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极为的接近胜利的牌面了,围观的人都不信对面这个年轻人手里的牌会比坤拉的手牌更为接近。
就当坤拉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准备把面前的筹码都用手揽过来时,对面的年轻人却突然站了起来,向坤拉伸出手,似乎是在示意想要跟他握个手。
坤拉当然不会理他,甚至觉得年轻人的行为有些无厘头,他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仿佛这人现在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面对坤拉的不礼貌,最开始年轻人很是不爽,他皱起了眉,将一直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地一笑,脸上的表情逐渐玩味了起来,再看向坤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可怜虫。
坤拉当然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当场就要刚跟他拍桌子时,只见年轻人笑嘻嘻地翻开了自己的底牌,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拢了过来,原本嘈杂的牌桌上,短暂地出现了几秒的安静。
几张牌面相加,赫然是二十一点。
周围围观的众人瞬间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
由于这种情况实在是鲜少出现,有些人已经忘了,这才是牌面会出现的最大胜值。
坤拉脸上原本微笑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随后,他脸上的表情变为了惊讶和愤怒,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由刚刚的狂欢之喜忽然坠入了地狱之中。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难以接受。
前一秒,坤拉还在兴奋之中。
下一秒,他面前的所有筹码就已经被荷官迅速收走。坤拉的额头冒汗,浑身冰冷,就这几个小时,他已输光了自己的大半家当。
那些临近胜利与金钱的虚影皆是幻象,破碎之后只剩下一地的狼藉与一无所有。
坐在一旁的女招待见状也啧啧了几声,扫了兴致,嫌弃起身。
这样的行为刺激得坤拉彻底愤怒,他猛地站起来,用手拍打的桌面,桌子上的牌和筹码被震起,随后他指着对面的年轻人:“你不可能正好拿到21点,除非你是在出千!”
那年轻人却似乎连理都懒得理他,只给了他一个不要无理取闹的嫌弃眼神,反问了一声:“你不算牌的吗?”
他的语气淡淡,甚至还带着几分真诚,但放在这样的场合下,却只让人读出了轻蔑。
随后年轻人动作优雅地和荷官把筹码兑换成大额的,放入衣袋,很是礼貌地冲坤拉挥了挥手,这才整了整西装准备起身。
坤拉犹自在死死盯着面前的赌桌,满脸的不甘,似乎到此还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看着那年轻人似乎想要离去。
坤拉借着酒意,哗啦一声打碎了桌旁放着的半瓶红酒,空气之中瞬间就散出一股酸甜的酒香,暗红色的酒液顺着赌桌流到了厚实的地毯之上。
下一刻,坤拉拿着酒瓶就冲到了年轻人的面前,举起手中残破的瓶身,用带着玻璃碴的瓶身狠狠地往他的腹部扎去。
赌场里瞬间就起了一阵骚动,人群闪躲,甚至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一时间,所有人都为那位年轻人捏了把汗。
第154章 08
赌厅对侧的阮聪刚刚处理好了贵宾区的争执, 一回头就发现这边出了事。
他急忙对着耳麦叫道:“三号桌台,去拦住坤拉!”
