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安排与沟通,贺临这才放下心来。
省厅那边的专案组要下个月才办理正式入职,基地也给黎尚批了个长假,让他好好休养下身体。
这样两个人都多了一个多月的长假。
事情定下来了,流程也走上了,贺临把工作交接完,他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在家陪着黎尚。
毕竟有着一个多月的假期,如果是贺临自己一个人的那段时间,他一定会选择找个地方出去旅个游。
干这一行的,几乎就是全年无休,有这么难得的长假,贺临倒是很愿意出去看看。
但是现在家里有了黎尚,贺临就哪里都不想去了。就连要去局里办流程的那几天,也要站在门口强迫黎尚亲他几口才肯出门。
黎尚不胜其烦,后来为了让贺临赶紧走,都不等贺临开口,他就主动上去亲贺临,亲完就把他推出门,关上门之后才觉得耳边清净多了。
除了一直唠叨黎尚之外,贺临也是真的把黎尚当做活爹似的伺候,从衣食住行到一日三餐,全都安排妥当。
事无巨细到……黎尚更烦他了。
有几天哪怕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黎尚都恨不得绕着贺临走,晚上也是到了时间马上闭眼睡觉,一刻都不想听贺临絮叨。
其他时间,黎尚没事锻炼锻炼身体,空闲了看看省厅那里找过来的新线索,晚上贺临还会帮他按摩。
这次休假,黎尚出奇地配合,虽然表面上对贺临过于的小心翼翼很是嫌弃,但依旧口嫌体正直地完全听从着贺临的安排,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必须好好休养,才能迎接接下来高强度的工作。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可黎尚的心里始终绷紧着一根弦。
他知道,目前的这些平静只是表面上的,那个洗钱网站还在,那些人也还在,危险并未完全解除。
他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能踏上新的征程。
贺临之前最担心的就是黎尚的身体,先带着他又去见了一次宋医生,随后甚至煞有介事地带着他做了一个全套检查,结果出来倒是让贺临有些意外,黎尚除了之前的旧伤之外,倒是没添新的症状。
从J国回来的时候,有几天贺临觉得他都瘦得有点脱相了。
贺临一度担心黎尚虚不受补,每顿饭都深思熟虑,查了许多营养学的资料,又结合着黎尚的口味给他做饭。
在他一顿一顿好吃好喝的照顾下,黎尚终于脸颊上长了一点肉,肤色也是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一些血色。
修养了一段时间以后,贺临还不放心,带着他去医院又复查了一次。
这一回黎尚的身体状态甚至受到了宋医生的表扬,眼睛的问题也不大了,视力完全恢复,就是留了点容易泪流的后遗症。而且在贺临最近的精心照顾下,黎尚贫血的毛病也没有了。
回家之后贺临还得意洋洋地冲着黎尚邀功,毛绒绒的狗头一个劲地往黎尚的肩窝上蹭,缠得黎尚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由着贺临在他身上散德行。
后来,贺临开始为了搬到省厅做准备,慢慢收拾东西。
不收拾不知道,贺临惊喜地发现家里突然之间有了些自己平时没有发觉的变化。
之前那件怎么找也找不到的T恤,不知何时悄悄地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衣橱里,食品柜下面的抽屉里,多了一包被密封袋封起来的糖。文件柜下面,多了一盒子资料。
这些东西并不是藏起来的状态,好像是被它们的主人就这么大喇喇地摆在了明面上,摆在了贺临的眼前。
看着眼前这些自己并不陌生的东西,贺临的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满足感。
其实贺临的心里明镜似的,但还是趁着吃完饭的时候问黎尚:“如果要去省厅,你租的房子那里……”
黎尚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贺临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特殊的意图,随口回答道:“已经退掉了,押金水电都处理好了。”
贺临用手支着下巴,含笑看向他:“动作还挺利索的,怎么没叫我?”
“那几天你不是在忙着交接吗?”黎尚道,“房东很好说话,东西也本来就没剩什么了。”
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黎尚主动将吃完的碗筷收拾到了厨房。
贺临也没继续追问黎尚这些问题,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他的职业病发作,观察出了黎尚的一个微表情特征。
就是表面上永远端到四平八稳的黎尚在心虚的时候,眼睫会一直眨。
对于这个发现贺临很是感兴趣,总想着多去试试。
等黎尚晚上洗完澡,刚披上了一件浴衣,贺临就忽然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他半倚在门口,手指间拎了个小袋子问他:“我收拾东西,看到了这个,你知道是哪里来的吗?”
黎尚一抬头,就看到了贺临举着的是一袋子的糖。
透明袋子里有水果硬糖,也有巧克力,还有圆滚滚的棒棒糖,各种颜色,花花绿绿的,已经有了小半袋子,看起来就非常有成就感。
那些糖果在贺临手指的晃动下发出了轻响。有些五颜六色的透明糖纸还在洗手间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好看的光晕,打在了一边的墙上。
“这袋东西……”贺临挑眉的弧度带了几分明知故问,“是在柜子底下的角落发现的,也不知道是嫌疑人大意了没有藏好,还是故意留在现场等我发现的。”
黎尚的喉结轻轻滚动,眼睫轻颤,眨巴了好几下。
这一切都被早有意图的贺临看在眼里,他简直爱死了黎尚现在的反应,所以依旧不依不饶地站在原地。
第195章 02
面对贺临的步步紧逼, 黎尚有些羞惭地别过头去,眼神不看贺临,擦着头发装不知道:“这是你家, 你问我干什么,再说了我又不太爱吃糖。”
“你再说一次这是谁家?”贺临上前一步,将还没把浴袍穿严实的黎尚又堵回了浴屏里。
黎尚后退一步, 还是不肯说话。
但贺临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可是我觉得眼熟啊……”贺临说着拿出来翻了翻,继续问在浴室里强装淡定的人, “这些应该都是之前我送给你的吧。”
黎尚眼看瞒不过去了, 可还是不肯认输, 硬着头皮继续装糊涂,耳朵尖却因撒谎有点发热:“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那可奇怪了,也许是我记错了,不知道过期了没。”洗手间的门口就放着一个垃圾桶, 贺临踩开盖子,将装糖果的袋子悬在上面作势道,“既然你也不知道, 我就扔了。”
黎尚神色一变,从浴屏后面迈出来,伸手就要去贺临手里把袋子夺过来:“不行!”
