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身体,幻觉,野心,还有孩子。
他的叶卿……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没有安全感,竟要用战绩,甚至是身体和后嗣来试探自己的底线……
又或许从来都是?
萧允安原以为,自己会是叶无忧身后最为可靠的后盾,在他登上帝位的那一刻,叶勉便能继续张开臂膀翱翔,可如今看来……他压抑内心托举的小鹰,又被他养歪了。
萧允安斜着眼去偷瞥拽着他衣袖的叶无忧。
萧允安看见,在自己目光闪过去的刹那,叶无忧眼中的热烈迅速敛住,他的叶将军,果真又开始小心谨慎地揣测帝意。
萧允安的心忽地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他竟是成了压迫住叶勉的一张大网。
再过五日左右,他的易感期便要来了……萧允安知道,叶无忧在嗅闻到失控青竹信香的开始,必然又会顺着他的需求,全然献出自己。
于是,萧允安今早随便找由头,念念不舍地把叶无忧伪装得很成功的情蛊失控点破,为叶无忧精心谋算了片刻喘息。
他的叶卿,本该如理智全消时那般放肆才对,不该总是敛着性情。
“叶卿说得有理,朕突然有个妙想。”萧允安把叶无忧冻红的两指推回毛茸茸的大氅间。
叶无忧脱口而出:“要脱衣服的吗?”
回过神来,叶无忧面色猝然涨红,像一枝盛放的红梅。
第70章 入职
坐在御书房边上的叶无忧大失所望。
衣服一件没脱, 还穿得更规范厚实了,唯一不变的是外面披着的大氅。
一身雪白的叶无忧毛茸茸坐在萧允安身侧,和刚进殿的沈括大眼瞪小眼。
“怕冷, 陛下亲赐, 爱穿。”叶无忧坦然回复鸿胪寺卿沈括疑惑的目光, 并捧起热茶抿了一口。
“咳。”萧允安轻咳一声,叶无忧闻声收敛少许。
“陛下召臣入宫, 可是为朝贡之事?”沈括屁股底下,多了一个和叶无忧如出一辙的高凳, 高肃笑眯眯给沈括也上了盏热茶。
“正是。”萧允安捏起手中的茶盖碾了碾茶汤, 借喝茶的动作,目光飘向开始神游玩毛毛的叶无忧, 忍不住提起嘴角, “朕近日听到谣言,说朕有意疏远叶勉, 瞧, 朕的叶将军萎靡着神色来见朕了。”
沈括压下眼中新增的疑惑。
他刚才问的是朝贡吧?应该是吧?谣言查案不应该找大理寺吗?
被关在皇宫整整一月的叶无忧一门心思钻研如何媚上, 今天才从萧允安口中听到自己被疏远的消息。叶无忧略微抬起眼眸讶异,他放下手中拧扁的毛领,清嗓开口:“臣只是被暗疾所扰, 没有睡好, 不碍事, 谢陛下关怀。”
可不是没睡好,梦里梦外都忙着侍寝的叶将军辛苦得很,这俩日被萧允安拒绝亲近后,辅以补品,才将叶无忧肾气两亏的身体养回来一些。
“扰得叶将军日夜难寐, 朕简直冤枉。”萧允安微微颔首,神色认真地盯着叶无忧。
叶无忧抬眼,猝不及防对上萧允安真挚的眼神,呼吸一滞,他把脸埋进脖子边上的毛领子内,掩饰自己控制不住泛红的面颊。
叶无忧正色道:“臣不敢。”
御书房内飘起只有萧允安能闻见的寒梅信香,萧允安心情愉悦地用指尖轻敲桌面,把目光转向一脸莫名其妙的沈括。
萧允安继续道:“朕见叶卿神色萎靡,想着让他见见故人,好提些精神。”
