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纸！”他把已经褪了大半颜色的贴纸举起来。

　　饼干和罐头都是能吃的，贴纸捡了能做什么？它刚想开口教导他不要捡无用的东西，就见他爪子很快的把贴纸撕开了。

　　“黎傲给你贴肚肚上哦。”

　　Alpha-13：？？？

　　电子眼开始疯狂闪烁红光。

　　机械音都要被吓劈叉了：“你做什么？”

　　黎傲爪子停住，看它不断后退，歪着脑袋无辜说：“给你贴啊，可好看了，我特地给你捡的。”

　　洁癖的Alpha-13冷酷拒绝，短腿猫噘着嘴不太快活。

　　对峙几分钟后，通体白色的保姆机器人顶着一肚子灰扑扑的贴纸冷着脸将猫放进浴盆里洗洗涮涮。

　　一直乖乖待着烘干的毛栗子球看见了，扑腾了几下想要出来。

　　机器人回头看见被短腿猫当成了烘干机的高温杀菌器，和要被烤熟的小怪物对视了一眼，又低头看看正在狗刨的短腿猫……

　　真令机器无语。

　　*

　　洗完澡黎傲拎着种子要种，毛栗子球没什么重量感地叼着他的尾巴跟在猫屁股后面。

　　Alpha-13看他推着花盆两只爪子费力地握着铲子挖土，陈述事实：“这袋种子已经失去活性，无法繁育成活。”

　　在发现时它就做了扫描，确定这是死种。就算不是死种，早在星纪元前人类就无法批量种植作物了。

　　被污染的土地和肆掠的虫族，即便外界在百年间取得了什么重大的科技进步可以种出新鲜蔬菜了，却不会包括被遗弃的这里。

　　艾瑞里昂的土地大面积沙化，少有的黑色土壤也污染严重，这花盆里的土大概是百年前的研究员留下的，如今也已硬得像坨铁了。

　　“你种不出来的。”Alpha-13提醒，因为它觉得如果种下去却发不了芽，这只猫崽又要娇气得哭鼻子了。

　　“不会的。”根本不娇气的猛男猫十分自信地撅着屁股挥舞铲子：“黎傲很会种菜的，一定会长出番茄树的。”

　　他年纪虽小，但很早就帮着奶奶一起劳作，六岁不到就有两年的工作经验，是奶奶亲自认证的种地小能手。

　　话是这么说……可你让一只腿长5厘米的猫用铲子刨地，那属实是有些勉强他了。

　　刨了半天，这铁疙瘩一般的土纹丝不动，一身反骨的短腿猫当即就和它干上了。

　　哐里哐当砸个不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也不知道向别人寻求帮助。简直是要腿长有犟种，要力气有犟种，犟到最后都急眼了，龇着牙要上嘴啃了。

　　(●─●)……

　　机器人遍历了过往经历，实在是没遇见过这样的。

　　黎傲握着铲子竖直哐哐撞了十几下，终于把那坨土疙瘩给砸开了。他抬爪子抹了把汗，斜着眼偷瞟了眼远处的机器人，骄傲挺起胸膛，大声对毛栗子球说：“薰！黎傲是不是很厉害！很有用的！”

　　“黎傲！”像是赞同，黑团子发出了字准腔圆的两个字。

　　“你会说话啦？”小猫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惊喜：“你再说一遍给黎傲听哦。”

　　“黎傲！”

　　小怪物不停叫着短腿猫的名字，使劲往那毛绒绒的猫胸脯上蹭。

　　Alpha-13不是人类，也不会掉San值(理智)，只觉它叫得恶心又黏糊。

　　可这笨蛋猫崽子明显不这么想，还一脸满意地拍拍它，夸道：“好小狗，好聪明。”

　　机器人看着小怪物头上的监管圆环，处理器已经在思索怎么样电死它了。

　　*

　　Alpha-13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虽然黎傲并不知道他曾许下诺言。

　　“虫族，也叫异种，是宇宙中最恐怖的生物。”机器人指着大屏幕给猫崽子科普：“它们嗜血残暴，会吞噬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同类，有些种类还拥有极高的智商，异常狡猾……”

　　黎傲身上的毛炸炸的，他劳累了一整天，此时的眼神呆呆的，坐在地上瘫着两条拇指长的腿抱着毛栗子球看着屏幕上的怪物。

　　“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机器人问，以为他被吓傻了。

　　忙了一天的小猫已经非常困了，他揉揉眼强打精神：“我听明白了的。”

　　将大屏幕上的恐怖画面定格，机器人上下扫视了这只猫崽一眼，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害怕？

　　它有些疑惑地看看屏幕，再将过往记录过的其他幼崽看见异种后的反应调出来进行对比，怎么看怎么感觉，这只猫的心大得过分了。

　　它哪里知道黎傲的奶奶很钟情某类科幻片，叫什么《异形》的。耳濡目染之下黎傲对这类画面的心理阈值非常高，根本不带怕的。

　　Alpha-13觉得他太奇怪了，和外面那些哭哭啼啼的吵闹幼崽一点儿都不一样。

　　见他眼皮打架脑袋直点，机器人熄了大屏幕：“去睡觉吧。”

　　黎傲当即提起自己的小狗，扭屁股就往小纸箱跑：“薰，你跟黎傲睡哦。”

