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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_分节阅读_第78节
小说作者:一只小蜗牛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32 MB   上传时间:2025-08-01 12:10:20

  此时陆宁远心急如焚,看出刘钦将要离开,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

  同刚才的刘钦一样,他也想到同样的人。周章清俊的影子正在他的眼前晃动——如果是周章,如果是他在,现在会做什么,让刘钦因他而欢喜、对他喜爱,然后在未来的某天,终于允许他在自己身上抱上一下?

  不是危急关头,不是在谁重伤之下,更不是在牢门刚打开的那刻,而是在寻常的日子里,在任何地方,每一天、每一天地抱他。

  他焦急地看着刘钦,明白自己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至少要说点什么,而不是看着刘钦像是一只小雀,像往常一样扑翅飞走。他用上全部的自己去想,终于,从九重天外飞来一句,他抓住了,马上嚼也不嚼,原样吐出。

  在池水一样的大汗中,他浑身湿淋淋地看着刘钦问:“你喜欢吃烧大雁么?”

第126章

  在被这屋中的两人同时想着的时候,周章也正没睡。

  他当然没有在刘钦那里等他回来,连坐都未坐,在刘钦启程入宫之后便也起身离开。

  关于他提到的荀相,他与刘钦在几年前就谈过了,不止是谈,更是吵了一大架,这是他印象当中两人唯一一次像那样争吵,足足有几个月的功夫,两人私下里不曾说过一句话,见面时也不互相看上一眼。

  后来是刘钦先低了低头,但即便是道歉时,也仍带着几分在他面前极少显露的强硬。周章同他重归于好,两人似乎又回到从前,可是没过多久便遭国变,周章随銮舆南走建康,刘钦不知所踪。

  今上宠臣,多为岑士瑜、崔孝先之辈,朝野清流谈起,每每总要说上一句“乌烟瘴气”。但曾经也不是没有例外。

  周章的老师荀廷鹤,生时官居宰辅之位,为人清正、雅致、克己复礼,士林目之为领袖。皇帝陛下似乎想要彰显自己明君气象,同荀廷鹤在国事上几番龃龉,一度废了他的相位,过后却又后悔,仍然把他摆在身边,当一只国泰民安的摆件,在使用那些用着顺手、说话顺耳的人的同时,偶尔向他看去一眼,聊以获得某种满足。

  周章同他相识,是在二十四岁那年,他刚刚进士及第的时候。在考试之前,他在州县当中就已经有了些名声,入京以后,许多大人物想招徕他,让他做自己的幕下之宾。

  众人看来,他这样年轻,又颇有文名,此行定能蟾宫折桂,前途不可限量,早早招入门下,将来也是一大助力。岑士瑜派人传话,说要亲自折节下贤人同他一见,当时的另一个宰辅洪维民也许他以千金,让他入府同他的儿子一起读书。周章却谁都没有理会。

  且不说他虽然初来京城,却时时关心国事,知道如今朝政之失,同他二人脱不开关系,便是他们名声不错,他也不愿投谁的门墙。

  同期的朋友得知之后,又是钦羡,又是为他担忧,均说他得罪了这两个人,这次考试必定无功而返,往后前景也不乐观,恐怕要等他俩都死了才会有出头之日。周章嘴上说那也未必,他不信偌大朝廷,没有一点公道,心里却也知道,朋友说得有理。

  谁知放榜之后,竟然高中。

  几年之后,他才知道是荀廷鹤看了他的卷子,大为赞赏,把他被扔出去的卷子放在了最前面,这才被皇帝看见。当时的他却并不知道,只是因为对荀廷鹤这位清流宰相心怀敬仰,考中之后,便去他府中登门拜访。

  他心中赍着一份清高,虽然对荀向往已久,中榜之前,却从没有登门一次,免得有活动之嫌。那次造访,他换下曲江宴时所着那一身招摇的红衣,只穿一身寻常长衫,去荀廷鹤府上拜访。

  家丁将他引入院中,他还没见到荀廷鹤的面貌,就先听假山后面传来一阵笑声。

  周章心中一奇,转过假山,就见几个人在花圃当中席地坐着,几个年轻人坐成一圈,把一个人围在中间。中间那人身形清矍,白净面孔下留着梳得整整齐齐的五绺长须,不算茂密,看着同他本人一样有几分疏淡。这就是荀廷鹤,周章曾在殿试时见过,对他印象很深。

