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亭安仰面躺着，眼神涣散地看着上方，好一会，他才从地上缓缓爬起来，说：“……我一大把年纪用小字不合适。”
陆夏衍当没听见，也没扶他，只道：“走吧，小安。”
***
陆夏衍住在半智能体公寓的18层。
说是公寓，其实和存放武器的仓库没有区别，除了有张床和一张小圆桌，称得上家徒四壁。
卓亭安很嫌弃，半智能体的待遇比海湾游记的员工差远了。
北陆实验舱不仅变态，还是个周扒皮。
他打开窗帘，外面是武装部广场，能看到那块巨大的通缉榜显示屏，上面不断滚动展示着自己的脸。
卓亭安顿时“嘶”了一声。
陆夏衍没在意卓亭安的微表情，他和往常一样，一进屋就开始保养自己的机械臂，嘴上关照道：“当我的后勤，我要和你约法三章，在这儿你要绝对服从我的指令。”
卓亭安背对着他：“嗯。”
陆夏衍：“我出任务时，你也得跟着。”
卓亭安：“嗯。”
陆夏衍：“我不需要你照顾我的日常起居。”
卓亭安：“嗯，话说你觉得……”
陆夏衍放下润滑油，看向他：“有什么问题？”
卓亭安转过身，相当认真地指着窗外那副巨大的电子照片：“那通缉榜上的人像我么？”
陆夏衍：“……”
卓亭安自顾自地继续道：“这上面还是我没丢灵珠的样子，怪不得北陆三个月都没抓到我，但我觉着我比之前帅，更成熟稳重了，你觉得呢？”
陆夏衍额头青筋乱跳：“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
卓亭安点头如捣蒜：“听了啊，要听你话，要跟着你，还不用做家务。”
陆夏衍觉得他确实听了，但听的不多，他深吸了一口气：“你白天跟着我，但晚上你必须回后勤部的宿舍，后勤部的正式身份我会给你去弄来。”
“？”卓亭安瞬间清醒，急道：“等等！我刚上来时，看有的后勤能和半智能体住一间。”
陆夏衍清净惯了，觉得这妖十分吵闹，他揉揉额头，“我不喜欢和妖怪同住。”
卓亭安立刻嬉皮塌脸地凑上来：“但我喜欢和你同住呀。”
陆夏衍拿出怀奚环遥控器，造型和车钥匙差不多，“也不是不可以。”
卓亭安怕这玩意，看一眼就觉四肢刺痛，他立刻怂了，垂下眼，乖顺地点头：“行，到晚上我就走。”
离得有些近，这个角度，陆夏衍能看到对方浓密纤长的睫毛，还有眼尾那颗恰到好处的小痣。
确实……他比照片上的更成熟，也更有风情。
陆夏衍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他不自在地稍稍往后挪了挪，稳了下心神，说：“还有，你要每日汇报我妹妹的情况，少根毫毛你就别活命。”
卓亭安无精打采地点头：“好。”
陆夏衍：“最后一点。”
卓亭安忽地抬眼：“你这约法三章是不是有点多？”
陆夏衍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但随即移开视线，没有感情地说：“你不能直呼我的名字，我是你跨部门的上级，你要喊我陆先生。”
“……”这回换卓亭安沉默了，他心里斗争了下，毕竟以前自己把他当狗看，但好在他能屈能伸，很快就笑嘻嘻地答应了：“好，那陆先生你需要我做什么？”
陆夏衍一下子也不知道要他做什么，他日常起居都自己来，没地方要人帮忙，现在也晚了，这妖进后勤部的身份问题也得拖到明天。
陆夏衍头疼：“今天算了，你先休息。”
卓亭安几乎百依百顺：“好。”
陆夏衍没管他就去洗漱了，等准备上床才发现这大妖还站在原地。
“你为什么不睡？”
卓亭安老实回答：“因为我不知道睡哪儿。”
陆夏衍根本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没带过后勤，也不记得和人同处一室过过夜，他自己出任务是哪儿都能睡，便说：“你可以坐着睡也可以躺着睡。”
反正就凑合一晚。
这房间里只有张单人床，卓亭安“哦”了声，就乖乖去墙边抱膝坐下。
陆夏衍见这妖终于消停了，便盘腿去床上休息。
但卓亭安哪里睡得着，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陆夏衍睡熟，就悄没生息地站了起来。
三个月没见了，卓亭安挨近他，在黑暗里端详他，目光近乎于贪婪。
这人睡觉从来不会躺着，卓亭安伸出手，戳戳陆夏衍的脸颊。
陆夏衍只是嘟囔了两下，没醒，他睡得很不安稳，眼珠在眼皮子底下疯狂转动。
“梦到什么了？”卓亭安忍不住笑了声，“警惕性那么低？”
没人回答。
陆夏衍睡前换了棉质睡衣，解开两颗扣子，就能看到那颗灵珠，卓亭安盯着看了会，灵珠感知到了主人，呈现微弱的呼吸状。
