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缜看着众人的目光,想了想,就说了一个老少皆宜的故事,“我说一个外邦公主的故事吧。在西方啊,就是那些葡萄牙那一边的,他们故事里龙是邪恶的,还爱闯入城邦,抢走公主,然后那些小国国主只能求贤,招勇士去打倒恶龙,救出公主。勇者们都因为打败恶龙,升官嘉爵,还迎娶公主。”
薛惠林不解,“这国家得多小,才这么随便?”
温缜点了点头,“小国嘛,自然没什么防御力,就一个城。”
他看向很有精神的茜茜与安安,“但有一个国家的公主不是,她换上了骑装,要自己去挑战恶龙。”
“屠龙勇士基本上都是男的,而她海参姆国度的小公主就这样把一头金发自己剪了个七零八落背着个重剑踏上了成为勇士的道路。
——
不过现在的情况她是没想到的,出师的勇士是单独行动的。但是作为新人,她选择跟着一群人出海,寻找传说中的龙岛。只是在穿过一个诡异的迷雾区域时,罗盘失去方向,整个船进入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暴风雨中。
经历了三个小时和暴风雨的搏斗后,海神号毫无疑问的落败,变成了七零八落的几片。浑身湿淋淋的趴在甲板上,只是把衣角稍微挤干了点。海浪推着甲板越发向暴风雨里走,周围就是一片黑沉沉的海。她一生的运气大概都用在这里了,木板晃晃悠悠下前方出现一个岛,水流方向下刚好可以上去。
这就是龙岛?她赤脚踩在了沙滩上,整个岛似乎是个巨龙骨架,上岸的地方刚好是龙骨腹部形成的浅滩。屠龙可以再说,她现在需要找个地方生火,烘干衣服,然后找一条安全的离开的路。
不过这个山洞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耀眼,满地的金币和宝石,巨龙的财富就在这么一个靠海边的山洞里?抓了一片金币起来仔细看了看,还咬了下确认真假,没注意金山最高的地方升起来一颗大龙头。
卡森又做起了那个传承记忆里的梦境,巨龙从城镇上空掠过,在人群中激起一片尖叫与嚎哭,它展开巨大的翅膀俯冲下城镇,又是一片惊嚎,它享受着人类的恐惧。巨龙咆哮着喷出烈焰,火苗从铺着茅草的屋顶和梁柱间腾起,街道燃起熊熊烈火,它尾巴一扫,击在房屋上,人类高大的房屋就顷刻倒塌了,火焰直冲天际,它一次又一次地俯冲,屋子一栋接一栋的陷入火海。人们四处奔逃,到处是哀嚎与哭叫。
在燃烧的房屋之间,一群弓箭手一直在坚守,紧紧盯着龙,巨龙盘旋在上空,将目光对准了弓箭手,它再次俯冲,离得近了,他喷出烈焰,如雨的箭矢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的木头,他向那群人直冲而去,而勇士拉开了巨弓,巨箭精准的划破夜空,刺入它没有龙麟遮挡的腹部,它一声嘶吼的长哮,向天空飞去,人们抓住了时机,并没有放过他,士兵的弓箭展现了它的锋利,它飞得高了,巨弓再次拉开,破竹之势向他脖颈而去,巨龙发出了它痛苦的嚎叫,它从高空坠落,落进它制造的火海里,士兵的长矛捅进了它的身体,它在痛苦里被肢解进入地狱。
他从恶梦里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弹,依旧睡在金山里面,让金币掩盖了他巨大的龙身。他知道这不是恶梦,是他父亲的记忆,它向人类复仇,因为他们杀害了他的父亲,可人类实在太多了,他们团结又阴狠,还向往着巨龙的财富。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外面金币碰撞的声音,他缓缓抬起了头,头上的金币纷纷落下,发出金钱好听的声音,果然有人在觊觎他的财产。他就这样危险的盯着她,一个矮小的人类女孩,轻轻一碾就碎了,但他并不愿与人类这危险的物种产生纠葛。
“这些金币是我的!”
……
温缜与他们说着公主与恶龙的故事,他们相识相知,改变了对彼此的偏见,他们成为了好朋友。
茜茜听着故事,听到公主回到城镇,“那后来呢?”
温缜揉了揉她的头,“后来公主驯服了恶龙,她成了龙骑士,她不必需要勇士,她成了真正的勇士,从她背起重剑,无畏的出去挑战自己命运里命定的苦难开始。当她不需要被拯救,她就拯救了自己。”
茜茜在他怀里,很喜欢这个故事。温缜看着炉边的小孩,他家孩子多,适合说些好玩的童话故事。
子时一到,他们就出门放烟花,很多村民见了也出来凑热闹,倒是红红火火。
温缜看着他们,开始收拾,“好了,守完岁了,小孩都去睡觉吧,明天起床后我们去山上捡柴,迎财进门。”
“好!”
第48章 强制
大年初一他们往山上去, 温缜还拿了扫把,温立不理解,“二弟,你拿扫把干啥?我们不是去爬山吗?”