  笑声不止是从荀廷鹤处来,他似乎说了什么,眼中闪着快乐的神色,几个年轻人被他感染,不由也纷纷莞尔。荀廷鹤却收敛了脸上的诙谐,正色又说了些什么,学生们也纷纷整肃了面容,神情认真地倾听起来,时不时点一点头。

  这是周章第一次进朝廷大员的府邸,似乎与他之前设想的大不相同,他一时忘了紧张,也忘了刚进门时的局促,看着他们,好奇地又走去几步。

  荀廷鹤声音不大,隔着这样的距离,听不清他都说了什么,周章有些出神,看着这一群在花圃的泥地上席地而坐的人,也不免忘了礼法,放轻了脚步走近。

  忽然,他脚下一顿,让什么给绊了一下,一跤跌倒。花圃中的泥土很软,他跪在地上,两手撑地,倒是不疼,只是长衫扬起,里面打了补丁的裤子一下显露人前。

  所有人循声向他看来,周章面上腾地一红,飞快站起,状似从容地拍打着身上,一张面孔却烫得足可以烙饼了,不动声色地整理好衣衫,把补丁藏到后面。

  学生们笑起来,荀廷鹤也微笑,但这是种善意的笑,像是一道春风,轻轻把周章的羞赧抚了一抚。荀廷鹤笑道:“夫子云:‘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榜眼何必行如此大礼?快来坐吧。”

  两个年轻人挪动几下,给他让出一个地方,周章红着脸坐下,荀廷鹤却不再看他,像是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般,又同学生们讲经论道、畅谈国事。有时是他说,有时是别人说,一众人时而欢笑、时而沉思,也有时候,谈话间好像显露出几分愤愤不平,即被荀廷鹤温词揭过。

  他好像不愿论人之过,即便是对洪维民这般朝野当中有名的奸相、岑士瑜这般仗着和陛下是故交这么多年窃居高位尸位素餐的老臣、崔孝先这般近来因苟且钻营而渐露头角的小奸小恶,也都不愿严词抨击,反而教导一众学生“此心光明”,以己身挽救国事,其余何必计较。

  后来其他人走了,周章留了下来,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拘谨,同荀廷鹤一番畅谈,他被荀的才学吸引,荀对他也赞赏有加,两人不觉聊到深夜。

  荀廷鹤留他在府中暂住一夜,周章欣然而允,进到荀廷鹤特意让人为他打扫出的房间中,便瞧见床上摆着一套新衣,并不昂贵,只是寻常布衣,同他平时穿的也没有两样,只是没有补丁而已。再想荀廷鹤,似乎也不身着罗绮,明明身为宰相,却像个寻常文士。

  周章接受了他无声的好意,从此成为荀廷鹤的门生。其实一般士子找大官拜师,师生之谊多是幌子,投其门庭才是真正用意。周章前番拒绝洪维民、岑士瑜,为此很是有了一番刚正不屈的名声,这次投入同为宰相的荀廷鹤的门下,颇为惹眼,即便荀风评甚好,京城里对此事也常有议论,但无论周章还是荀廷鹤,均安之若素,从未放在心上。

  可惜后来,在夏人刚刚开始南侵的时候,荀廷鹤即被施反间计谗杀了。

  周章回到家里,一边沐浴,一边翻来覆去地想着刘钦在刑部的那一番话。

  他永远无法忘记在荀廷鹤刚刚下狱,还未被杀的时候,他请求刘钦搭救,刘钦那时说了些什么。

  那是种极致的无谓和轻佻,刘钦甚至没有恶意,他只是在九天之上,哪怕是荀廷鹤这样的人,是活着还是死了、以怎样的方式去死,于他而言,都像是今天吃些什么一样,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忘不掉,也从没有真正原谅过,正是因为如此,今日刘钦在刑部的那一番话,才这样让他震惊。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不是在茶肆酒巷,不是在荀廷鹤家里,而是在刑部,在朝廷的公堂之上。他更不敢相信,这话竟是由刘钦说出——

  刘钦神情凛凛、气愤填膺,更甚于竟将邹元瀚当场格杀,事后竟然还说,只是一时义愤,没有后招。他杀人的时候,隔着丈余远,还有两滴血溅在周章袖口上面,邹元瀚的颈血飞得那样高。

