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梁曜。”梁曜比他懂得分寸，迅速从林朝暮的掌心里强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和导演握手。

　　导演眉角略微挑起，他很想多问几句梁曜是怎么跟林朝暮认识的，处于工作的敏感性，他敏锐的察觉出这两个人的性格不说是南辕北辙吧，也可以说毫不相关，林朝暮这种看似柔弱其实性格坚毅强势的人会和他成为伴侣，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但他什么都没讲，笑着和梁曜握手，又跟林朝暮道，“你丈夫难得过来探班，那给你放半天假吧，下午的戏不用拍了。”

　　“谢谢导演。”林朝暮眼前一亮，比他在电影里的演技要真挚的道谢。

　　他们收工的早，所住的酒店就是当地的一家度假酒店，剧组包下了朝向海滩的一排独立别墅。

　　“这里环境不错。”司机把他们送回酒店，梁曜走进林朝暮的房间，随手捡起玄关放在更衣凳上的几件衣服，一边在电视机柜下叠起来摆放，一边望向外面道。

　　从林朝暮的房间能看到绿丛掩映后的一点海边，海水清澈湛蓝，像是一块晶莹的蓝宝石，这种水质的海域在一些开发比较成熟的旅游国家或地区已经很难看到了。

　　“你们剧组都住这里么？”

　　“大部分住这边。”林朝暮拿了一瓶水，坐在床边惬意的看着梁曜给他收拾房间的身影，小腿不自觉的摇晃唇角扬起，“男主演和几个地位高的演员，剧组给他们准备了别墅，他们不住酒店。”

　　梁曜手上略微一顿，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下林朝暮的神情，确定他没有因此郁闷或委屈，才转过头继续收拾，这套别墅只有一百多平米，算上种着棕榈树的白色围墙内的小泳池和户外淋浴设施不过两百平，林朝暮又时常在剧组加班，回到房间也疲惫得只是睡觉，没有把房间弄得一塌糊涂，梁曜收拾起来不费力。

　　“不要做这些了，你过来就是给我收拾房间的么？”林朝暮从背后环抱住他，侧首靠在他脊背上的时有一种很浅淡却很清晰的幸福感逐渐从心底涌出。

　　“不生气了？”梁曜小心询问。

　　林朝暮一阵无语，他顿时记起还在生气的事情，又有些好笑，他明显已经忘了这件事，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梁曜，屈从于欲望也会顺从梁曜，到时更记不起来吵架的事情，梁曜可以顺理成章的掀过这一页，偏他老实得不知道掩饰，直接问出来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你知道错了么？”林朝暮退开一步，眼眸微垂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声问道。

　　“错了。”梁曜迅速道，然后试探着问，“…我错在哪里了？”

　　林朝暮：“……”

　　“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还来问我？”他下意识的说出了情侣吵架最常用的对话。

　　按理讲接下来他们就应该相互指责，倾诉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付出和不易，对方的不可理喻，然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但梁曜深吸一口气，在林朝暮以为他要和自己吵架时，他上前一把抱住林朝暮把他放在床边让他坐下，恳切道，“别生气。”

　　“什么？”林朝暮茫然。

　　“你打我也可以，骂我也可以，但是不要自己偷偷生气。”梁曜从包里抽出一条键盘，特别坦然的跪在他面前，“我跪一会，你不生气了好么？”

　　林朝暮：“……”

　　“起来，像什么样子。”林朝暮眼圈一红，到底是什么环境才会养成梁曜这样的人，他连自己为什么生气、吵架都不知道，竟然在他们的争吵里最难以接受的地方是他会生气。

　　梁曜不应该把他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么？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难相处，梁曜就从来不会认为他难缠么，为什么他愿意一直迁就自己，不会有一点负面的情绪呢。

　　梁曜宽肩窄腰，肌肉紧实，他下定决心跪着林朝暮竟然拽不起来他，也动怒了，“跪键盘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跪榴莲。”

　　“…可以。”梁曜欣然同意，起来准备去买榴莲，林朝暮拽他手臂猛地一扯，因为梁曜跪了片刻，腿有些麻木一时失去平衡倒在床上，恰好把林朝暮压在身下，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还准备跪一会都很淡定的梁曜顿时惊慌失色，单手撑着床，刚撑起一点空隙，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用力的把他拉向自己，紧接着脖颈微微刺痛，湿润的触感覆上来，是林朝暮咬了他一下又不由得心疼舔/弄，梁曜脖颈一小片肌肤染上带着水光的绯红，林朝暮喑哑着声音眸底含泪，“你这个蠢家伙。”

