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里人来人往,见到的人多,消息也杂乱,达图却挺喜欢那种环境,也爱和客人聊天,他没有太重的戒心。对此阮聪提醒过他好几次。达图总是笑呵呵地答应,随后就忘得一干二净。
达图平时最烦的是加班,最喜欢的事是陪老板外出。每次察信都会给他点零钱,让他拿去分发,他对此也是乐此不疲。
阮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凝望着这名同事一会,抬头问极乐地的安保库萨:“什么时候的事?”
库萨道:“晚饭后老板忽然叫他,进去了一会就被抬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听,“阮哥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远处传来一阵欢笑声,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阮聪把床单盖上,眉头深深地蹙起,语气冷了下来:“不该你知道的事,不要问。还有,老板今天心情不好,别往枪口上撞,记住了吗?”
得到库萨的点头保证,阮聪的神色才缓和下来,他最后看了一眼白布下面的达图,起身吩咐道:“老规矩,午夜之后和石头一起沉海。记得把他的那份钱领了,给他妈送过去,告诉她是出海遇难了。”
库萨点点头,正准备出去办,又被阮聪从后面叫住:“等一下,把领到的钱拿给我吧,我亲自给他妈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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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街上走了一会,贺临就跟着来到了容倾下榻的宾馆。
这些天住在这里,容倾已经把察信对他的监控手段摸了个遍,知道在哪里说话安全。
之前的考验过关,应该是为了表明合作的诚信,察信最近对他盯得不严,几乎撤去了所有的暗哨。
容倾也会在门口和窗户处压上细线,来去都会检查房间里是否多了监听或者监控。
就算是如此,他还是怕隔墙有耳,尽量采用最为小心的接头方式,说话时也是压低了声音。
吃过了晚饭,两人如同普通情侣一般,瘫坐在房间中央带着绵软靠垫的躺椅上。
夜晚房间里就亮了几盏小夜灯,贺临从后方搂着容倾,姿势暧昧,耳鬓厮磨间,聊的却都是一些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工作话题。
他们有不少的消息需要进行确认。
贺临先是听完了容倾今天在白象寺的经历,若有所思地总结道:“所以你是怀疑今天针对察信,或者说针对你的这场刺杀,是阮聪安排的?”
容倾“嗯”了一声,再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或许不是他,但他一定知道一些什么的。他的身手我有所了解,就今天我和他还有察信三个人之间的位置,只要他想,以他的身手是可以在刺杀者手底下救下沈熙的,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贺临垂眸想了想:“有没有可能是察信授意的?”
“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但我感觉可能性并不大。”容倾回忆着今天刺杀发生时大家的反应,“察信当时的惊讶不像是装的,所以我更倾向于他对这场刺杀并不知情。”
“那看来,这个阮聪的嫌疑就是最大的了。”贺临相信容倾的判断,毕竟在这种事情上,他的敏锐度一直都是很高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什么……为了报仇?”贺临有些想不通。
“引我出手。”容倾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贺临差点跳起来。
第174章 28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看出来你的身份了?”贺临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确定安全吗?如果有危险今天我就向郑队汇报,让你先撤出来。”
容倾压低了声音,抬手就给了贺临一记爆栗:“狗叫什么, 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有问题是不是?”
贺临是关心则乱,他捂着脑门,委屈巴巴地老实下来, 蹭着容倾的胳膊不吭声了。
容倾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缓了一口气解释道:“还不至于被他看出来, 若是真看出来了, 就不仅仅是安排这么一场只是为了试探我, 逼我出手的局了。”
他认真分析道:“察信应该是尚未怀疑,当时那个情况加上阮聪的身手,他们手里都有枪,要是真想要了我的命, 也不是没有得手的可能性。所以这件事应该只和阮聪相关。”
听完容倾的话,贺临终于放下心来,他轻笑一声:“察信不就是带你坐了一把游艇嘛, 就把你的疑虑打消了?这可不像是你。”
“你也注意到了?”听到贺临这么说,容倾便明白贺临也多少猜出了今天察信的意思。
此时冷静下来的贺临也开口分析道:“嗯,还在山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那一处港口, 有一些应该就是那晚察信亲信开的船。他在示好?是真心诚意还是故意让你放松警惕的?”
