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很给面子的点点头。
温缜想着没什么事,不如带茜茜去街上转转,顺便打听情况。
茜茜并不是真的三岁小孩,她是知道这个府城的事的,她原本在扶风镇,以为温缜这边已经好了,这次又被带过来,看着客栈的锦衣卫,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上辈子她入江湖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后了,对于十几年前杭州府城的事,她真的一点印象也没了。她都忘了犯事的是谁,不过十几年后查贪污时,杭州府同知贪污查出来的钱让人瞠目结舌,但十几年后已经换了好几批官员了,所以也不能做数。
不过十几年后大明有些动荡都能贪那么多,十几年前肯定更多,这个时候天子还没去土木堡,大明富着呢。
茜茜上辈子在杭州青楼做情报网,她还是知道哪是哪的。她又不想暴露她不是小孩的事情,她觉得如今很好,上辈子太累了,她就想做个宝宝,被人惯着。
所以温缜抱着她出去的时候,茜茜就一直指方向,刚开始温缜惯着她,后来渐渐觉得不对,他脚步顿了顿。然后想起来什么,也没点破,跟着女儿走,然后他们到了青楼门口。
温缜:……
茜茜被他抱着还扯着他衣服,“爹爹,这是哪,为什么其他地方都开着,这么大铺子还关着门呢?”
温缜:“小孩子不要多想,没租出去罢了,我带你去旁边成衣铺买衣裳。”
温缜有副好皮囊,茜茜又穿得贵气,成衣铺伙计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大早上来了贵客,温缜让狄越帮忙带茜茜挑,他有点事。
狄越牵着茜茜拿衣裳比对,买得可痛快了,温缜在前面邀着一个伙计,“小哥,是这样,我们从外地过来,听说杭州的流芳院乃一绝,不知道里头谁最有才貌?”
伙计一听,眼睛微眯,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客官好眼光!流芳院近来最红的要数苏挽晴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一手琵琶,弹得人魂儿都能勾走,大官们最近可劲花钱捧砸。”
他左右张望一下,凑得更近,“不过这位苏姑娘性子傲,寻常人见不着,得有人引荐。客官若有意,小的倒认识流芳院的龟公,可以帮着递个帖子......”
温缜唇角微扬,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不着痕迹地塞进伙计手里,“那就有劳小哥了,不知今晚,苏姑娘在不在楼里。”
那伙计一听,将碎银收入怀里,“今晚肯定在的,但您见不着,有大官的公子包了她一个月,花了三千多两白银。”
三千多两白银,大官的公子,温缜笑得真心实意,“不知是哪位公子,这么有实力?”
“那可是咱们杭州府同知的公子——”
话未说完,柜台后传来掌柜的咳嗽声,伙计立刻挺直腰板,高声招呼,“这位客官,您看这匹杭绸如何?”
温缜点点头,狄越也危险的走过来,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要去青楼?老毛病犯了?”
温缜忙拉过他,小声道,“别闹,回去跟你说。”
狄越哼了一声,挥开他,不要脸的渣男!温缜看了看茜茜的衣服,问掌柜多少钱?
掌柜笑了笑,“这几套衣裳,刚才那位公子,已经付过了。”
温缜嗯了一声,“那再给我拿一套六岁女孩子的,一套八岁男孩,一套十二岁男孩的。”温缜又说了身高体重,他想起小满,“那拿一套绢布的,十二岁左右女孩子穿的,侄子侄女多。”
“好咧!你选的都是好料子,最后这绢布算送您,一共十两银钱。”
温缜掏钱递给掌柜的,提着满当当的衣裳,狄越抱着茜茜走前面,正因为他与人问青楼的事气着呢。他耳力好,动静一清二楚,这死书生死性不改,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呸,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色之徒,岂有此理,今晚他要敢去,他给他剁了!
茜茜满头问号,她爹跟狄叔叔怎么怪怪的?她小脑袋前看看后看看,咦,好怪,再看一眼。
他们到客栈,孩子们收到绸缎料子做的新衣都好兴奋。
“谢谢叔叔!”
小满没想到自个也有,她笑得牙齿全露出来,她摸着新衣服,以前家里有这种好料子,是不会给她做衣服的,她从小到大都穿的粗布。她本来就是小长工,温家人没有对她吆五喝六她已经很满足了。
小满并没有因为衣裳不如其他孩子的好委屈,她当初本就是温缜花了百两救下的,还了她自由身,她已经很感激了,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温家没人让她干重活,对家务事,帮厨打下手,她还是很勤快的,她记得温缜带她回家,就是照顾茜茜的,而且茜茜很好带,一点也不像她弟弟那么难缠。
温缜摸了摸小满的头,“带着茜茜去试新衣服,叔叔有事要办。”
“好的!姑娘,我们走。”
升米恩斗米仇,小满并不是温家的孩子,如果他对人与茜茜一样,也会让小满产生错觉,让温家人不满,没必要,他不想打着平等的名义给别人找麻烦。
温缜拉着狄越进房,“你想哪去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去逛青楼,肯定得带着你啊!”
狄越:???有种你再说一遍!
温缜也觉得这表达方式有问题,压低声音道,“去查案啊,当然要两个人去。”
温缜觉得很冤,原主的锅,他感觉他得背上百年,青楼确实是情报网,这一问,一个没注意到的人不就浮上水面了,真是灯下黑,杭州府同知负责督察粮食运输工作,包括押运、仓储等事务。同知还参与盐政事务,协助盐运使管理盐场或税收,还有地方行政协理权。
难怪儿子能花三千两包妓子,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公子哥这么一掷千金,家里贪污贪得挺多啊。
他不想知道同知是谁的黑手套,他不论把罪安在周巡抚还是方总兵身上,他肯定是难活,东厂看戏就是想有人帮忙背锅,不然早审了,不就是周巡抚上头有人嘛?