　　一脸淡然的梁曜在听到林朝暮哽咽的声音时，刹那间所有的从容都烟消云散，他心疼的想看着林朝暮的面庞，林朝暮却藏在他怀里不肯抬头，梁曜只能轻抚他纤薄的脊背想让他平静下里，“是我蠢，都是我的错…不要伤心了。”

　　梁曜很心疼，他希望能体贴的察觉到林朝暮情绪可以理解他，及时给他支持。

　　“你不懂。”林朝暮眼角渗出的水珠很快洇湿了梁曜胸前的一小片衣裳。

　　他经常想如果梁曜没有这么完美就好了，名、利、色，他想从自己身上图点什么自己会觉得很安心，他会觉得终于能回报当年梁曜对他的感情，他们也可以像所有的伴侣一样在物质的基础上走下去，物质永远比虚无缥缈的感情来得实际，可是梁曜偏偏喜欢的是他，是一无是处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优点的林朝暮。

　　梁曜好到经常让他觉得虚幻，他有时会威胁梁曜分手就杀他，有时又会想象他们能体面的分开，即使做不成伴侣自己也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几种情绪不断牵扯着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也许他都会做，会哭泣求饶，试图挽回，做一段时间的朋友在见到梁曜把曾经只属于他的感情分给其他人时崩溃，但他可能做不到伤害梁曜，只能平静的结束自己没有得到过珍视的人生。

　　他为自己放弃顶尖名校的物理系，在后厨刷盘给他赚一点零花钱，做一份不适合的工作挤在狭小破旧的合租屋，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安稳光明的人生，他本可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光彩熠熠，哪一条拿出来不可以直白的命令他放弃？

　　他应该把这些挂在唇边上，每当自己有一点做的令他不满的时候就用来打压他。

　　让自己知道亏欠梁曜，加倍的对他好来弥补。

　　“曾经为你放弃了那么多，现在我要你按我的要求去做，不许拍吻戏、亲密戏，你要供我优渥的生活，要照顾我的家人，要听话顺从。”

　　这样的言语，他从来听到过。

　　但他内心可能是希望听到这些的，被梁曜紧实的掌控，他找不回梁曜本应光芒万丈的人生，只能从侧面尽量弥补，他不是感到内疚，而是每次想到梁曜砍断了挺拔充满生机的青翠枝干，接到一棵本应该枯萎的烂木上，他就由衷的难过。

　　“梁哥，你会不会有一天会后悔。”林朝暮眸底噙着泪，“因为我放弃了那么多。”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我的父亲了。”梁曜抚着他的发，沉默一会低声道，“但我仍然记得我父母相爱的模样。”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能想象到我们老去的模样，我知道那个会和我度过一生的人是你。”梁曜笑起来，吻去他的泪，“所以没有什么后悔的。”

　　“我的生命也在这里跳动。”梁曜把手搭在他胸膛前，低声道。

第64章

　　树影在晚风里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把温柔沉寂的夜晚披向透出暖*色光亮的卧室。

　　林朝暮眼角犹自染着薄红,他跨坐在梁曜身上，稀薄的神智在海浪一波波的冲刷下变得更为涣散。

　　他只知道索要亲吻，渴望肌肤贴合时带来的满足感，靠近梁曜时他会感觉到彼此间强烈的吸引力。

　　梁曜感官上受到的刺激比他更强，因为相识时还都是少年，他总觉得幻想这种事对林朝暮是不可接受的亵渎,不过大概让确定关系前的自己想象，也是想象不出来的。

　　林朝暮动情时白皙的肌肤会泛起绯红，像是纤薄到极致打磨光滑的玉石片下透出的浅淡花瓣颜色，他会抓着自己的手臂握得很紧,他的眼眸里只有自己的身影,好像自己是他的全世界，他会很安静，不会讲很多助兴的话，只会低声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梁曜每次听到都有一种身体上的满足感，血都往身下涌,除此之外他心底好像也变得充实，他想建造一座房屋，只供林朝暮居住,他的内心可以对林朝暮无条件的敞开，是他的私人领地。

