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还是被讨厌了。”
“你举个例子?”桑栩说。
闻渊低头想了会儿,说:“上半年董事长过寿,我知道他有男科疾病,性生活不和谐。我送他从香港买来的药,祝他金枪不倒,他降了我的职,不允许我在他面前出现。”闻渊顿了顿,补充道,“那副药很贵,花了我一个月工资。”
不慎得知周一难性功能障碍的桑栩:“……”
唉,这个人……能够洞察别人的内心,却不理解人性么?
“下次我教你。”桑栩说。
“谢谢,”闻渊转身离开,走出去几步,又倒回来,说,“董事长问我你有没有什么秘密,我应该回答什么?”
桑栩有些意外。
闻渊的意思就是他没有告诉周一难,他看不透桑栩。
要知道,当老板的都喜欢好把握的下属,如果老板摸不清楚下属的底细,自然不会委以重任。周一难这么问闻渊,很可能是想要交代桑栩干一些重要的事。而在交代桑栩之前,周一难必须调查清楚桑栩值不值得信任,有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又或者有没有可供周氏利用的把柄。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周一难必须剔除他是桑家人的可能性。
闻渊是个好人啊。
所以交给周一难什么秘密好呢?
桑栩想了想,道:“你告诉他,我性功能障碍。”
当病友,应该可以拉近一点他和周一难的心理距离吧。
“好的。”闻渊点头。
闻渊走了,周瑕还在会议室里和周一难谈事儿,桑栩等了半天他都没出来,就去了趟厕所。公司钥匙插进厕所门,桑栩进了公司。先看有没有新快递,还真有——七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整整齐齐码在收发室门口,其中一颗人头上写着“沈知离敬上”,剩下六颗都写着“沈知棠敬上”。
沈知棠差点没从梦里逃出来,这些人头肯定都是沈知离搞的,他在帮她妹妹完成工作。
但……他这是把他那个梦境里的异乡人全杀了吗?
桑栩挨个观落阴,大部分人头都没什么用,甚至好几个根本称不上管理层,全是沈知离拿来充数的。只有一个人头的主人有些价值,是秦氏某个下属公司的保安队长。他们保护的东西在郊区的一个仓库,非常神秘。那仓库的安防也很奇特,是由五姓轮流派人看守。
有点东西,可以找个时间过去探一探。
正要停止观落阴,桑栩忽然看见,人头被沈知离割下后,沈知离抠下人头的眼球,放入微型定位器,又把眼球塞回去。
桑栩:“……”
很明显,沈知离在调查他。
幸好他早就做过实验,试图用定位器定位公司,但gps上显示的永远是银坚大厦,而除了桑栩以外的人,即使到达这个地点也根本找不到公司。
现在问题来了,他是装作不知道,还是揭穿沈知离?
如果揭穿沈知离,就必须予以惩罚,可桑栩只是个叩关异乡人,不被沈知离搞死就很不错了,怎么惩罚他?但如果装作不知道,感觉又很没有老板的逼格。他身为老板,怎么可能连这点小把戏都发现不了?
一面沉思,一面拿起信件快递,是沈知棠寄来的。
尊敬的老板:
我是沈知棠,很抱歉这次入梦没能给您带回有用的人头,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力完成工作。另外,我诚恳地向您推荐刘建国先生,他具有冷静的头脑和卓越的判断力,非常适合我们公司的异乡人岗位,希望您予以考虑。
沈知棠
PS.随信附茅台两瓶,祝老板工作顺利,事事顺心。
又是茅台。
桑栩觉得自己开公司最明显的好处就是实现了茅台自由。
有什么办法搞一搞沈知离呢?
桑栩忽然想到梦里遇见的那个四头怪物幻境,还有郭宏建说的“他们跟着你”。爷爷把他送到现实,改了他的名字,改了他的生辰八字,就等于抹掉了桑小乖这个身份。
在风水神通的门道之中,改生辰八字不是改身份证上的那一行数字,而是从性命本身去更改,爷爷必定耗费了很多资源,今后无论是谁都不能通过他原本的生辰定位他。桑栩感觉,爷爷不仅是在防五姓,更是防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
有东西跟着他,有东西想要找到他。
桑栩从翠花身上裁了片纸下来,剪成纸人的形状,贴上自己的头发,然后用朱砂写下桑小乖的生辰八字。当时爷爷在婚书上写的是他原来的八字——己卯、丙子、己亥、甲子,他瞟了一眼,记住了。
按照周一难提供的方法,在老物件上放自己的八字和头发,它就会成为自己的替身。
现在,这片纸人就成为了桑小乖的替身。
桑栩把纸人放在快递桌上,在收件人一栏上填:沈知离。
如果沈知离被认作是桑小乖,会发生什么呢?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的周一难收到新短讯。
打开手机一看,发信人是闻渊。
闻渊:【桑栩也性功能障碍。】
周一难:“……”
也。
这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会议在讨论要不要把闻渊提干,他毫不留情,一票否决。
第49章 正宁
一个会开这么久,周瑕觉得不耐烦了,抱着双臂往椅子上一靠,问道:“还有什么事?”
