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还来不及动作,展日信将剩下的作业垒到桌子上,积极道:“抄我的吧,高阳都是抄我的。”
“好好好,好兄弟,爱你。”池愉脸上露出笑来,像往常一样说着甜言蜜语,展日信这次却悄悄脸红了,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澎湃之感,感觉比竞赛得奖了还要骄傲,“没事,没事。”
陶论大着胆子坐过来与他说话,“池愉,你怎么上学还戴美瞳?美瞳戴久了对眼睛不好。”
池愉:“?”
他放下笔,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他,一双金瞳在光线下忽闪忽烁,像是最上等的金色琥珀,宛如烨烨日光,“你看我这像是美瞳吗?”
他睁大眼睛去注视着陶论,故作气恼地道:“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能是美瞳吗?”
陶论被他那双散发着锐气的眸子盯得浑身发软,像是被摄去了心神,结巴道:“不、不是,哎呦,真不是美瞳,那你眼睛……”
池愉掷地有声道:“基因突变,我这是基因突变。”
他这么说着,心中微微一动——
从前从未多想,现在他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他这双眼睛是玄寂师兄的。
玄寂师兄身体里也有他的心脏,他们早已经融为一体。
如此一想,池愉心里泛起淡淡的忧郁焦躁,情绪猛地跌落。
严格说起来,他与谢希夷并未分开如此之久。
从另一个天罡秘境之中算起,到回到五百年后与魔心谢希夷碰面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分别了半个月不到。
而这次,他们已经分别了两个月。
池愉想,之前他是怎么坚信他可以一个人回家的呢?他明明连跟谢希夷分别几天都已受不了,他又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日子?
池愉放下笔,他捋起一角衣袖,低头嗅了嗅由玄寂师兄骨头炼制而成宛如玉镯的手环,好像勉强汲取到几分玄寂师兄身上的气息。——更多的却是他气血真阳的味道,暖烘烘的。
他兀自陷入情绪的漩涡之中,却不知淡淡的灵压溢出,以至于旁人都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惧敬畏。
他的好友高阳等人悄悄离开,坐回自己的位置。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安静到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池愉不知同学的变化,他情绪低落着捡回了笔,重新开始抄作业。
他抄作业的速度极快,在老师进来之前抄好了一半,剩下的没时间就先塞桌肚子里。
班主任邱叙进来的时候还惊叹,“今天这么安静?转性了?”
没人说话。
邱叙:“……”
感觉气氛怪怪的。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了池愉,也第一时间发现了池愉眼睛金灿灿的,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池愉与他对视,一向威严的邱叙竟然率先移开了目光,心脏莫名跳得很快,四肢也微微僵硬,本来想追究池愉戴美瞳的事情,但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就咽了回去。
美瞳戴就戴了,或许是近视了,追求个性也正常,不影响成绩就行……如此自我劝慰,邱叙心安理得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自己。
池愉心里藏着事儿,虽然表面高兴从容一如既往,其实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两年多没学习,池愉应该已经忘了许多内容,但得益于修炼后得到了极大增强的记忆力,他现在连他小时候的记忆都能回忆起来。
所以,他重视的学业不会有什么影响。
趁着班主任开班会的间隙,池愉将书堆垒高,将暑假作业重新拿出来狂抄。
从邱叙这个角度,当然能看到池愉在抄作业,但他也没说什么。
池愉紧赶慢赶,在中午之前将暑假作业补完了。
他家离学校有些远,上学都是踩自行车,中午天气没那么热就回家吃饭,天气热就在食堂吃。
现在灵力流淌四肢经脉,只要他想,十秒就能到家。
但池愉还是选择了在食堂吃饭。
拉着高阳他们一起。
他还不知道自身的变化让周围的人都对他有了莫名的畏惧——但同时,池愉像往常一样笑着搂过来活泼地说话,又让人生出十分的受宠若惊与欣喜。
吃完饭后便一起去了篮球场打篮球。
池愉运动神经好,什么运动都能轻易拿捏,若不是成绩好,大概也会走体育特长生的路子。
池愉抱着篮球,距离篮球框还有百米远,很显摆地对朋友们笑,“我给你们露一招,百米灌篮——”
他伸展柔韧的手臂,篮球以一个极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进了远处的篮球框之中。
高阳他们震惊错愕,池愉笑容灿烂,虎牙若隐若现,“怎么样,我厉害吧?”