　　“去洗澡么？”林朝暮倒在他臂弯里,如墨的发尾被汗水打湿，蜷缩在脖颈后的雪白皮肤上，梁曜吻了下他的肩膀，把他更紧的揽进自己怀里低声问道。

　　“好累,等一会。”林朝暮半阂着眼眸，声音略微喑哑。

　　他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明明在吵架，怎么就滚到床上来了？

　　还做得这么激烈，梁曜是来求和的根本没准备工具，酒店的套用到一半就裂了，梁曜想结束自己也没有同意，无阻碍的做这种事总能让他觉得和梁曜是亲近的，梁曜在毫无保留的爱他。

　　林朝暮认为自己心理有问题，但也没有想改正的意图，他好像心瘾一样渴求梁曜，也给过他机会逃离，既然梁曜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会像一株藤蔓似得缠绕在梁曜身上，和他分享阳光和雨珠，也把养料输送给他，他们会一同随着四季轮转，直到繁盛和枯萎。

　　梁曜拥着他，心底的宁静和满足一点点涌上，他忽然很轻的笑了一声。

　　“笑什么？”林朝暮忍不住问。

　　“我以前烟瘾很大，一天要抽半包。”梁曜坦言，他抽烟的时间晚，但因为心理压力大无处排遣，几乎都在沉默的抽烟，烟瘾很快就变得很重，“有时候在大厦的步行通道抽烟，下班时能拣一个烟盒底的烟头。”

　　“后来因为你的接触恐惧症不能受烟味影响戒烟，我一点都没有再想吸烟了。”这从实际上讲根本不可能，任何成瘾性的东西都在心理层面有瘾，但他当真再也没有想过吸烟。

　　即使在事后，别人都想来一根烟飘飘欲仙的时候，他觉得抱着林朝暮嗅着他身上浅淡的像是泠雪的气息，就已经能让他感到这种所谓的极致的满足，多少财富、前程他都可以放弃。

　　“你吸烟的时候很帅，换件衣服可以去做广告的宣传片。”林朝暮还记得梁曜在夜幕下忍着愁绪抽烟，烟雾袅袅，把他的深邃的五官修饰得多了些隐忍，肩宽长腿在那里坐着，落地窗外的灯火点点和黑暗里朦胧的雾气，光影分别落在他俊美面庞的两侧。

　　“宝贝，抽烟喝酒都不是好习惯。”梁曜沉默一会，无奈道，不知道为什么林朝暮会夸赞他吸烟喝酒的模样，可能是他们成长的环境让他觉得习以为常，但梁曜一点不想向下滑落。

　　向下的路是自由的，但他还抱着一个无比信任他，把他当作世界中心的林朝暮，他们每往上走一点，林朝暮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安全舒适。

　　“可是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帅。”林朝暮抚着他的面庞道。

　　“…在床/上的时候也帅么？”梁曜安静良久，还是按耐不住好胜心问道。

　　林朝暮眸底含笑，像是明亮遥远的星辰，他笑吟吟的颔首，梁曜被他弄得心底都酥了一片，他这一生都逃不开林朝暮了，好像林朝暮勾一下手指他就会用力的抱住他，所有的智商和迟疑都在爱的面前退却了，他会不用思考的、没有任何权衡的爱林朝暮。

　　梁曜抱着他亲吻，吻从他挺拔的鼻梁滑落到唇上，林朝暮微仰首，他们默契的接吻，分开时不自觉的相视一笑。

　　“梁哥，你是当真愿意让我去拍吻戏么？”林朝暮牵着他的手指询问。

　　梁曜张了张口，林朝暮低声道，“倘若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放在我面前，出演这个角色就可以拿影帝，唯一的问题是要有全/裸出镜的戏份你同意么？”

　　“不涉及任何隐私的电影，当真是艺术片段。”

　　“…可以。”梁曜艰难回道。

　　“你犹豫了，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么？”林朝暮轻轻拽了下梁曜的手指。

　　“如果不思考，你会怎么回答？”

　　“我没有资格阻止你，小牧。”梁曜无奈道，他以什么地位去阻止呢？难道林朝暮的伴侣就可以禁止他拍大尺度的戏份么，林朝暮先是他自己，然后才是他的伴侣。

　　如果他强行命令林朝暮做什么，那和曾经强迫他的人，违背他思想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有。”林朝暮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梁哥，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么？”