温缜指着那山上, 那里是他遇见狄越的地方, “那上面有座庙, 我去扶风县的时候,特意去拜了拜, 去年就很顺利,想着去还愿,那庙有点荒了,我想去扫一扫,成全当初一片心。”
“还有这事?那我们可要拿点贡品过去。”
然后他们在路上遇见乡亲们, 村里人一听, 立刻就信了, 不然温缜怎么今年就发家立起来了呢?原来是有山灵护佑。
结果去的人浩浩荡荡, 打扫下来, 那个庙都活整齐了, 温缜拉着狄越,“这个地方还是我们初遇的地方,如今也算是还这庙一段情了。”
狄越还记得,他以为当时要死了, 结果被这书生给救了, 他等贡品摆好, 他给庙里的神像拜得扎实。他是真的觉得,这老神仙看他孤苦,让他在人间活了下来, 在人间有一段情。
温缜也带着茜茜来拜了拜,这庙里是他们一家的缘分,他们是江湖飘零人,温缜也是个异乡客,冥冥之中让他来了这,必有老天的用意。港城比较迷信,他也信道教。
忙完了后,他们捡了柴回家,江南这边下雪都是一晚上就融了,根本看不到,下了吗?如下。
除了山上,山上的雪还是在的,叶子上也有冰块。
他们在村里住到初六,然后一家子收拾东西回去了,他们把牛给了村里,由村长支配,就走了。
一到扶风县,他们打扫完待了一天,初七袁三就跑过来找他,非拉着他去醉仙楼,温缜只得拉着狄越一起。
袁怀谨邀着他,“都在一个县,硬是今天才把你拉出来,做人怎么能一点娱乐交际都没有,你俩也太无趣了,怪不得能成一对呢。”
温缜拍开他,“这叫志同道合,你那叫志不同道不合。”
狄越也挤开他,往哪碰呢,他早看这个非要黏着温缜的人不爽了,定是看上他家温缜的脸,非往上凑,还赶不走。
醉仙楼是个酒楼,袁三点了一桌子菜,因为年关忙,上菜要等很久,他还叫来了唱昆曲的,听到兴起时起身与唱曲的戏子合着声音。不过袁三也唱得不错,倒是把氛围调动起来了,温缜看得很起劲。
此时的戏子多是男子,走南闯北的唱,功底好了又有了运气,势起时被捧成角就混出头了。
唱戏的那人眼睛直盯着温缜,粉墨扮相里,混着美人嗓音,很是惊艳。袁三凑上去与他合声,他才将注意力放在袁三身上。
狄越对那戏子看温缜的眼光不舒服,看温缜一无所觉的模样有些生气,温缜真没觉得有什么,哪个戏子私下请来唱不盯着人呢?只是温缜长得过于好看且贵气,袁三又迎合他,让戏子认错了老板罢了。
他又不自恋,不可能觉得台上人看上他了,只觉得台上人唱得还挺有感觉。
有这一段,他们回去的时候,狄越还是闷闷不乐的,温缜不知道他咋了,但还是知道他心情不好的,闹别扭表现得太明显了。
温缜拉着他,狄越甩开,温缜又拉着他手,“怎么了吗?”
狄越抿着唇不说话,温缜想了想,“因为今天听戏?那不是你也在嘛?”
“他一直盯着你,你也看着他。”狄越今天老不爽了,他前几天压下去的火又升了起来,人在感情里就是容易多疑多思,一点就炸的。
“我那不是看戏嘛,这有什么?我们又没有互动。”他们两人往回走,年关没有多少人,走到槐树巷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了。现代去看演唱会抢好位子的也多,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娱乐对于紧绷的精神也是一种刚需,但生气了就得哄,他不能他觉得。温缜想了想,于是给他来了一段琼瑶剧的歌,对着他清唱起来,
“恨也徘徊,爱也徘徊,你这样对我,眉眼乱飞,害我今晚不得安睡,他们跳来我也会,我跳得比他更够味。”
狄越被他浪荡直白的歌红了脸,捂住他的嘴,“亏你也是个读书人,淫词艳曲张口就来。”
温缜握着他的手往回走,“这哪是什么淫词艳曲,明明是人正当的情感诉说。”
温缜这个办事太理性,他觉得他与狄越未将爱付诸于口,但他们切切实实的只有彼此,说爱不爱的过于肉麻。
偶尔表达也是玩笑之言,就显得他们感情看似深也看似浅,狄越也没长嘴,一会觉得他们情深似海,一会觉得对方有前科,是个青楼薄幸人。
所以时感咫尺天涯。
他们回家洗漱之后,家人也都睡了,狄越在他换衣服的时候将他按坐在床上,温缜有点懵的看着他,然后就被老婆推倒强制爱了,整个人到了被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被强制的时候还挣脱不开,力量悬殊太大,结束后脸都是红的。
他们又洗漱了一遍,热水清洗就用完了,大冬天温缜用冷水洗了把脸,不过除了错愕之外,更多的是感觉刺激还有羞耻。
最后温缜吹熄了灯火压着狄越,“下回不许这样了,咱们也得提前支一声嘛,这多吓人。”
狄越哼了一声没理他,他就不改,“睡觉了!”