“无所谓,我又不是来跟他交朋友的, 无论是哪一种, 都不耽误我把他绳之以法。”容倾只觉得这个回答很是平常,但看见贺临望向他亮晶晶的眼睛时,却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容倾继续道:“让我们坐船回来可能是察信的意思,现在的阮聪没有察信的首肯, 也没有权限可以随便带人上游艇。但他很聪明,很会回答我的问题。”
从寺院礼佛出来,参观小码头再坐游艇回去,应该是察信早就定好的路线,也许这又是他实力的展现与诚意的体现。
贺临问:“说到这个阮聪,你既然怀疑他,那之前在佛寺禅房,有在试探他吗?”
容倾点点头,随后他道:“分析口供不是我的强项,所以贺临,我想要你帮我分析一下。”
接下来容倾将下午在佛寺禅房,沈熙和阮聪之间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叙述给了贺临。
刚听完,贺临就忍不住笑了:“这个阮聪倒是挺会卖惨装可怜的,啧啧啧。”
容倾闻言皱了下眉:“你是觉得,他在说谎?”
“那倒不是。”贺临摇了摇头,伸手将容倾揽在了自己怀里,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嗅了嗅,眼神痴迷,可那语气严肃得简直就像是在会议上面对领导做着汇报,就差在墙上打出了一副PPT了。
“这几天你在内跟他们周旋,外围的兄弟们也没闲着,几乎是把察信身边的亲信调查了个遍,这个阮聪是我亲自查的,我查到的和你刚刚跟我说的,几乎没什么出入。所以阮聪应该没有说谎。”
听到贺临这么说,容倾不解地皱起了眉,但很快贺临就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经历是真的,但事情发展的顺序或许并不像他所描述的那样。”
贺临让容倾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开始叙述他查到的事情:“也是机缘巧合,我查到了一位很久之前在斗兽场的管事。他因为得罪了察信,被赶出了明珠城,我也是几经辗转才找到他的。他告诉我,当时阮聪的表现很是出众,想要把他买走的老板不在少数,可是是阮聪不愿意跟他们走,宁可一直在斗兽场里打拳,也没有接住任何一根抛向他的橄榄枝。”
容倾从贺临怀里坐起来,看向贺临:“你是说……阮聪一直在等察信?”
贺临再次把人揽回来:“救命恩人是真的,杀弟仇人也是真的,但是究竟是先有恩,还是先有仇,恐怕就只有阮聪自己才知道了。”
容倾很快便想清楚了这件事的关窍,顺着贺临的思路分析道:“如果阮聪的真正目的是报仇,那他当初就是处心积虑地接近察信。而他这么多年已经取得了察信的信任,但是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又是什么?”
他低头分析:“以阮聪的身手和察信对他的信任,想要全身而退都不是难事。这么多年他在等什么?”
“报仇或许是他最初的目的,但是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他的计划。”贺临想了想,提出几个可能性,“或许是察信手里有他的把柄,毕竟他所表达的想要活下去,是真的。他不想死,他做了这么多都是想要好好活着。”
“又或者,相比自己动手,如果能够假手于人,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比如,看似玩世不恭,实际上心狠手辣的沈熙。”
听了贺临这话,容倾倒是觉得有几分真。
“如果阮聪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可怜纠结的话,一定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沈熙那样的人听。”贺临点了点容倾的耳垂,“他之所以说了,无外乎就是为了拉拢你,沈熙在他面前展示了自己的野心勃勃。与其为了一个得罪另一个,倒不如两头押宝。”
容倾闻言皱眉,想要反驳一句,却被贺临打断了:“毕竟,今天的刺客是阮聪安排的这件事,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分析得再合理也没用。事后他们还对你做出了补偿,就算你再不讲理,也没法抓着这件事不放。”
容倾抿了抿唇,把刚刚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贺临故作神秘地用嘴唇贴近容倾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容倾的耳后,带来丝丝的痒意,惹得容倾身体有一瞬的战栗,“你的存在,阻碍他的计划了,他是真的想除掉你。但是明面上不行,所以就通过其他手段试图让你知难而退。眼见行不通,才转而拉拢你,暗示你,他和察信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
容倾思索了片刻,想到了阮聪对他的几次试探,还有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不想,不听,不看,做好自己的本分。”
那句话是在点他吗?
又像,又不像,容倾也没法确认。
他抬头问贺临:“你这些都是猜测吗?”
