告诉你哥,韩哥送你一台奥迪。”
在奥迪车和亲哥之间,沈知棠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奥迪,“韩哥你放心,我不跟他说。”
“这样吧,”沈知离笑吟吟道,“我跟你们交换。这座生物研究所研究的是异乡人,他们的研究在迷雾到来之前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你们想知道是什么吗?告诉我老板是谁,我就告诉你们。”
众人对视了一眼。桑栩蹙起了眉,想起困死在古墓排水道的异乡人的手记。那本手记里提到过,他们在蒙州生物研究所的研究日志中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可以,你先说。”桑栩出声了。
沈知棠道:“哥,你对我发誓,不许撒谎。”
沈知离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对你发誓,如果我撒谎,就让我被你讨厌。”
沈知棠:“……”
她现在就挺讨厌他的。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老板要招你们这些废物。小棠,虽然哥哥很爱你,但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很废。”沈知离慢悠悠地说道,“所以之前我才怀疑,老板是在坑蒙拐骗,没准他自己也是个菜鸟。”
桑栩:“……”
“但他能够派出神明使徒杀我,说明我的猜测不对。那么他招菜鸟进公司,定然有特别的原因。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原因。”沈知离道,“这座研究所为了研究异乡人,把他们囚禁起来,喂他们材料让他们晋升。研究员发现,异乡人等级越高,越容易被污染,特别是望乡以后的异乡人。”
韩饶问:“被污染?”
沈知离耸了耸肩,“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研究所所有监控资料都被临死前的研究员销毁了,只剩下一些语焉不详的日志。‘污染’这个词是他们在日志里的描述,他们似乎预见了迷雾的到来,并且在迷雾降临的前一天处决了所有被研究的异乡人,然后自杀。我只能说,被‘污染’绝不是什么好事。”
桑栩记得,桑离忧说桑万年已经被“污染”了,难道“污染”就是成为桑万年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
“高等级的异乡人有多少?”桑栩又问。
沈知棠道:“不多,晋升非常困难,光过河的材料就很难搞了,很多材料更是闻所未闻,百分之七十的异乡人停留在叩关,难以晋升。据我所知,目前已经登阶的异乡人都在五姓集团。有个小道消息,不保真,秦家的家主之前一直在收集‘望乡’的材料,他们家不断派人探索迷雾就是因为有个材料在迷雾里,不知道现在他成功达到‘望乡’没有。”
桑栩拧眉思考。周安瑾的级别肯定不高,估计在过河左右。周一难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位阶,不知道是什么水平。如果所有高等级的异乡人都属于五姓,而高等级的异乡人又很容易被“污染”,那么五姓的高层岂不是非常危险?
他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沈知离微笑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收获了?”
韩饶轻咳了一声,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发现,老板可能是离国最后一个皇帝,息荒。”
“原来如此……”沈知离摸了摸下巴,笑道,“对了,给你们一个温馨提醒。在研究所里,异乡人一旦被污染,就会被列为高危隔离对象,任何人不能和他直接接触。所以,如果研究所的研究无误,那么你们最好离五姓高层远一点。”
大伙儿下了车,各自拿好行李,沈知离背着沈知棠,领他们上到天台。界碑就在天台之上,韩饶拍了拍桑栩的肩膀,表示安慰,说要是不开心,可以去香港度假,他来安排。桑栩道了谢,即将步入界碑之后,忽然又问沈知离:“你知道仙台殿在哪吗?”
沈知离笑眯眯地问:“如果我回答这个问题,你给我什么报答呢?”
“什么都可以。”桑栩说。
这个代价真是下血本了,而且一点儿也不符合桑栩平时谨慎小心的风格,韩饶和沈知棠都露出错愕的表情。沈知棠狠狠拧了沈知离的肩头一把,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要求。沈知离露出惋惜的神色,“虽然的确很想坑你点什么,不过真可惜,小棠在这里,我不能说谎了。仙台殿我的确听说过,但只知道它不在人间,其余的不知道呢。”
果然,那种神秘的地方,恐怕只有周瑕知道在哪吧。桑栩低下眼睫,不再多问什么,转头进了界碑之后。
眼前一黑,悬浮文字如约而至——
【桑栩,恭喜你成功在第四场梦中存活。】
【战利品:桑家的盲盒*1、《五猖神术》卷一、补天丹*5。】
【七天后,第五场梦将如期开始。亲爱的桑栩,期待与你再次相会。】
睁开眼,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起身穿拖鞋,敲了敲周瑕的房门,无人回应。进屋一看,床上空空如也。再回屋看床底下,依旧没人。周瑕真的走了,以往每次桑栩入梦或者回到现实,他总会跟着,不管他情不情愿。可是这次,骨灰对他的束缚好像失效了,他彻底失去了踪迹。
是因为他去了那个不存在于尘世的宫殿么?