但黎尚没能得逞, 被早有预料的贺临躲了过去。
对上贺临含着笑意的眼睛,黎尚就知道贺临又在逗他。
但事已至此, 黎尚干脆直接应下来, 他的语气变得认真:“你也知道给我了,就是我的。你不能随手处理了,还给我。”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黎尚再次伸手就想要和贺临去抢他手里的袋子。
贺临却和护食的小狗似的, 将拿着袋子的手背到了身后,不让他拿,他继续逗黎尚:“人民警察,办案讲究证据。你得证明是你的,才算是你的。”
身旁就是洗手间的台子,贺临伸手把黎尚抱起来,放在洗手间的台子上,大有他不告诉他,就不把人放下来的架势。
那部分台子是悬空的,黎尚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压根不确定结不结实,只能虚虚地坐着,用腿勾着贺临的身子保持平衡。
镜子里的雾气还没散,倒映出贺临逼近的身影。浴袍的下摆隔绝了大理石的凉意,却抵不过贺临掌心按在他腰侧的温度。
然后贺临拿出了一块糖问他:“这枚有点眼熟,是什么时候的?”
黎尚眯起眼睛:“贺队长,你是在审我呢?”
贺临却故意板起脸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黎尚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怎么办案的?就会吓唬当事人。”
“老实回答!”贺临威胁似的凑了过来,作势要咬他。
黎尚伸手搂住了贺临的脖子,感觉到自己已经被贺临稳稳地撑着,这才认真地回答他:“是那次自习室那个案子,我们一起去乡下受害人家里探查,你为了问线索给了小孩子一颗,我也拿了一颗。”
“那这一枚呢?”贺临又拿出了一块。
黎尚看着糖,觉得喉间泛起了丝丝的甜意,他马上答出:“雪崩了以后,我出去找你,怕自己低血糖,从你书包里拿的。当时吃了几块,还剩了一块。”
“这个呢?”贺临指着一根棒棒糖问他。
黎尚顿了一下,睫毛颤动,随后抬眸看向贺临:“我来失踪调查科的那一天,你带我一起送那个孩子回去,顺手给的。”
贺临嘶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记忆力不好,可黎尚这也未免也太秀了。
每一块糖是什么时间,怎么得来的,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随着他们的一问一答,那些事情一幕一幕也都浮现在了贺临的记忆里,就算是过去的事记得朦朦胧胧,但是这些近一年内发生的事他却还记得。
特别是这些糖,就像是他们之间记忆的锚点。
听着黎尚如数家珍地描述每一颗糖的由来,贺临的一颗心被弄得暖暖的,像是泡在了热水里。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曾经不敢宣之于口的每一份心意都被人切实地知晓,并且好好地珍藏着。
除了糖,底下还有几张打开过的糖纸,被小心翼翼地压得平展。
贺临没问黎尚,有颗奶糖的糖纸,他自己认了出来,那是幼儿园那个案子,他们去现场调查的时候,黎尚低血糖,他剥了塞在他嘴里的。
可他没想到,连当时的那块糖纸都被他小心翼翼地留下来了。
贺临感动之余却还是想惩罚一下黎尚,于是他毫无征兆地直接咬上了黎尚的唇,听到黎尚嘶了一声才放开他:“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记得,不知道吗?怎么这回都想起来了?未来的黎指挥知不知道做假口供,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面对贺临的“上纲上线”,黎尚很是挑衅地回答:“贺队有什么高见?”说罢黎尚的腿还一勾,踢了一脚贺临的屁股。
贺临整个人一哆嗦,差点没托住黎尚。
他有些愤愤地说:“先不提你给假口供的事。现在证据确凿了,这的确是你的糖。”贺临继续问他,“不过我要问下物证所有人,给你的糖,你为什么不吃呢?”
黎尚迟疑了一下,淡淡侧头道:“当时不想吃,就留下来了。”
贺临自己知道答案。
他舍不得。
因为黎尚最初也不确认,他能够把一切都想起来,糖吃了,就没有了。
曾几何时,这些糖就是他的念想,就是他的希望。
而且这些糖黎尚非但没有吃到,还为了找他,把能吃的苦挨个吃了个遍。
一想到这些,贺临的眼睛就有点酸酸的,他想让眼前人的余生都甜甜的。
他正在这里感动着,黎尚却用另一只手搭住了他的肩膀,随后用指腹轻轻擦过贺临头上的那道疤:“贺队你不用过意不去,我不爱吃甜的,不想拂了你的面子,才勉强收下的。”
贺临抬头看他,紧盯着黎尚微微泛红的眼角:“真的?”
黎尚嘴硬:“不然呐?”
贺临说:“我刚才可说了,给假口供是要受到惩罚的。”
黎尚很是不以为意:“说说看?”
贺临想了想:“这些糖果,你不喜欢,我可是喜欢得紧。”
黎尚问:“那你是想要我送回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