　　*

　　是夜，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黎傲身边。

　　明明有婴儿舱，这只猫崽却钟情一个用来装东西的盒子，蜷缩在里面跟坨饼似的，睡得直打呼噜。

　　那团黑色的怪物被他压在身下，十分安静。

　　Alpha-13伸长机械臂靠近黎傲，当距离缩小到仅五厘米时，它的动作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隔，再也无法前进。它试图施加更多力气，仍旧无济于事。

　　“是你。”电子音响起，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睛。

　　基地房间渐渐褪去，Alpha-13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静谧得诡异，却隐隐传来低沉的嗡鸣声，像是来自某种无法名状的深渊。

　　人类出现在这里，一息之间便会疯魔，可它只是个机器人，没有情绪，也没有灵魂。Alpha-13注视着半空中那双猩红的竖瞳，语调平静问：“你是什么东西？”

　　“薰。”那是他给予它的名字。

　　这声音难以形容，机器人想要记录，却发现根本录不到东西。

　　“你跟着短腿猫有什么目的？”

　　它却不再回答。

　　万物不过蝼蚁，深渊俯视着微不足道的机械体，宣告它的藐视。

　　Alpha-13抬起自己的机械臂，前端的金属已经扭曲融化，不，它的浑身都在融化，湮灭于这无边的黑暗里。

　　它记起那个监控圆环，摁下按钮，却不见对方有一丝反应。那样强大的电流，连对方的一丝一毫都伤害不到。

　　我或许要死了。

　　尽管它是机器人，没有所谓的生理死亡，可它知道，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这样也不错，它这样漫长且重复地持续待机也并无意义。只是那只猫崽，不知道他发现它不见了，会不会有一丁点的难过。

　　Alpha-13平静地看着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一点点消失。

　　“啊呜——”虚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困倦的哈欠声。

　　黎傲夜醒了，揉着眼睛喊：“阿尔法？薰？你们在哪里哦？”

　　他在找他们。

　　当声音响起时，机器人看见那冷漠的猩红里迅速涌上一种它无法形容的情绪。

　　“他需要你，我饶恕你。”

　　顷刻时黑暗尽数褪去，熟悉的场景重新出现。

　　“阿尔法，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短腿猫两只脚直立着，头上趴着那怪物，小爪子摸摸机器人的躯体：“你是不是做噩梦啦？不要怕哦，梦都是假的。”

　　Alpha-13抬起机械臂，发现它完完整整，没有融化过的痕迹。电子眼和兽瞳对视一眼，它放下手，冷静说：“机器不会做梦。”

　　“哦，那有点可惜哦，你不能在梦里吃包子了。”短腿猫两只爪子缩在身前打哆嗦：“不行了不行了，黎傲憋不住了，我先去尿尿哦。”话说着他就朝花盆跑：“菜菜，我来给你施肥哦！”

　　面对未知怪物时机器人都很平静，听见这话确是被吓得电路板发麻：“住手！不许撒在那里！”

　　洁癖如Alpha-13，它无法忍受！

　　黎傲噘着嘴坐在马桶上，不高兴讲：“得施肥菜菜才能快速长大的。”

　　“不可能发芽的别做梦了，回你的窝里睡觉去。”机器人冷脸给他擦屁股。

　　“怎么就不可能发芽？”小爪子不服气地拍拍地面：“黎傲种的东西一定会发芽的！”

　　发生了太多事了，机器人此时懒得和一只猫崽争论，将猫丢进纸箱里就走：“那是死种，能发芽才有鬼了。”

　　那还真是活见鬼了。

　　Alpha-13看着花盆里翠绿的芽苗，脸被打得啪啪直响。

　　“为什么……会发芽？程序有BUG？”机器人陷入了自我怀疑。

　　黎傲却不觉有什么不对，在机器人卡壳的时间里他自己吃了早餐又和芽苗讲了会话，这才背起包裹准备出门捡垃圾了。

　　“阿尔法，我走了哦。”小猫和机器人打招呼，见它呆呆注视着花盆完全没在意自己，他一脸对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和毛栗子球说：“我们今天多捡一些种子哦，多种点菜出来。”

　　“捡种子。”薰学着他说话。

　　“嗯！黎傲带你去捡！”

　　*

　　蓝天细沙，白云浅浅。给黎傲造成恐慌的天赤和冰霜在早晨便已消失。

　　他握着一根小树枝，正在垃圾堆里挑挑拣拣。薰模仿着他的样子，也在四处蹦哒。

　　“薰，我给你找到了玩具。”黎傲将从垃圾堆深处翻找出的圆形球体放在地上，轻轻一踢它就咕噜噜滚远了。

　　“哎呀！”黎傲先是一愣，紧接着双眼就亮了起来，他扭扭屁股，后腿用力一蹬朝球扑了过去。

　　“薰你也来玩呀！”他招呼着懵懂的黑团子参与游戏，两小只你一脚我一推的开始玩耍，金属球咕噜噜滚着，黎傲瞅准了位置一个飞扑冲了上去却扑了个空。

　　“咦？怎么飞掉了？”黎傲四只脚埋在沙里，傻乎乎地看着那颗球越飞越高。

　　他不知道那颗圆球不是什么玩具，而是曙光联赛的直播监控装置。

　　这颗装置失去动力停转多年，在被挖出接触到太阳光时再度激活，并将黎傲视为参赛选手，开始了全程直播。

第7章 误入直播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