周一难恭敬地说道:“老祖宗,劳烦您再等等。这回你们带回了桑家人的遗骨,正好安瑾请的傩是罚恶判官,可以以遗骨为媒介,把这个桑家人的魂召出来问话。勾魂笔下,阴魂不得撒谎。但这毕竟是个桑家人,他们家诡邪阴毒,为免出什么岔子,烦请老祖宗坐镇道场。”
周瑕暗道不好,没想到周安瑾这厮的傩是罚恶判官。
周安瑾忽然说:“把小桑也叫进来吧。”
周瑕眉头一皱,说:“叫他进来做什么?”
“他是集团今后要着重栽培的员工,让他开拓一下眼界也是好的。”周安瑾斯文地笑道。
周一难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这儿子生性多疑,即便桑栩请了傩回来,也疑虑未消。
也是,毕竟桑栩全须全尾从鬼门关回来,又姓桑,是该多做考察。他冲秘书点了点头,秘书推门出去,过了会儿,把桑栩带了进来。
桑栩进门,看老祖宗眉头紧锁,知道接下来事情恐怕不简单。但无论如何,马屁照拍,他给老祖宗倒了茶,又给周一难倒了茶。
周安瑾对他道:“接下来我们要召那桑家骸骨的阴魂,你留在这里,熟悉一下桑氏。这家人邪异恐怖,很可能就是长梦崩坏的罪魁祸首。你好好看看,将来对上桑家人,也好有个准备。”
桑栩低眉顺眼,“好的,多谢领导带我见世面。”
秘书们把那一麻袋骨头给拖了进来。四角摆上蜡烛,又关了灯,窗帘严严实实遮住窗,挡住外面的天光。会议室里黯淡一片,只有烛影徘徊。每个人的脸被烛光照着,恍若戴了层金纸面具,阴森可怖。
周安瑾走到桌前,白皙的脸颊上浮起彩绘花纹,浓墨重彩,黑脸凶煞,赫然是个判官的模样。
他手一指麻袋,周遭的烛火剧烈一晃,齐齐转为幽绿色。
麻袋中,一缕青烟钻出来,凝聚成一个飘忽的青年人。他睁着无神的双眼,茫然望着眼前的黑暗,只看得清那些飘摇的烛火。大伙儿原本遮着眼,怕看见什么不能看的,毕竟这人的尸骨长着四个脑袋,没想到魂是正常人模样,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便纷纷放下了手。
周安瑾用余光观察桑栩,这青年静静看着孤魂,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忙着观察桑栩,没发现周瑕表情有异。周瑕皱着眉,感觉这阴魂有点眼熟。
在哪儿见过……想不起来了。
周安瑾发问:“你是不是桑家血脉?叫什么名字?”
阴魂幽幽开声:“我是桑家人……大名桑正宁……阿爹阿娘叫我宁宝,守家大爷叫我宁哥儿,还有那位……总叫我蠢蛋、鼻涕虫、放屁虫……”
放屁虫。
周瑕忽然想起来了。
“行了,”周安瑾打断这唠叨的阴魂,又问,“你知道你们桑家有个人飞升了么?”
“知道……”
“他是谁?”
阴魂老老实实答道:“桑家最后一代人,最后一个孩子……”
“我是问,”周安瑾耐心地引导他,“他叫什么名字?”
桑栩心头咯噔了一下,周一难的目光投过来,他面不改色地给周一难倒茶。
阴魂絮絮叨叨:“乖乖、小乖、宝宝……”
“没有大名么?”
阴魂笑了,“不能被五姓找到……在离开长梦之前,我们不会给他取名。当他离开之后,我们也无从得知他的姓名……”
周一难在周安瑾耳畔耳语了几句,又转头跟助理交代了什么。
周安瑾复抬起头来,道:“你们是血亲,现在你身处此世,通过血脉因缘,应该能占卜到他的大致位置吧?”
助理搬进来一张画着六十四卦方位的大地图,放在阴魂面前。
周安瑾下令,“卜他的位置,如实告诉我们!”
阴魂霎时间变得痛苦无比,口中喃喃“不能说”,却又不自觉伸出手,指向地图。所有人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手指,看他在六十四卦中央——首都的位置徘徊挪移。镇定如桑栩,此刻端着茶壶的手心也忍不住微微冒汗。
周瑕拧紧眉头,望着这一幕。
要是阴魂吐口了怎么办?
杀了周家父子?可他们毕竟是他的后世子孙,血脉挚亲。
杀了桑正宁?可他是放屁虫……
时间太久了,周瑕早已忘记了他的脸,却还记得自己给他取的绰号。
“他在我们附近?”周安瑾问。
阴魂指的几乎是六十四卦正中央,这说明那个藏起来的桑家人离他们极近。
难道真是桑栩?
他又忍不住看了桑栩一眼。
“……找到了。”阴魂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