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没昏过去前还记得打给公关部，把新闻压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事应该是内部人做的，执行总裁车祸本来就可能影响股价，再加上家族内斗的新闻，集团股价肯定会跌。

　　怎么办，他越说越好笑了，顾总讲述经过，林朝暮想象着那个画面唇角几乎压不住。

　　“梁曜，我现在觉得你挺好的，回来上班吧工资翻倍。”顾卓对林朝暮的笑视而不见，他多年的朋友合作伙伴听说他二叔剪刹车线的事，在确定他没事后都是捧腹大笑，甚至还问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只有梁曜同情他，顾总用一种超脱的目光平静注视着梁曜。

　　“顾总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抱歉。”

　　“三倍。”顾卓淡然道。

　　作为一个给他发薪水曾经都觉得是做慈善，想要开除他的老板，顾卓在经此一事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用人不追求完人，只要有能力，人品有瑕疵没有关系，这在商业上是正确的，但他生活助理这个位置应该找一个人品过关，能力其次的人，顾卓想到已经在监狱的前生活助理只收了二百万就办这件事，就气得夜不能寐。他比这点钱重要多了。

　　“顾总，这不是钱的问题。”梁曜把一包牛棒骨放到顾卓身旁的购物车里，小心道，“您多补点钙。”

　　林朝暮和陈景像两个烧开的水壶，发出此起彼伏漏气般的笑声。

　　顾卓神情宁静，看了眼购物车里的牛棒骨，语气又温和了几分道，“工资不能再涨了，但是公司待遇可以按照集团总公司副总的标准。”

　　“顾总。”梁曜欲言又止，唇开合数次，低声问道，“您摔到头了么？”

　　“这是给我自己上一份保险。”顾卓长叹一声，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给梁曜发几千块工资都认为是浪费，但梁曜有一个显著，在职场上更为稀缺的优点，他拿谁的工资，就为谁工作。

　　给汽车检修，安排他生活细节这样的事应该都是生活二助也就是梁曜在做，一助只负责确认行程，他的二叔应该也收买过梁曜但他甚至都没意识到，和他二叔合谋的虽然是一助，但有梁曜一板一眼按照他的要求工作，他的衣服送到哪家干洗店，用什么牌子的香薰，他在公司附近的房子的保姆背景调查，汽车不要说检修了，就是洗车都是在计划的时间，一助根本无从下手。虽然收了他二叔的钱，却被梁曜拿的这几千工资拦在门外。

　　“回来吧。”顾总情真意切道，“公司离不开你。”

第32章

　　“室外气温二十度…感谢乘坐本次航班。”

　　飞机滑行结束，林朝暮空着手跟在梁曜身后，进入航站楼前梁曜不放心的把他的口罩往上拉了一下，松柏和泠冽清雪的气息笼罩着他，林朝暮忍不住微笑。

　　“不用这么小心。”林朝暮道。

　　梁曜心有余悸道，“还是注意点吧。”

　　上次他们参加的那个旅行综艺播出后，他的过往被彻底翻了一遍，不过他是个很普通的，所有经历都很无趣，说来说去都是些什么名校毕业，普通家庭的阳光人设，网友对他的好奇心很快就湮灭在网络新的话题里。

　　只有林朝暮的粉丝让他见识了什么是追星，林朝暮是偶像明星出道的，即使他已经凭借演技转型，唯粉力量还是不容小觑，不仅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把火力对准林朝暮责怪他，“什么眼光，长翅膀你不知道飞么？”

　　林朝暮出道就公开了性取向，早在林朝暮不再走偶像路线时，粉丝就知道有朝一日林朝暮会官宣恋情，他们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比起自己没追到林朝暮，粉丝可能更气愤他选择的对象的平庸，以林朝暮在娱乐圈吸金能力和地位，梁曜的平庸就是无能，这就好像你知道不会中彩票所以也不会去买，忽然有一天发现原来彩票站做活动每一注都有礼品，顿时群情激愤。

　　不过林朝暮没有回应，混迹饭圈多年的粉丝知道，明星要是有回应不一定改，但没有动静就是默认了，他在恋爱这件事上很坚定，也不在意偶像粉丝的去留。

　　林朝暮笑着没有说话，只把一只手揣进梁曜的口袋，轻轻握着他的手指。

　　再次来到玉城，林朝暮的心情也与上次不同，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带着清新的水汽，洁白玉簪花瓣上含着露珠，暗香浮动，曲折河流环抱着这座小城，像是掀开了水墨画的一角。