卓亭安肆无忌惮地把人看了个遍，脑子里都是这人被自己抓起来的模样，他呼吸重起来，眼里是压制不住的戾气，说：“你倒是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还是没人回答，卓亭安又咯咯笑了起来，他一把扶住陆夏衍的脑袋，双手止不住的轻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用嘴唇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谁知陆夏衍竟哼了声，还皱起了眉，卓亭安瞬间以为自己吃他豆腐要被发现，怕他拿怀奚环折腾自己，吓得抬腿就跑。
但陆夏衍并没醒来，他失了重心倒回床上，额上滚下冷汗，嘴里还哼哼唧唧个听不清在念些什么。
卓亭安跑出去几步，才发现陆夏衍不对劲，这是不是睡得太死了？
他只得转回去，拍怕陆夏衍的脸，喊他：“做噩梦了？喂，醒醒！怎么了你？”
陆夏衍忽地抓住卓亭安的手。
“？”卓亭安不明所以，刚要抽回手却整个人被忽地压进了被褥。
“……起开！”卓亭安忍不住大骂，“大晚上发病吗！”
陆夏衍正陷在一场怪梦里，浑身都热，他伏在卓亭安的身上，热气呼人一肩窝，轻喊了声：“……娘子。”
第45章 晚晚，你帮帮我
卓亭安明显感受到了陆夏衍的热情。
他浑身一个激灵，抬腿就踹，“要发一一情一找你那不着调的娘子去！”
谁想陆夏衍抓住他，把他又压了回去。
“靠……”卓亭安十分懊恼，没灵珠后自己居然一点都打不过他。
他气到想上手挠人，“狗东西三个月不见就找了新——”
“安安。”陆夏衍凑在他耳边，闷声开口。
“欢……”卓亭安忽地睁大眼睛，整个人像被按下了定格键。
陆夏衍抱着他，还和曾经一样，像大狗似的，笨拙又温和的撒娇，含糊地说：“我好高兴，这辈子都……”
他声音又低了下去，但卓亭安全身都泛起层鸡皮疙瘩。
这是陆夏衍在大C海岸时对自己说的话，他明明已经被格式化，怎么可能会记得？
但他叫自己娘子。
卓亭安心如擂鼓，刚刚提上来的怒气瞬间就散了，不仅散了，心里还泛起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他见陆夏衍整个人火烧似的，蹭来蹭去，难受到不得章法，便自嘲地笑了笑，他抬手揉了揉陆夏衍的后脑勺，说：“乖，本座帮你。”
……
……
卓亭安呼吸乱了，他痴迷地盯着陆夏衍的脸，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帮他，可或许是好久没见了，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卓亭安把人清理干净，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过，索性去浴室冲了把澡，完了翻了件陆夏衍的衬衫套上。
这一通折腾，卓亭安也累的够呛，他坐回窗下，刚想打盹，却发现这衬衫里有个内袋，里面装着东西硌得慌，拿出来一看，竟是张纸质名单。
卓亭安挑了下眉，要在北陆实验舱传递秘密，最靠谱的就是纸质和口述，越原始越好。
他看了几眼，这名单囊括了几乎所有半智能体，却独独没有陆夏衍和01的名字。
卓亭安稍推测一下，便明白了，他只想带陆夏衍走，但陆夏衍想带所有的半智能体一起走。
也不是不行。
但01这个墙头草不可靠，他能和任何人好成穿一条裤子，但遇到事就会转头把人蹬掉，卓亭安着过他的道。
而且01手里还有流光凤凰号，是个巨大的威胁，不如劝陆夏衍拿着名单跳过01自己干。
卓亭安只盘算了一会，脑袋便开始发昏，他现在和人类一样很需要休眠，逃亡三个月，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就算有钟不离帮忙，伤势也一直没养好。
那次妖族大会后，妖将们便拿着一堆天材地宝对北陆实验舱投诚，但北陆没有接受，表明只要卓亭安和他手里的翎羽II代芯片。
谈判失败后，那些妖将大吵一架，互相指责不该让卓亭安在那次会议上离开。
但这时候，卓亭安已经给孩子们办完了转学手续，逃进了钟不离在深山里的狐狸洞。
这狐狸洞很久没住过人，条件很差，他们一伙人像原始人一样生着火堆，钟不离出洞找食物时，卓亭安就一拖二在洞里带小孩。
“你这个负心汉，你这个大骗子！”陆晚晚日常骂骂咧咧。
“你没骗？你哥没骗？”南晨日常不甘示弱。
“呵，你也是个小骗子！”
“彼此彼此，你个女骗子。”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