他要是信了陆轲的话,那他肯定是脑子有问题,能爬上东厂提督的,还是什么讲信义的白莲花不成?
他只需要抓住是谁移走了银子,怎么移的,又放在哪里,捉贼拿赃,至于同知上面同伙是谁,关他什么事?
温缜只想快点脱身,他不能还没科举就陷入泥泞里。
狄越想了想,看了看温缜,查案啊,他还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
温缜叹了口气,自家剑客剑术天才,但头脑简单,没事,听解释就好。
就怕我不听我不听的走了,有误会他还追不上,还好,他不是穿的狗血剧。
“走,咱们去找沈宴,再去问府库的陈实,这个人肯定藏着事!”
府衙大牢,阴冷潮湿的石壁上渗着水珠,火把的光摇曳不定,将人影拉得扭曲如鬼魅。
温缜和狄越跟着沈宴穿过幽暗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臭混合的气味。
最里间的牢房里,陈实蜷缩在角落,身上囚衣破烂,露出的皮肉上遍布鞭痕与烙铁的焦黑印记。听到脚步声,他猛地一颤,抬头时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
“陈实,我有话问你。”沈宴冷声道。
陈实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像是被毒哑了一般,只能摇头。
温缜觉得不对,走过去蹲下身,“陈库吏?”
陈实浑身发抖,死死盯着温缜,嘴唇蠕动,却仍发不出声音。
温缜皱眉,伸手捏住陈实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舌头上赫然一道刀痕,竟是被人生生割去了半截!
“他娘的!”沈宴怒骂一声,“这帮畜生!”他脸色铁青,“前日提审时,他还能说话……”
沈宴怒问狱卒,“你们府衙是怎么回事?”
狱卒跪下有些慌张,“小人也不知啊,这里头巡视只要人活着就行,他也没说话,不知啊。”
沈宴又问,“这几日何人来过?”
“王百户来过。”
“那是谁?”
狱卒咬牙道,“是方总兵手下一个百户,听闻方总兵涉案其中,说是过来打探消息,问一问人,便让他问了。”
“没再有其他人?”
“没有。”
第36章 赈灾银(九)
温缜听得火气直冒, 你两一唱一和还能更明显一点吗?栽赃成这样,人家二品大将,办什么都派百户啊?是副将办事不稳妥,还是副将你们指挥不动啊!
这可是府衙大牢, 周巡抚是管不了事, 还是掺和其中?还是东厂为了让他有个名头这么做的?
锦衣卫是冲着方总兵去的, 他看见也只能当没看见。
这里头很多事温缜是不能碰不能查的,万一查出什么不能听的, 他会很危险,所以温缜查案的时候很小心。
不论这里面人想让他查出什么,温缜觉得不能被人牵着走探路了,这案子,他必须马上结, 抽出身来。
“沈千户, 这事可有点难办啊, 你将锦衣卫的腰牌给我, 明日, 我就将犯事的给你找出来, 如何?”
沈宴皱了皱眉,看了他一会,终于点头,“好, 劳烦温秀才了。”
“不客气。”
温缜盯着陈实看了半天, 便转身出去了, 狄越跟在后面,看着温缜拿着锦衣卫千户的腰牌。
“你不是要问同伙吗?”
温缜听了步子没停,走得更快了, “这还问什么,贼不是自己跳出来了吗?”
“?”
温缜叹了口气,“那是谁的地盘?谁这么牛搬三十万两白银不被发现?谁可以在府衙大牢割人舌头而狱卒不知情?”
三十万两白银,换成现代的纸币是三个亿啊,就是纸币搬的动静时间都不会少,别提银子。
这官场烂透了,个个仁义道德,全是衣冠禽兽,温缜很气,但他无可奈何,如今只能捉贼拿赃,别无他法。
他们拐着弯抹黑方总兵,是因为不敢逼反,如今朝庭要御驾亲征,不能弄乱里头,而且兵权在皇帝手里,地方上是不敢动的,兵权也分散。
王振这么借题发挥搞他不是为了兵权,而是为了贪污,周巡抚是王振的人,方可不是,方在江南又是老大,这块大肥肉,因为他拦着上面只能小口小口吃,那自然什么事情都找来了。
狄越一脸问号,“我没听明白。”
温缜走到街上,“带我甩掉眼线。”
狄越邀着他就用上了轻功,轻易到了另一条街,温缜拂了拂衣上褶皱。“狄越,我去方总兵府上,干扰他们视线,你武功高绝,潜入庾同知府上,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主要是,查他藏钱的地方,绝不可打草惊蛇。”
“那你自个当心。”
“放心吧。”
温缜看他身形如鬼魅的走了,狄越以前可是江湖顶尖杀手,他最擅长就是神出鬼没,对面还没发现他,就已经死了。
温缜便向着总兵府走去,此时方震已经被停职关府里了,事情没查清楚他没有再掌兵的权力。
他求见方震应了,方府的管家带他进去,方府内,青石铺就的庭院肃杀冷清,几株老梅斜倚墙角,枝干如铁。管家引着温缜穿过回廊,低声道:“大人近日心情不佳,温先生说话还请……委婉些。”
温缜颔首,目光却扫过廊下——两名侍卫虽着便装,但虎口厚茧分明是长年握刀所致,应是军营里的人。
书房门开,方震背对门口立于案前,手里拿着一柄雁翎刀,寒光凛冽,慢慢收入鞘中。
他回头,声音沙哑如磨砂,“你就是于大人请来查案的温秀才?”
“学生见过方总兵。”
方震笑了笑,“很快我就不是了,温秀才,勿多礼,请坐。”
“谢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