话音刚落,数名黑衣安保从大厅中的各处疾奔而来。
阮聪也向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他还记得那是个年轻瘦弱的华人, 肯定不是坤拉的对手。
赌场里的安保人员足够,但是这么大个赌厅,想要瞬间赶过来有些鞭长莫及, 周围围观的人此时都齐齐后退了一步,有胆子小的甚至已经提前闭上了眼睛, 生怕看见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千钧一发之际, 那年轻华人却在锋利的酒瓶即将刺到他的瞬间, 侧身躲了一下。
按照当时两个人的位置判断,这一下似乎难以躲开,但幸运的是,酒瓶只是将将擦着他纤瘦的腰身而过。
这一下委实躲得不算好看, 年轻华人也顺势向侧方倒去,要不是恰好有一张牌桌撑着,估计也要摔个好歹。
坤拉一击未中, 脸上的肌肉狰狞,手上青筋暴起,恼羞成怒中还想要继续再刺, 如果说第一下他还只是为了泄愤,并没有想真的要了对方的命。那么现在, 他似乎已经红了眼, 每次出手都带着一股狠辣。
按理说遇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应该早就见血了。
可现在,那年轻华人虽然躲得有些狼狈吃力,但是手中握有凶器的坤拉也并没讨到好处。
年轻华人几次伸出手扣住了坤拉的手腕, 旁人不觉得,但坤拉却感觉到每当自己手腕被握住的时候,都会被一股力道攥得脱力,手里的酒瓶几乎快要握不住,而这股力又会在他在即将松手前消失。
几个来回之间,那些姗姗来迟的保安终于到了。
而这边年轻华人似乎也已经撑到了极限,阮聪赶过来时,那酒瓶的尖端已经抵在了他的鼻尖上。
阮聪上前一脚就踢在了坤拉的腮部,他的动作凌厉,力量十足,打得坤拉的脑袋一偏,嘴角渗出血迹。
紧接着,达图手疾眼快地把他手中的玻璃瓶夺下,还有两人迅速绕到了他的身后,将坤拉的手臂背后,按在了一旁的赌桌上。
坤拉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气喘吁吁地喘着粗气,到最后他也没想明白,那看起来瘦弱的年轻人为什么会有那么惊人的力气。
制服了行凶的坤拉,阮聪快步上前,他低头询问年轻客人的情况:“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那位沈老板站直了身子,拽了拽刚刚因躲闪有些发皱的西装,低咳了两声。他看向阮聪的表情似乎带着极大的不满,似是在埋怨他们来得太晚了。
阮聪依旧保持低眉顺眼的姿态,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华人远没有他原本以为的那么柔弱。相反,他的身手,可能还不错。
好在这人并没有继续对他发难,年轻华人整理了一下崩开的袖扣,对他们做了个无碍的手势,随后弯腰捡起了刚刚从他口袋里掉在地上的大额筹码。
年轻华人看了看筹码,又看了看被人压在地上,但眼神依旧凶狠不服的坤拉,终究还是没选择咽下这口气。
他将视线转向阮聪,扬起下巴:“故意的?你们认识?”
几枚大额筹码在他的指尖来回游走,那是赤裸裸地威胁。
阮聪看着他手里的筹码,明白了年轻人的意思。这是旅馆赌场里面值最大的筹码,也可以说是这里的通用货币。
阮聪大概可以估算出这位沈老板手里有多少这个面值的筹码,若是在这里赌博或是消费,这些钱属实不算多,但如果他执意要马上全部兑换成现金带走,这个金额……
阮聪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因此被惩罚。
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选择恭恭敬敬地垂着头,等待这位沈老板提出自己的要求。
见阮聪不说话,沈熙的脸上又挂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笑,指了指一侧的摄像头:“这不是个装饰吧,应该有点用的哦。”紧接着他手上的动作一停,用筹码的前端挑起了坤拉的下巴,笑眯眯地冲他一扬头,“前两局和第五局。”
押着他的保安心领神会,拉开了坤拉的衣领,几张扑克牌就在众目睽睽之中飘然落地。
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沈熙看都没看地上的扑克牌,他转身随便找了一把椅子,没什么坐相地靠坐在上面,很是潇洒地翘起二郎腿,他问为首的阮聪:“这件事,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年轻人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了些玩味,似乎他对这件事的结果也并不太感兴趣,就是单纯地想挑事。
阮聪明知道,却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出千还想要伤人,无论是在哪个赌场里都是严令违禁的。
J国人做赌场生意也要讲究信用,一旦这样的事传出去,那等同于是断了这家赌场的财路,所以老板一定要严肃处理。
“稍等,我问下老板。“阮聪不敢大意,对着传呼耳麦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快步走入了赌场的大厅。
那人正是这家旅馆的幕后老板——察信。