　　“哥。”陈竹萱撞进梁曜怀里用力的拥抱他，抢着接过行李又笑吟吟的对林朝暮道，“嫂子好。”

　　“不要乱讲。”林朝暮还没什么反应，梁曜就拍在他手背上，耳廓微微泛红。

　　“没事。”林朝暮愉快道。

　　陈竹萱轻快的拉着行李箱进去，整个房间里回荡着她的声音，“阿姨，哥回来了。”

　　“路上辛苦了，快歇会吧。”陈叔挥舞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来，又对陈竹萱道，“给人家弄水果啊。”

　　室内窗明几净，茶几上的果盘里放着新鲜的车厘子还有干果拼盘，陈竹萱吐了吐舌头，果然拿了一袋柑橘过来，洗过手勤勤恳恳的在茶几边上剥橘子。

　　“小牧。”梁母从卧室出来，林朝暮忙站起身礼貌道，“阿姨。”

　　梁母特意换了一条修身长裙，脖颈上围着一串莹润珍珠，头发也盘了起来，再次见面梁母笑容和善似乎一点也没有上次的震惊，出手就是一个极厚的红包。

　　“阿姨。”林朝暮惊诧推拒，梁母看了一眼旁边的梁曜坚持把红包递给他。

　　林朝暮竟有些难得的不知所措，梁母似乎有些感慨道，“梁曜是个实心眼的，这么多年他心里放着你就放不下别人了，他能带回家的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不过没想到他能追到你。”梁母握着林朝暮的手道。

　　“妈。”梁曜在旁边尴尬低声道，梁母没有理会，她跟林朝暮也是旧相识，没必要给梁曜遮掩而且两人都对梁曜性格再清楚不过，上学时喜欢人家就给人家补习，兼职赚点钱给他当零花钱，他那点追人的技巧在他身边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何况林朝暮收入不菲又相貌出众，追求他的对象恐怕能排满三条街，梁曜能在其中脱颖而出显然靠得不是自身的出色。

　　“以后你们在大城市生活要相互照顾，你可要好好待人家。”梁母意味深长的对梁曜道。

　　“知道了。”梁曜耳背都红了，低着头避开了梁母视线。

　　梁母看自己这个傻儿子不禁无奈摇头，却在睨见旁边正侧首望着梁曜不自觉的浅笑的林朝暮时在心里一叹，对这段旧情念念不忘，犯傻的又何止梁曜？

　　午餐还没开始就在主人家的盛情款待之下不得不吃了一堆水果，等正式的午餐开始林朝暮震惊了，煎炒烹炸海陆汇聚，餐桌中间是芝士澳龙，另有蒜蓉扇贝、清蒸生蚝等，鱼类的做法就有三种。

　　“放不下吧。”梁曜帮着端餐盘。

　　陈叔叔早有准备，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从厨房橱柜里拿出一个简易餐桌转盘。

　　上下两层终于摆开了一桌菜肴，陈叔叔特意开了一瓶红酒，又殷勤的给林朝暮夹菜，“你尝尝这个，不是吹哦，我们玉城人做海鲜是有水准的。”

　　盛情难却，林朝暮只能多吃了一些，梁曜没让他喝酒，跟家人解释，“他过敏。”

　　陈叔叔自然不勉强，努力地招呼两人吃菜，又提起上次的事，眼圈微红和梁曜喝了满满一杯，梁母见梁曜终身大事解决，欣慰之下也多喝了两杯。

　　“心思多放在学习上，以后别再跟不正经的人来往了，下次再有这种事谁救你？”陈叔叔忍不住又唠叨陈竹萱，“跟你哥哥一样，找个好工作，鸿枫集团！跨国集团。”

　　“我没有做那份工作了。看陈竹萱被教训得头晕眼花，梁曜给她解围道。

　　“怎么不做了？”梁母问道。

　　梁曜没提自己住了几个月院的事情，含糊道：“工作不太顺而且也没有什么发展前景，我现在在做视频网站的博主，月薪…”