他摆出这种臭屁骄傲的姿态,也不让人厌烦。
高阳喃喃道:“是很厉害,你都能去打nba了。”
池愉若有所思,又露出虎牙龇牙笑道:“你说得对,我有这样的本事,应该去为国争光。不过,我这么厉害,去参加奥运会,不是以大欺小么?”
说话好像很离谱,但是没有人嘲笑他。
现在的池愉,让人生不起任何的负面情绪。
他们不知道池愉有何际遇,但对池愉太过熟悉的朋友,都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的从容不迫感,这不是高中生会有的气场。
这就无形之中有了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会因为池愉还像往常一样对他们嬉笑而感到微妙的庆幸与窃喜。
但这又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他们喊上了几个学弟一起打篮球。
池愉在篮球场上奔跑,他动作潇洒利落地穿过对手,跳起来投篮的时候身姿格外轻盈飘逸,没有人能防得住他,他甚至在自家篮球框下投对面的篮球框。
如此一边倒的碾压姿态吸引了不少观众,男生女生都为他喝彩。池愉举手对他们打招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的脸,当真比娱乐圈的明星还要耀眼。
高阳看呆了,一个不小心就与学弟撞到了一块儿,狠狠摔了一跤,膝盖被蹭掉了一大块皮肉,鲜血淋漓。
池愉赶紧跑过来,一把扶住他,“我送你去医务室。”
展日信与陶论也不打了,要带高阳一起去医务室。
高阳有些不好意思,“谢了。”
到了医务室,池愉看着校医给他处理伤口。
高阳人高马大的男孩,疼得龇牙咧嘴,差一点嗷嗷叫唤出来。
池愉乐了,“都多大的人了,这么点疼都受不了。”
展日信说:“池愉你也别笑高阳,最怕疼的人是你。”
池愉眨了眨眼,“是吗?”
陶论附和道:“你忘了,你最怕疼,疼起来是真的掉小珍珠的。去年运动会你比现在高阳摔得还重,给你上药你眼眶都红了,一边哭还一边笑,说没事。”
池愉睁大眼睛:“……”
他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他怎么忘了,他的确很怕疼,疼起来也的确会红眼眶掉眼泪。不过穿了之后,痛觉好像有了阈值,超过一定的阈值便一点都不疼了,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这回事。
池愉笑了起来,“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铁骨铮铮。”
他脸上虽然笑着,心中却寂寞万分——
他想玄寂师兄了。
等待是毒药,思念也是毒药。
他太自大了。
之前他以为他可以忘记谢希夷回家过自己的平凡日子,但爱就是爱,爱而不得,真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
佛说世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最大之苦生老病死他都已坦然,却唯独会因为爱而痛苦烦恼。
想来,玄寂师兄也是如此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玄寂师兄已经受过了如此苦恼。可见爱欲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连未来佛子都为其栽倒,毁灭了修为与佛心。
想得到,却不知何时才能得到,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得到,徒生诸多偏执。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个道理池愉分明明白。
池愉池愉,他这辈子都要开开心心的才对。
难道要一直这样难过吗?
……他这辈子还能跟玄寂师兄相见吗?
池愉努力不去想这件事。
下午放学,池愉和高阳他们一起离开教室。
高阳问他:“明天就正式上课了,咱们约网咖最后尽兴一把?”
池愉很久没玩游戏了,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他们走出校门,池愉眸光忽地一动,视线精准地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身量很高大的青年,头发理得有些短,露出完美无瑕的俊美脸庞,身上穿着无Logo的品牌衬衫黑裤,简洁而清爽。
他长相过于优越,气质又不同于高中生,明显的成熟,因此万众瞩目,光芒四射。
“……”池愉呆住了,很快,他眼眶一红,激动到心跳加速,头晕目眩,“玄寂师兄!”
他声音略带沙哑地叫了一声,手里提着的书包掉落在地,不顾周围还有许多学生家长,他大步过去,乳燕归林一般撞进了谢希夷怀中。
谢希夷展开双手抱住他,低声道:“久等了,池愉。”
第179章 天道之战
谢希夷这一生,没有恐惧过 。
在大夏作为太子,他的悟性、智慧都远超常人,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能举一反三,灵活多变。
进入罗珀后,因为天生境界,他修习佛门法门自然也极快,内修修为提升更是远超绝大部分的佛门师兄。
他一直从容、优雅、强大、甚至清高而傲慢。
因此,他觉察不到恐惧这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