察信是个方脸,他是多国混血,祖上是渔民出身,看起来敦厚老实的长相,实际上做的可都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事。
他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被按在桌子上还在怒目圆睁的坤拉,开口道:“沈老板,这边请,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个交代。”
面对察信的客气,沈熙却依旧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直到跟着察信一起过来的小弟有些不满,欲要上前,他却突然站起来了,脸上依旧是那副和气生财的笑容:“好说,您请。”说罢就抬步往前走。
察信让阮聪与几名手下带着两人来到了赌场后面的小黑屋,走下几步台阶,到了屋内。
这里没了前面赌坊的金碧辉煌,从地面到墙面都糊满了灰白色的水泥。有的地方发了霉,透出一种暗绿色。
一旁的桌椅上摆着一些绳索和刑具,地上有一些斑驳的血迹,一旁的墙角处堆放着一排藏酒的酒柜,前方还有一些倒扣着的酒杯。
这里既是赌场的储酒间,也是对欠债客人所用的逼单房。
空气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只吸了几口气,那年轻华人就低头连声咳着,看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了。
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惧意,甚至在咳完后,还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似乎并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众人站定,还没等察信开口说什么,沈熙已经自顾自地开始给自己找地方坐了。
房间里的木头椅子看起来也是有些年头的物件,沈熙选了一把看起来还算是不太脏的,伸出两个手指在上面扫了一下,随后捻了捻,脸上嫌弃的表情藏都不藏。
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皱着眉头,十分不情愿地坐了。
全然一副骄矜的样子。
阮聪不认识这位年轻人,察信却早在他在牌桌上玩坤拉像玩狗似的之前,就查过他的底细。
他知道这位年轻人名叫沈熙,是个家里早就破产了的富二代,现在入股了几家海外旅游公司,专接东南亚国家旅行的散客,规模不大,营收不丰,但是沈熙本人的奢靡程度却较之前只增不减。
察信的生意做得挺大,不过旅馆和赌场酒吧这些都只是表面的营生,让他真正发家的,就是人口贩卖生意。
凭借着明珠城绝佳的地理位置,很多人口买卖的交易都需要从他手上过上一道。
但最近,察信的生意做得不顺,和他联络的好几个蛇头最近都被公安抓了,外面的人一时进不来。
这时候,这名叫做沈熙的,却来到了他的旅馆,他的身份微妙,目的性极强。
从他出现在旅店赌场的那天起就出手阔绰,在牌桌上也是高调无比,今天这事与其说是坤拉招惹了他,倒不如说他早早就织了一张网,等着坤拉那个蠢货跳进去,然后事情一步一步发展,直至作为赌场老板的察信不得不露面。
察信开始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感兴趣起来,伸手也拎了把椅子,坐在了沈熙的对面。
他注视着沈熙俊秀苍白的面容,想要探探这位年轻人的底。
想到这里,察信看向了被阮聪按在一旁的坤拉,问道:“沈老板,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赌场会对他进行处理,您希望我们如何补偿给您带来的不愉快?”
发生了类似的情况,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是还有后续需要解决。首先就是要得到客人的谅解,还要对坤拉进行处罚。一般赌场为了维持声誉,会给客人进行一些赔偿。索要现金或者是换取筹码都是可以的。
但明显,沈熙志不在此。
沈熙懒懒地抬起了眼眸,勾着嘴角似是在品味察信刚刚说的话:“补偿……嗯……”他温和地笑笑,一副大度的模样,摆了摆手,“我赢了这么多,也没真的受伤,还要你们补偿我,有点太不像话了。交个朋友,大家和气生财嘛。”
但随后他却话锋一转,打量了一旁的坤拉道:“至于出千的事,那就按照道上规矩,剁他一只手,谁都不吃亏。”
“我艹……”察信身后的小弟一个没忍住,上来指着沈熙的鼻子就要开口,被察信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察信的眉头一皱,看着沈熙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他笑。他没想到,对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平时做人口生意,他早就视人命如草芥,只是坤拉毕竟是这赌场多年的熟客……
察信一时犹豫,权衡了几秒,随后妥协道:“沈老板仗义,我们这也讲规矩,就按照沈老板说的办。”
相比一个没什么用的坤拉,察信倒是对沈熙的目的更感兴趣,看着沈熙的做派,他更加确定了这个人的意图。
来到了这里,坤拉知道是要来真的,他早就腿软,瑟瑟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