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相血淋淋地摊在了黎尚的面前,让他开始有些愧对于贺临的这份爱。
这一切终究都被他搞砸了。
是他的期待太重了,而他的性格又太倔了。
曾经的黎尚单纯地觉得爱意的体现是要靠做,而不是靠说,可他却又喜欢贺临伏在他耳边说的那些情话。即便是当时只觉得羞赧,可却又无法忽视心中的悸动和甜蜜。
他索取了贺临全部的爱意,可回馈的不过一二。
过去所有的问题都是贺临主动去解决,这一次黎尚想做出改变了。
他现在很想见一见贺临,想跟贺临说自己对他的爱意和歉意。
这一次他不逃了,他会将自己的身心全都交给贺临。
就这样黎尚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踏实,各种的情绪堆叠在一起,梦境和现实都变得混乱起来。
可能是因为心绪的影响,又或者是因为他最近实在是太累了,也许还因为他今晚并没有吃药,各种原因交织在一起,最后导致还没到凌晨,黎尚一直被药物和神智压住的病痛就开始发作了起来。
止痛药的余效下,最初只是一点点的,像是胃里的伤处在闷闷地被火焰灼烧。
这样的痛感黎尚还可以承受,他将头往枕头里又埋了埋,试图让自己睡着来忽略疼痛。
后来那痛感就开始逐渐强烈,而且在上下蔓延,旧伤发作引起了脏器的痉挛。
黎尚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他用手紧紧护在腹前,试图靠按揉缓解痛处。可却不可避免地越演愈烈。
很快他就疼得汗如雨下。
黎尚翻了个身,将枕头垫在自己的身下,单手用力狠狠地按着痉挛最严重的地方。可哪怕是他下了狠手,也没能如愿地抵御住疼痛的袭击。
黎尚只能紧闭双眼,死死地咬住嘴唇,咬到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他试图放松身体,让自己和体内的疼痛达成平衡,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他始终无法战胜那些疼痛。
他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感。
一分一秒都无比难耐。
除此之外还像是有一股郁气堵在他的胸口,让他整个人都懊恼极了。
此时身体的不适更加放大了他的情绪,黎尚一直拼命克制的情绪终于全部爆发了出来,他将身下的床单抓起来揉在手心里。
之前雪盲以后一直有点没好的眼睛,泪腺也变得敏感,疼痛之下,生理性的泪水就不可抑止地往出冒。
黎尚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克制,他现在又难受,又委屈,整个人都像快要死掉了一般。
可在这个孤独的夜晚,没人帮得了他,他依旧独自面对着自己的不堪。
就仿佛当他下定决心奔向新的生活时,就会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困在原地,反复地提醒他,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
现在的黎尚收不回那些伤害过贺临的话,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体的伤痛。
他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翻来覆去,感觉像是在垂死挣扎。
忽然一阵猛烈的痉挛,黎尚疼得唔了一声,他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全身不可抑止地颤,那种感觉像是身体里有什么被拉扯到极限,快要断掉了。
有十几秒,他的眼前全是黑的,额角青筋暴跳。
那阵剧痛过后,他捂着腹部,感觉自己才能喘气。
持续的疼痛让黎尚的四肢都开始脱力。他只能侧躺着床上,任由眼泪和着冷汗顺着脸颊没入枕头,洇湿了一片。
黎尚的手机并不在身边,他记得应该是看文件的时候放在书房了,后来他的神情恍惚,似乎离开书房的时候并没有一起带出来。
果然没有贺临,没有工作任务的时候,他是没有随时携带手机并查看的习惯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黎尚心想,熬过今天,他一定要改掉这个毛病。
哪怕联系不上贺临,至少能给自己叫个救护车。
现在的黎尚开始渐渐明白,在生命面前,脸面可以靠边站了。
此时的他想活着,想和贺临有个未来。
黎尚也不是没考虑过下床拿手机,可只是挪了挪身子,腹部就因为体位的变化而加剧了疼痛。只那么一下,就疼得黎尚卸了力气,蜷着身子爬不起来了。
就这么痛着痛着,黎尚也不知道自己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是疼到支撑不住晕过去了,只在朦胧间听见了贺临叫着他的名字,把他抱住,问他怎么了。
可黎尚好像被梦魇困住了,他张不开嘴,连身子都无法动弹,他想回应贺临的拥抱,想跟贺临诉说自己的难过与痛苦,想当面告诉他,自己想他了。
然而黎尚什么都做不了,他无法挣脱梦境的束缚,哪怕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只是徒劳。
他只能听见贺临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希望他能给个回应。
直到贺临失望了,他松开了抱着他的手:“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吗?”
梦境中的贺临语气冷冷地问他。
黎尚想说:没有,不是!