风筝飞得太远,风筝线断了,就找不回来了。
桑栩刷牙,洗脸,下楼骑小电驴。把小电驴退出来,看了看空空的后座,又把小电驴推回去,坐地铁去公司。到工位第一件事接咖啡,不小心发了一会儿呆,咖啡溢出杯盖,烫到了手。
马上要过年了,很多人请年假回老家了,一排工位只剩下桑栩的电脑亮着。刘建国把需求派给桑栩,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说服桑栩做需求,还打算给他画一下升职加薪的饼,谁知道桑栩一声不吭,把需求全接了。到下班的时候,刘建国准备回家,回头一看,桑栩还在工位上敲代码。
刘建国好不容易良心发现,胸中升起了愧疚之感,回来说道:“怎么样?做得完么?过完年回来再干吧。”
桑栩摇摇头,“没事。”
员工如此上进,当上司的也不好打击他的激情。刘建国拍拍桑栩的肩膀,扭头回家了,晚上十二点睡觉前玩手机,无聊间打开公司的聊天软件,发现桑栩的头像还亮着。
刘建国:【小桑,赶紧回家歇着吧。】
栩:【没事,只差一点了。】
凌晨一点,桑栩下班,走出了公司。地铁已经停运,滴滴打不到车,桑栩只好走路回家。行道树上挂满了红灯笼,高楼大厦上的荧屏广告是一家团圆,阖家欢乐喜气洋洋。桑栩走了一个小时回到家,北京的寒风吹透了骨头,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打开家门,周不乖像块毛绒绒的拖地布,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桑栩给周不乖铲了屎,添了粮,一个人在沙发上坐到天亮。用公司钥匙打开卧室门,进了公司,收发室门前垒了一排人头,全是沈知离寄过来的。桑栩给每个员工都发了新年快乐的短讯,又给能领工资的员工发了工资,并约定下次开会的日期。
做好一切,桑栩背起背包,回到周氏上班。
今天是周六,刘建国已经休年假了,打开公司的聊天软件一看,桑栩的头像居然还亮着。
刘建国:“……”
刘建国:【小桑,马上就放假了,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别熬了。多久没回家了,回家看看。】
栩:【没事。我家里人都去世了。】
刘建国沉默了。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僵硬了一会儿,继续打字。
刘建国:【诶,你太爷爷呢?就上次你病倒住院,用你手机给我发信息的那个。】
栩:【也死了。】
刘建国再次沉默。
刘建国:【那……你好好工作……】
栩:【嗯。】
桑栩写了份报告给周一难,说了下古墓中的见闻,穿越界碑疑似来到现实的“公主”,和周瑕失踪的事情。周一难一直没有回复,周安瑾倒是打了电话来,说五姓最近在筹备一场很重要的宴席,董事长分身乏术,等有空了再找他聊。
话到末尾,周安瑾没有忘记桑栩入梦前他的承诺,真的给桑栩加薪了,他每个月的补天丹配给提升到了六颗半。桑栩继续向公司薅羊毛,谎称给入梦的队友安葬,问周安瑾要了两副棺材,走周氏的关系把桑离忧和捞尸人埋了。
晚上桑栩回到家,没开灯,继续在沙发上坐着。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仙台殿在哪里呢?什么叫做不在人间?桑栩连怎么去找那个人都不知道。
黑夜静谧,仿佛神明熟睡的梦境。高楼大厦间,他站在黑暗里,看万家灯火煌煌。圆月也是一盏灯,照世间团圆人,独独不照他。
爱他的人离开了,不爱他的人也离开了。早在十五年前那场大火中桑栩就明白,亲缘如火中飞灰,终将飘散。更何况他与周瑕不过萍水相逢的陌路之人,亲缘尚且脆弱如纸,大火一烧就没,更何况他们。
和周瑕在一起时,他时常告诫自己不要太依赖周瑕,不就是提防这有朝一日,周瑕离他而去么?
果然,这一刻终于到来。桑栩想,他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他只庆幸,他没有心,不会爱,他不爱周瑕。
第75章 学习
“爸,”周安瑾凑向身旁的周一难,低声说,“桑栩说老祖宗不见了,会不会和蒙州迷雾消失有关系?”
周一难脸色发沉,摇摇头道:“迷雾消失,是因为桑家有了新的大朝奉。李家那些废物,在江浙经营那么多年,连个桑家的小崽子都抓不到,还让他回长梦找到了桑离忧,继承了桑氏封天箓。老祖宗的事儿之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事。”
周安瑾连连点头。
话说完,父子俩一起转过身,周一难脸上已经挂上了得体的微笑。他俩前面的凉亭里,坐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鹤发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腕上挂着佛串子,腿边蹲了条半人高的大黑狗。中间的石桌两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和一个美貌的鹤发女人下棋,一个奇瘦无比的老人在一旁弯腰看着。
周安瑾认得这几个人,那看起来最老的是畜生道李家的太爷李思旧,一手造畜神通使得出神入化,表面上的营生是开饭店开酒店的。周一难叮嘱过他,得罪谁也别得罪这李老贼,他心眼针尖大,早前有个浙江商人和他竞争,大概是言语上有些许冒犯,被他披上狗皮,剁成狗肉,放在自家旗下的五星饭店售卖。
那下棋的中年男人是阿修罗道赵家家主,叫赵君北,前段时间他弟弟赵君南失踪了,他一直在找。那鹤发女人看起来年轻,其实已经一百多岁。她是天道秦家的家主秦绮罗,膝下有十几个孩子。她从未结过婚,那些孩子不知道她怎么生出来的,八成和她家的神通有关。
至于那瘦得脱相的老人,他叫明先鸣,是饿鬼道明家的,平时一直闭关,周安瑾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他。
这几个人里面,周一难年纪最小,辈分也是最小的,周一难得管他们叫叔伯婶婶。
“还有闲工夫下棋?”李思旧脸色很不好看,“桑家的小崽子当了大朝奉,长梦的迷雾散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不仅迷雾散了,家里的异乡人说,我李家先前放在蒙州的赤脚鬼也不见了,多半是桑家那小崽子搞的。”
赵君北抿了口茶,问:“长梦里现在死了多少人?”
“才几十万而已。”秦绮罗淡淡道,“想不到迷雾降临一个多月,才死这么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