看萧允安把视线飘到自己身上,沈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被搅进叶勉和萧允安之间气氛暧昧的君臣闹剧中,他斟酌着开口为自己辩解:“臣同叶将军不过点头之交,并非……”
“朕知道。”萧允安及时打断沈括未尽之语,“朕是想让叶勉随沈爱卿一起去见见来访的北蛮使臣,叶勉已居大将军之位,不好任什么正职,让鸿胪寺的其他官员按少卿的礼制待他就好。”
“啊……”沈括握紧的手心舒畅地松开。
“啊?”叶无忧震惊。
两声不一样的惊叹同时响起,叶无忧蹭一下站起,一着急就开始嘴不过脑子:“臣现在恐怕不太方便出手揍蛮敌。”
“……又不是战场,你揍使臣做甚?”萧允安扶着眉心深呼出一口气。
“叶将军,我们主管接待,不揍人。”沈括小声提醒。
“臣……臣明白了。”叶无忧红着脸又坐回去,他对朝中文臣官阶职八窍通了七窍,手中握着军权就已经足够遭萧允安忌惮,他身份特殊,不敢也不愿去结交朝内其他官员。
他在京都,只想把心思放在萧允安一人身上。
“沈爱卿今日便带叶卿去鸿胪寺转转吧,下月初让叶卿同去。”萧允安又让高肃给叶无忧添新的热茶,沈括闻见一丝混着糖浆的甜香。
“臣还有疑问。”沈括正欲告辞,叶无忧握住茶盏皱紧眉起身,似是苦恼许久。
萧允安欣慰挥手:“说。”
叶无忧:“陛下为何只唤沈大人爱卿,臣也要。”
沈括:“……”
他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高肃适时朝沈括投以一个“习惯就好”的眼神,高高兴兴地抱着拂尘先把沈括送出御书房殿门,然后脚底抹油快速飞回叶无忧身后候着。
“叶爱卿还愣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同鸿胪寺卿同去?”萧允安才升起的欣慰咔咔碎裂,化成丝丝缕缕解不开的头疼。
要求被应允,叶无忧高高兴兴将高肃新添的甜汤一饮而尽,准备迈过门楣时又转身回到萧允安面前压低声音问道:“臣今夜是回……?”
“将军府。”萧允安毫不犹豫。
“哦……”叶无忧失落地晃出御书房,念念不舍地挨到沈括旁边,慢腾腾挪动自己还在治疗的双腿。
送叶无忧和沈括上了前去鸿胪寺的马车,高肃转回御书房,好奇开口:“将军暗疾未愈,陛下怎么突然想让叶将军接触鸿胪寺的事务?”
“朕昨日突觉,朕对叶勉的要求,好像过于严厉。”才把叶无忧放出宫,萧允安就烦躁地把手边不知谁送来的信笺揉成了一团垃圾。
所以呢?这和让叶将军去鸿胪寺有什么关系?
但高肃只能笑眯眯道:“陛下哪是严厉,明明是疼惜叶将军,老奴瞧陛下待叶将军,分明是把叶将军捧掌心里怕化了。”
“可叶勉怕朕。”萧允安郁闷地轻叹口气,“他在朕面前掩饰太好,朕之前竟没看出来。”
高肃头皮一麻,心道,陛下九五至尊,叶将军已经足够放肆了,再放肆一些,怕不是想让人骑到头上去……
“恕老奴做个不合适的比较,将军被陛下您一手带大,入军营早了些,但也能算陛下的半个学生,学生嘛,都是怕老师的,叶将军在魏老将军面前都跟个白鼠似的,更何况是在陛下您面前……”
“朕觉得这样不好,叶勉不应被宫中的条条框框束住,是朕对他强占欲太强了,箍住了他。”萧允安压根没听高肃的话,他自顾自地攥紧手中的镇纸,手腕上突起青筋,口中却还是尽量轻松道,“朕要给叶勉松松绳。”
哪怕萧允安恨不得,把叶勉永远地困在龙榻上,让叶勉永远地长在自己眼皮下,只能做在床上百媚横生的……
萧允安,住脑!