　　梁曜手掌翻了一下，报了自己实际收入的三分之一，却也是他以前工资的数倍。

　　“哇！”陈叔叔捧场，又转头对梁母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给别人打工赚不了多少钱的，还是得自己创业，这叫什么…自媒体。”

　　陈竹萱也说起她知道的网络赚钱渠道，梁母勉强点了点头，还是询问，“你是被开除了还是自己辞职的？”

　　“…自己辞职的。”梁曜察觉到了梁母的不赞同，顿了一下应道。

　　”还是在大公司工作好，稳定。”梁母犹豫了很久，还是低声道，对于她这种曾经在国企工作过的员工，是极看重工作的稳定性的，梁曜收入即使翻了数倍，在她看来也是一份没有保险的工作。

　　梁曜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林朝暮挟着碗里的鱼肉慢慢吃着，做出一份正在用餐的模样，防止主人家又给他夹菜，闻言不着痕迹的偏首睨向他们母子的方向，将梁母眸底的担忧和梁曜如潭水寒星般清澈眼眸里的一闪而过的温情尽收眼底，他在餐桌下寻觅到梁曜的手，安静的和他十指相扣。

　　梁曜是一个很好，很心软的人。

　　他没有很坚定的职业规划，比起丰厚的收入，他更想让在意的人高兴。

　　梁母微醉，又拉着林朝暮带他到房间拿出一个首饰盒，内衬着天鹅绒，是一只豆绿翡翠手镯。

　　“本来家里是有一只祖上传下来的翡翠手镯。”男性很少带手镯，梁母也没有要给他戴上的意思，只是把首饰盒交给他，比划着道，“当初我跟梁曜他父亲结婚时，他们家的长辈给我的，是世世代代传给儿媳妇的，这里有一条色带，玻璃种，在光线底下像是一泓碧水。后来他父亲生病，为了给他治病，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

　　“梁曜他父亲还不让卖那只手镯呢，说以后梁曜结婚用的上，我跟他说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梁母眸光微晃，仿佛穿过悠悠岁月看到了梁曜父亲，遗憾又坚定道，“他是那种…你永远也不会后悔和他在一起的人。”

　　“梁曜像他。”梁母笑着擦去眼角的水渍，“我跟老陈其实就是作伴，我们都忘不了自己的另一半，不过做家人挺好的，这只手镯就是老陈陪我去挑的，逛了好多商场才*找到差不多的，就是品质比不了…”

　　“阿姨。”林朝暮关切垂眸。

　　梁母摇头，忽然紧抓住林朝暮的手，有点恳求的对他讲，“你会对他好的吧？”

　　“当然。”林朝暮手背隐隐作痛，语气却平和温柔的应道。

　　梁母逐渐松开手指，有些尴尬又无措的笑了一下，“你比梁曜聪明，梁曜只是智商高，别人就自然而然的高看他一些，其实他不如你，还是要你多照顾他。”

　　林朝暮温驯的颔首，梁母清楚他的底细，他的聪明正是因为背景复杂，梁母连工作都希望梁曜能找一份稳定的，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这样长在淤泥里，随时会让梁曜陷进去的人呢。在他和梁曜分隔的那段时间，也许梁母也曾想劝梁曜改变主意，不过最后还是送上祝福，只是因为身为母亲的担忧忍不住多说一句。

　　林朝暮拿着首饰盒心情极好，也不在意梁母言语里隐约流露出来的对他的不放心，他也带了一箱人参燕窝的补品送给梁母和陈家，礼数做得十足。

　　房间里梁曜喝得头晕正靠在床上阂眸休息，听见动静忙睁开眼眸问道，“妈叫你过去做什么？”

　　“送了我一只手镯，你以为阿姨要做什么？”林朝暮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首饰盒，见梁曜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反问道。

　　“没什么。”梁曜摸了下鼻子，转开视线。

　　“阿姨说起你在学校时交了两个朋友，只是没谈成，还有些遗憾。”林朝暮眼眸微眯，在床边倾身道。

　　“不可能。”梁曜这次回答的很迅速，也有底气，手臂揽过他的腰，让他落在自己怀里。

　　林朝暮下颌在他肩上撞了一下，索性靠在他胸膛上，梁曜卧室的床上用品都换了新的，散发着柔顺剂的香气和梁曜仿佛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结合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种梦幻的笔触，像是在银装素裹的雪原上找到了一座木屋，在壁炉旁暖融融听着噼啪的轻响。令他慵懒而神经松弛的依偎在梁曜怀里。