　　“你是石砾，是阳光…”林朝暮低声道。

　　“曾经我是一片废墟，是你建造起来的这个世界，在这里你不是拥有什么样的地位，而是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你就是这个世界。”

　　“小牧。”梁曜惶然。

　　林朝暮吻上他的唇，将他的劝阻都封在唇齿间，少顷他退开些许，抵着梁曜的额头，声音略微发颤，“我知道不对，我当然知道，可是梁哥我不想改，这一生我就想在这件事上任性，落得什么结果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想像你一样坦诚的去爱一个人。”

　　梁曜沉默片刻，把他拥进怀里，用毫无缝隙的拥抱和心灵的契合去抚平林朝暮的惶恐。

　　“什么影帝，再光鲜也不过是一份工作。”林朝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的工作比你的感受更重要呢？”

　　“好吧，我不想你拍…”梁曜有很多的理由，他已经思考了许久，相信其中一些理由是有一定正当性的，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诚实的道，“我看到会不舒服。”

　　林朝暮倏然轻笑，仿佛花蕾初绽霜雪消融，他吻了下梁曜的唇角，“好。”

　　就这么简单，不需要任何掩饰，不合理的要求得到满足，梁曜抱着他觉得惊喜又放松，即使他们在事业上拉开差距，经济极度不平等，但梁曜仍能感觉到彼此的心。

　　休息一会后，梁曜把浴室的浴缸放满温水，然后抱着他去泡澡，他是有一点…在里面的偏好，但是身体构造的原因，弄在里面不好处理，但林朝暮愿意纵容着他，梁曜觉得心都变得酸涩，他和林朝暮相识多年，知道他是警惕心特别强，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性格，却也许就像他所言，想试着不去考虑得失的爱他。

　　梁曜心底没有半分得意，或是自认为地位稳固的傲气，他只觉得自己应该加倍的对林朝暮好。

　　*

　　“酒店提供午餐，你刷房卡就可以。”林朝暮把剧组几个负责演员生活的工作人员电话号码写在便签上，当地的治安环境一般，如果梁曜想出去走一会，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及时求助，他犹豫片刻，“要不我让丽丽过来陪你吧。”

　　“我这么大的人难道还会丢么？”梁曜好笑的把他揽到自己怀里亲了一下，手往下挪动，低声道，“你能去拍戏么？”

　　林朝暮拍开他的手，忍不住面红耳赤，梁曜在各方面都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学什么都一点即通，只有在床上的事情显得笨拙，而且还不愿意接受去看黄色影/片的认真建议，一定要自行领悟…不过也许这件事确实熟能生巧，梁曜现在的技/术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配合他的条件，现在他的水平远超诸多男生。

　　“这部戏还要拍多久？”梁曜收回手忍不住问。

　　气候炎热潮湿，他们拍室外的戏每次都要站在阳光下，而且林朝暮的戏份被安排的有些松散，在剧组要待一天才能回来，他在外地跟林朝暮视频时，他有时候会累得睡着，梁曜都会看着屏幕不舍得挂断视频通讯，借着模糊的光亮，用目光摩挲着林朝暮的面盘，发现他瘦了一些就会觉得心疼。

　　“我本来按照通告，应该快要结束拍摄了，但这个导演的想法很多。”林朝暮也抱怨，“戏份越加越多，剧本我都快准备不了了。”

　　在加勒比的戏份他是重头戏，连男主演都是给他做配角的，但剧组在加勒比的计划拍摄时间只有一个月，现在就快到了，但导演一点要拍完这部分电影的模样都没有，他的镜头都要反复准备，甚至还拉着整个剧组早起抢日出时朦胧瑰丽的光影给他做背景，光线略微变化就要重新拍。

　　梁曜不懂电影拍摄的事情，只能安抚他，“我可以在加勒比工作陪你，他想拍多久都没关系。”

　　林朝暮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一瞬，梁曜住在他平时居住的酒店后，他心底的烦躁确实一扫而空，无论在哪里拍戏，只要梁曜在他身边，就是他们的家，演员这种经常几个月在剧组不能离开的工作，能找到一个像梁曜的伴侣陪着剧组是很让他满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