萧允安抬手轻轻扇走鼻下因为兴奋而聚起的青竹信香。
——
刻意铺上好几层明黄色褥子的马车内,沈括坐立难安。
叶无忧适应良好地抱着从御书房稍来的暖炉,朝好似屁股生疮的沈括主动开口:“沈大人,本将军的职责,是不是站在一旁震慑外臣?”
叶无忧有些为难道:“本将军被暗疾困扰,能勉强拿住枪,但近日怕是穿不上盔甲。”
月份大了,他肚子里的小拖油瓶,能闹得把盔甲顶开。
叶无忧才想了想那个场景,隐于大氅下的肚子便动了动。
叶无忧不适皱眉,借着捂手,用暖炉遮掩,把手掌轻轻搭在肚皮上安抚。
想一想就闹,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沈括恍然大悟,他也苦恼了一路,要如何安排叶无忧参礼,这下问题迎刃而解,他放松地朝叶无忧笑道,“使臣来访当日,将军您像今日一样穿着便好,只是到时候要劳烦将军和外臣打个招呼,之后的事宜沈某会操持,您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就好。”
沈括不是第一年和北蛮使臣打交道,他在鸿胪寺任职已有六七年,之前景军势弱,被蛮敌压着打时,他刚任少卿,混在官员中被使臣的唾沫星子喷了个狗血淋头。
叶无忧的横空出世,可算是给他们这群鸿胪寺的老家伙们争了口气,现在地位交换,变成他们的唾沫星子对外臣耀武扬威。
“那个……今天陛下唤我去御书房时没和我说要去鸿胪寺,本将军第一次拜访,却两手空空……”叶无忧面上赧然,欲言又止。
他被萧允安关在皇城一月,兜里比脸还干净,宫中在御前伺候的宫人都知道叶无忧和萧允安的关系,也打心底倾慕叶将军威名,没有打赏也对他恭恭敬敬。
皇城内吃喝都有萧允安看顾,不需要花钱,叶无忧今天去御书房,踏进去之前还以为萧允安想换个地方和他调情。
“哈哈,叶将军多虑了,我们鸿胪寺任职的官员都很欣赏叶将军,如果非要论这些虚礼,秋猎时候您已经送过了。”
虽然上个月的秋猎,因为一些突发状况提前结束,但前几日的秋猎在叶无忧暗中帮助下,他们终于突破了往年零的战绩,尽管仍需要去抢大理寺的猎物才足以饱腹,但每个人脸上都很高兴。
自己捡的猎物,就是比抢来的香!
“太医说本将军的暗疾到年后就能好全,本将军这几天在鸿胪寺多转转,到时叶勉加入鸿胪寺的队伍合情合理,本将军在春猎时带你们玩一把大的!”叶无忧掰着指头算刘太医给的预产期,不出意外的话,他肚子里的小家伙,年后就能落地。
春猎在来年二三月,哪怕算上月子的时间,也够他养好身体。
沈括闻言,眼睛里像烧了个太阳:“那我们鸿胪寺,就不只是一雪前耻,还要一飞冲天了!”
马车缓缓驶到鸿胪寺门前,沈括先行下了马车,叶无忧也紧随其后掀开帘子——
然后,他看见了停在门前的木制轮椅。
叶无忧下马车的脚微僵。
“这是……?”
鸿胪寺卿热情洋溢地介绍:“我们从工部抢……不,借来的好东西,陛下特意交代,将军病中体弱,不能受累!”
叶无忧:“……”
倒也没有这么弱。
——
在鸿胪寺混完两顿饭,叶无忧心满意足地被推到马车前,他走到跟前,发现驱车的马夫成了易安。
“易安,你怎么来了?”叶无忧从轮椅上站起,凑近了才瞧清易安眼眶内含满的泪水,叶无忧话锋一转,他沉下声握拳问道,“谁欺负你了?!”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外头都在传,陛下打压您,准备年后找由头把您打入诏狱……”自打将军府床塌后,易安数月未见叶无忧,他看着叶无忧憔悴的神色抬袖抹泪,暗自神伤。
“这是污蔑!”叶无忧踹开轮椅震怒!
咔——
咔——
咔咔咔……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