　　“这么老实？”林朝暮鼻音低喃道。

　　“只有你一个。”梁曜没有保证也没有辩解，手臂收紧抱着林朝暮，微微侧首嗅他身上浅淡的香气，其实闻不到什么，但每捕捉到一丝兰花清香都让他觉得满足。

　　林朝暮仰首，和他无声亲密的交换了一个吻。

第33章

　　回到沪市，他们没再谈过小城的见闻，好像这次探亲旅程没什么重要的，但林朝暮明显能感到梁曜的触动，他的不安减少，不再像以前惶恐的担忧着哪天林朝暮就看出了他在职场上的局限性和有限的发展潜力抽身而去，他愿意相信这段感情是可以持续的，随意了许多，待林朝暮更像是从前那个热忱赤诚的梁曜。

　　“他很可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朝暮停顿一下，目光停留在茶几上的一束绿植上。

　　温暖的阳光穿过玻璃暖洋洋的照射在身上，宽大舒适的沙发、浅淡清幽的熏香和植物本身的草木气息相互交融，对面的女士声线也温柔和善，一切都在诉说着这是一个可以放下心防的地方。

　　“我们来谈谈最近的工作吧。”心理医生看了下手里的本子，温声道，“和别人握手，接过其他人递给你的物品时的肢体接触还会让你产生紧张、痉挛的情况么？”

　　“最近没有什么见面会，在谈一个剧本又要进组了。”林朝暮平淡道，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轻笑，极短却无比眷恋的笑容，连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都盛满了温柔，“这个剧本我跟梁哥提起过，因为是有历史原型的，梁哥查了很多资料还准备周末带我去这位历史人物的故居参观。”

　　心理医生不自觉的在心底一叹，她给林朝暮做了很久的心理医生，还是林朝暮的经纪人邀请的，她开始时以为这是个很好处理的患者，因为林朝暮最早来做心理咨询时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对陌生人有恐惧，独处会有焦虑感，这在现代城市实在算不上什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几次谈话后应该就能恢复，只能说是经纪人负责。

　　况且她和林朝暮稍一交谈就发现其聪慧明达，待人温和，遇事冷静，连她这种不关心娱乐圈的都知道林朝暮这几年从籍籍无名到一线明星有多少场腥风血雨，然而每次她和林朝暮谈话时，对方都表现得毫不在意。

　　想骗过心理医生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林朝暮是当真不在乎。

　　然而往来越多，她越发觉难以接触到林朝暮的内心世界，他用人造的完美无暇笑容和礼貌温和构筑出无形透明的屏障，高大且难以逾越，像是一道坚冰，牢固的拒绝所有人窥探。

　　人不可能是孤立的，像是互联网中的一个个节点，某一刻会交互信息，彼此沟通，而林朝暮他是一座孤岛。

　　他在心理治疗中都本能的掩盖自己的真实状态，不让别人靠近自然也免去被伤害的可能，林朝暮在这几年的治疗中情况没有好转，只能说她帮助了林朝暮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急转直下。

　　但这个“梁哥”从回忆中跳出，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现实生活中，林朝暮的状态立刻有了翻天覆地改变。

　　方医生看了自己的记录，三十分钟的谈话，她提起“梁哥”两次，林朝暮主动提起十次，每次他提到梁哥时情绪反馈都是正面积极的，这在林朝暮的生活中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支点。

　　“听起来他很关心你。”方医生道。

　　“是，我有一次还看到梁哥在刷我的社交账号，在后援站里签到，他已经八级了。”林朝暮忍不住笑，“如果他经常在后援站里发言，现在应该都是几个群主了。”

　　“上次他母亲送给我一支手镯，梁哥表面镇定，私下里他常把那个手镯拿出来看。”林朝暮眉眼都带着温柔，“他和我完全不同的人，家人的赞同对他非常重要。”

　　方医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他则丝毫不在意家人的看法，无论是自己的亲人还是梁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