“对呀,我也没有证据。”贺临笑嘻嘻地回答,“不是你让我帮你分析的嘛,结合实际这就是我能分析出来的所有可能性了。”
贺临顿了顿又说:“我是想提醒你,阮聪或许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狡猾有心计。如果察信是猛虎,那阮聪很有可能就是伺机而动的毒蛇,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你要小心他。”
对于这一点,容倾深以为然,跟阮聪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容倾对他的看法便越发复杂。
即使今天他和贺临的分析可能是想多了,但是任务在即,绝对不能让阮聪横插一脚,破坏了原本的计划。
容倾很快放弃了纠结:“我明白了,回头我会多留意这些事情。你们也尽量派人看住阮聪,他很警觉,要小心点。”
贺临点了点头,容倾又在脑袋里将今天和贺临分析出来的情况过了一遍吗,才开口问:“你们那边的进展如何?时间有些紧张,距离沈熙和察信约定的交易时间已经快到了。”
上一次他想办法用了一些手段,这次察信不会再让他们拖下去了。
正如贺临所说的,外面的警员也一直在进行调查,除了暗中清查察信身边的亲信之外,警方也同时调查和起底了察信这个犯罪团的更多窝点,了解他们的资产情况以及出货渠道。
与察信合作的买家,私人医院,以及一些雇佣黑劳工的工厂和当地的园区都被一一找到。
容倾认真听完了贺临所说的具体情况,冷静开口:“目前来看,最佳的收线时机就是交易进行时,用我们的人代替被贩卖的人,快速行动。”
他把玩着从赌场里带出来的一对骰子,随意在掌心里滚动着:“我告诉你一些行动的计划和要点,你出去以后汇报给郑队长,让下面的特警进行配合。”
贺临嗯了一声,容倾低声把计划详细阐述了一遍。
细节讨论完后,贺临觉得会议结束了,就又开始手指滑动。
他今天可以在这里住一宿,看起来容倾也没有不舒服,正是大好的夜晚。
容倾却皱眉看着蹭来蹭去的贺临,忽然道:“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贺临没正形地抱着容倾,用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蹭他的脖子,容倾忽地停住了玩骰子的手,伸出两根手指抵住了贺临的额头,把他向后推去。
贺临只安静了一秒,就扭头从容倾的左侧换到了右侧,亲了亲容倾的耳朵,含糊不清地问:“什么?”
容倾被他弄得眼睛一眯,但还是认真道:“这次的两国联合行动牵扯众多,如果没有J国警方的全力配合,那行动会极其危险。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清剿那个传销组织时的行动么?”
贺临这才一顿停了动作,他明白了容倾的意思,活动需要的人数众多,J国警方的腐败尤为严重,纵使高层有一定的决心,但是这种人口贩卖组织肯定是和基层警方有着各种联系。
容倾严肃地低声道:“所以,为保证行动计划万无一失,你们最好和J国警方高层直接对话,制定计划。”他加重了语气道,“而且,最好不要通过翻译。”
那些J国的人贩子为了交易方便自学了中文,J国警方的高层,懂中文的可是少之又少。
他们虽然有配备一位翻译,但是那位翻译进行日常的沟通还行,翻译警用的专业术语和行动计划还是差了点意思。特别是这种重要计划,又要反复切磋调改,意思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贺临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你这意思不会是……”他有些不可致信地看向了容倾,“让我现学J语吧?”
J国的语言是一种少数民族语言。
在贺临听来,犹如鸟叫,极其难学。
容倾摇头:“来不及的,不用J语,英文就可以,我之前和领导对过资料,这边的几位高层英语都不错。”
“你这……不是认真的吧?”贺临把他的脸掰过来,直视着容倾的双眼,他发现容倾的表情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贺临带着几分揶揄道:“队长,虽然我当初已经是龙炎战队里英语口语最好的了,可是你让我用英语和他国警方高层交流作战计划,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容倾完全不吃贺临这一套,依旧一脸严肃地认真道:“知道自己水平差,还不提前练。把你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一收,抓紧时间,我教给你。”
贺临想到这难度就有点望而却步。
看穿了他的心思,容倾呵了一声:“这次是你要跟来的,实在不行我换别人了,叫个英语好的过来。”
他转头看向贺临:“作为花花公子有两个情人,也是正常的吧?”
贺临闻言有些不满地把脑袋凑过去,蹭着容倾的脖子:“老板你不是说就喜欢我一个人的吗?”
容倾毫不留情地揪着贺临的头发把他从自己身上提起来:“老板只喜欢聪明听话的。”
对峙了片刻,贺临还是被容倾那双不容置喙地眼睛将住了,心一横答应了下来:“行,我学,只要能讨老板喜欢,我什么都能学。你可要好好教我啊。”
最后几个字怎么听,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