可是他张开口也没能发出声音。
黎尚感觉到那属于贺临的温度一点一点地离开了自己,瞬间慌乱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面子,尊严,执念……他统统不要了。
他只想要贺临留下,陪陪他。
即使这样,他也没能唤回贺临,反而因为梦中的情绪过于激动,黎尚再次被腹中的痉挛疼醒。
可能是因为贺临的拥抱,这一次,黎尚感觉身上有了一些力气,可房间里却并没有贺临的身影。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什么人也没有。
黎尚就这么直愣愣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应该难过那只是个梦,贺临没有回来,也没有抱他;还是应该庆幸那只是个梦,贺临没有对他失望,他还有机会跟贺临好好谈谈。
心脏终于好受一点了,他想努力再睡一会,哪怕是在梦里见见贺临也是好的,但他似乎再也睡不着了。
起初肚子只是干疼,可疼得久了,就让他生出一股反胃的感觉,而且越来越明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黎尚就反复在洗手间和床上,疼了想吐,吐完了又继续疼。
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长,仿佛永远处于黑暗。
又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天终于朦朦地亮了起来。
身体大概是折腾够了,疼痛终于缓了下来,黎尚也总算能安稳地睡上一会。
可心里想的那个人,这次却并没有入梦。
休息过后有些力气的黎尚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手机发呆。
此时他身上已经不怎么疼了,只是觉得胃里闷闷的。他给自己泡了点麦片喝了,渐渐恢复了点力气。
要是放在过去,黎尚就会默认自己是好了的,可今天他犹豫了。
他有种预感,贺临快回来了。
他不愿意贺临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他想告诉贺临,他要改变自己的偏执,要为了贺临好好保重自己。
所以黎尚换了衣服,头一次在疼痛缓和之后,主动前往医院。
第189章 43
黎尚没开车, 上午就打车来到了医院。
宋医生看到门外的黎尚和他那半死不活的脸色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个来月不见,黎尚又瞒着他给自己找了一身病。
但一套检查下来, 结果倒是比宋医生想象得要好上许多。
大概是药效过了,心电图已经没什么异常,再做详细的检查就要做24小时监控了。宋医生让他先行断药观察。
黎尚也是头一次那么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症状, 当中隐藏了贺临的事,只说自己因为一些事情绪起伏过大, 导致旧伤复发, 又引起肠胃痉挛, 才疼到吐。
宋医生尽职尽责地记录着黎尚的描述,结合着他的检查结果,判断大部分是旧伤引起,也受到了心情的影响。他沉吟了好久, 才开口问黎尚:“你今天肯来找我,是不是下定决心想好好调理身体了?”
黎尚没说话,但是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行, 我信你一次。”宋医生在自己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半天才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黎尚,“你现在的身体, 三分靠治,七分靠养。你自己不放过你自己, 我给你开多少药都是徒劳。这个给你, 或许他能比我更好地帮助你。”
黎尚看着手心里的名片,低声道了谢,开了一些补气血的药回去。
路过医院门口的时候,黎尚捏着名片, 犹豫了很久还是走过了垃圾桶,将名片放进了口袋里。
回家路上,黎尚的脚步似乎都要比去医院时轻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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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黎尚的度日如年,贺临这边也同样归心似箭,不只是黎尚有话要对贺临说,贺临也有一肚子的衷肠想要诉给黎尚听。
可天不遂人愿,J国的警务工作刚结束,贺临就火急火燎地乘飞机回了国,然而刚一打开手机就发现了省厅头天晚上发的,让他一落地就赶到省厅开会的信息。
为了提早一天回来,贺临选的航班到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多。在坐上前往省厅的车前,贺临犹豫了一下,没给黎尚打电话。
他知道黎尚睡觉浅,基地养成的习惯,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听到个短信声就得半夜爬起来。即使是后来离开了基地,他依旧保持着这样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也可能是因为身体状态的变化,黎尚开始有些神经衰弱的毛病,一旦因为什么事情惊醒,后续就很难入睡了。
所以贺临最后连一条消息也没给黎尚发,他清楚地知道他有多想黎尚,黎尚就会多想他。与其把黎尚吵醒,彻夜等待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家的他,贺临宁可让黎尚多睡一会。
毕竟只要这边一结束,他就会立刻奔到黎尚的身边。
一到了省厅,就是保密级别最高的闭门会议,与会人员手机全收,这回贺临就算是想发消息也是不能够了。
几位省厅的领导问着他各种的工作细节,还有普赛网站的调查人员进行旁听。
各种会议一直开到了下午,贺临又被单独叫到了一间房间。
几位领导开始问起他在失踪调查科的工作经历,比如欣城姜莱失踪的案件,自杀群的案子,还有之前化工污染的案件。
这些案件由于影响较大,也被报到了省厅这里。
面对一众大领导,贺临回答得小心翼翼的,他也不知道领导是想要考察些什么。
随后有位张副厅问他:“贺临,领导们对你的工作履历非常满意,最近我们在组建关于普赛网站的调查专案组,会抽调各个市局内的精英警员,共同组建一只队伍。你有没有兴趣过来在组内任职?”
这问题来得有点突然,贺临知道了情况反倒是松了口气。
可他随即又有点为难起来,万一他过来,那失踪调查科怎么办?黎尚怎么办?
想起黎尚,贺临的思绪又飘得有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