——
年后回书院,一连休息了半个月,学子们都精神奕奕的,温缜回书院,虞忌老远就摇手唤他。
“温兄——”
温缜抬头看他与刘永崔元宝在上面,他带着狄越也拾阶而上,与他们回面,“虞兄,刘兄,崔兄,新年快乐!”
“新年好。”
崔九刚从广州巷口赶回来,他的脸上殃殃的,“你们精神怎么那么好啊,我整天都打不起精神,我爹还带我出海,这个年过的老惨了,一想到半年后我就要成婚赚钱天天过这种日子,就天也塌了。”
温缜笑了笑,“你就庆幸还没海禁吧,那个时候你家还想做海运就只能当海盗了,这才哪到哪?”
“我爹也这么说,唉,现在这世道,确实累了一点。”
刘永叼着狗尾巴草感慨,“马上就是春天了,我们得准备秋闱,辜负春色啊,”他顿了顿,“辜负楼台春色。”
虞忌邀着温缜回课堂,“别理他们,看刘永这德性,后面偷偷用功的肯定是他。就一掉儿郎当模样。”
他们重新晨读,这本年就是复习,该教的都教完了,此刻就是天天写文章,写策论,写奏疏,写诗词。
温缜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诗词歌赋手到擒来。
乡试很重要,这是改变命运改变阶级的一道考试,看范进中举就知道了,多的是考了半辈了到老才考上的,所以学子们都很拼,这是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颜夫子对温缜更苛责了,温缜只得每天多留在书院一个时辰听夫子开小灶。
二月的时候,天子御驾亲征,阳春三月的时候,天子被俘,全军覆没,朝臣死于战事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天下哗然。
虞忌他们是很天真的读书人,不知人世险恶,这一瞬间,就打破了认知。“陛下号曰五十万大军,就这么全军覆没了?”
温缜摇摇头,“那也不至于这么吓人,皇帝号曰五十万,其实最多二十万,除开后勤,上战场的十几万,死亡人数大概在五万以上,六万以下,其余被俘或奔逃了,也先才两万人万,抓不过来的。”
虞忌被他噎了一下,这时候是分析的时候吗?难道不是义愤填膺先激情辱骂王振与皇帝一番吗?
王振终于死得透透的了,连着王振一党,尽数被拉下。
虞忌叹了口气,一将无能,害死万军,“文武百官也多数折里头了。”
温缜沉默,这没法,皇帝也折里头了不是,“莫说了,读书吧,今年科考定是公正选拔可用之人的。”
虞忌恐慌的不是这个,“若是外敌打进来了怎么办?内乱起了怎么办?听说已经有盗匪猖獗了。”
大明的外敌可不止有瓦剌,周边都是野狗想来啃食!
温缜摇头,“不会的,大明的实力也不会因为一场大败就垮了。”
如果大明真的这么容易碎了的话,温缜才不会读书,他只会去造兵器,然后预谋反事,在乱世里直接打碎这人吃人的世道。
这个王朝的实力,在这个阶段,基本谁碰谁死,江湖造反就跟碰瓷一样。虽然皇帝二,但于谦托起来了,主要还是大明本身就强,换个皇帝就稳住了。这个国家运转,还够皇帝不务正业的安坐两百年。
那些盗匪,对于如今的大明,就像在海里的鲸,看似横行,其实搅动的水波,还不如大海本身随意的浪花。
王朝末年的话,臣子哪怕有挽天之能,也是救不了的,崇祯累死了都没用,百姓苦不堪言,天下托举明两百多年,砸碎时肯定是愤怒到极致了,因为大明越到后面越是剥削,甚至是非常狠毒的剥削,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官员名下的田地以万亩算,藩王又多,还能生,又得供养,硕鼠横行,天下养不活那么多猪了。
他们的贪欲无休无止,嘉靖朝的徐阶,还是清流之首,名下光土地查抄的时候,达六万多亩。时人学者称其拥有土地24万亩。
这只是王朝中后期,晚期就更狠了。
大明亡得不冤,只是让外族趁虚而入了。
虞忌有忧虑,他不像温缜一样有预知后事的挂,他是这时代忧国忧民的文人中的一员。
“温兄过于乐观了,陛下被俘,若也先挟持陛下攻城,可如何是好?”
温缜沉默,他不能说,这个怎么回都是要进去吃牢饭的。虞忌也发觉这问题了,拱手一礼,不再说话。
第49章 茜茜失踪(一)
还能怎么办, 于谦粉身碎骨给大明换了个皇帝,走上一条舍生取义的路。最终也因此而亡,他运气不好,遇见朱祁镇这么个皇帝, 君王负他, 青史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