  周章沐浴完毕,擦干身体,松松披上衣裳,等着从宫里传来的消息。他知道今晚有许多人不睡,都在和他做着同样的等待。

  很快,刘钦被禁足、禁足期间不得过问朝政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朝会之时果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既有大举弹劾刘钦的,也有如崔孝先这般已决心死保太子、所以竭力为他说话的,众人各怀鬼胎,更有清流据理力争,痛骂邹元瀚,盛赞陆宁远,把水搅得浑而又浑,吵得刘崇不胜其扰,早早便宣布退朝,将岑士瑜传进宫里。

  两人有几十年的交情,当着岑士瑜,刘崇也不故作高深,开门见山地把话说到实处:“北边逼得越来越紧,现在看,传位已经是避不开的了。你看……”

  岑士瑜赶忙跪下,“此乃陛下家事,老臣岂敢预闻?”

  刘崇还没开口,先被他把话给堵了,骂道:“你老岑少给我装相,我今天强让你说,你敢不说?”

  岑士瑜早料到如此,从昨天听说刘钦在刑部杀人之事后,他便开始苦心思索了,昨天晚上同样一夜未睡,听刘崇发问,又故作为难了好一阵,才终于被逼无奈地道:“陛下既然强要臣说,臣不敢不进言。”

  他从地上抬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刘崇,又沉默一阵,然后沉声道:“太子志大而难制,衡阳王器小则。究竟选择何人,全看陛下是为一时之权宜,还是国家万年之计了,更要看陛下能否舍得。”

  刘崇一愣,随后猛地将脸一板,“大胆!”

  岑士瑜道:“老臣不敢。陛下垂询,臣只得尽忠言事而已。”

  刘崇让他一语道破心思,那股火发出之后,便没了下文,愣了好一阵,挥挥手让岑士瑜自去了。

  对自己的儿子,刘崇自问比别人还要更了解的,他当然知道,虽然同为他的龙种,他这两个儿子却不可同日而语。

  夏人逼迫甚急,刘钦与刘缵一开始都力主与其血战到底,绝不让步,但到后来,夏人兵锋南指,越逼越近、越压越深,他自己态度摇摆起来,刘缵便也跟着一起暧昧不明,反倒是刘钦这个原本的受益人,仍然毫不松口,力主抗战。

  刘崇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当然知道,自己这大儿子转了态度,并不是甘心坐视弟弟顺理成章地继承大位,而是看出自己态度变了,紧随其后而已,是有意在自己面前显露乖顺。反过来,刘钦坚定主战,自然也不是对他这大位全然无意,反而每天眼巴巴地等着、正巴不得他快点让位,他之所以如此,其实无非是想借此收揽朝廷主战派的人心,好在朝中培养自己人。

  这两个儿子私下里的明争暗斗,他这做父亲的看得一清二楚。原本只当笑话,看他们小打小闹,丝毫于自己无碍,但现在传位已成定局,就不能不慎思了。

  刘钦志向恢弘,英姿杰出,朝野尽知,日后登基,即便不是明君,也堪为守成之主。换上刘缵,以其仁弱,恐怕江北这半壁江山是无由再复的了,但好在也不至于守不住江南之地。但无论由谁来,以现在朝中的南北对立,恐怕将来朝政还要被搅得更加乌烟瘴气。南人北人哪边受了冷落,都不甘心,他这两个儿子年轻,可没有他这制衡的手段,能在其中一碗水端平,大位传于他们,国家岂有宁日?

  所以岑士瑜所言,实在是道出了他心中最隐秘的一个念头。他那“舍得”二字,究竟要舍得什么,岑士瑜没有明说,但话中之意不言自明——在刘崇心底里面,日后即便退位做太上皇,朝政却还是想牢牢把持在手中的。于一个皇帝而言,权力便好比生命,难道谁会甘心自杀不成么?

  既然他有如此念头,刘钦表现出的刚硬强健、桀骜难制,甚至昨天忽然展现出的超乎他意料之外的残暴,就让他不能不仔细考虑了。将来他若想以太上皇之尊摄政,这个相对仁弱柔和的长子,似乎是更为合适的人选,否则以幼子这等性格,岂能甘做一个龙椅上的摆件,由他拨弄?

  只是刘缵继位,哪怕自己可以在退位之前,先把陈执中逐出朝廷,以作敲打,可毕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众南人日后也必定气焰愈张,北击夏人,便更是成为泡影了……

  刘崇挥退了宫人,谁也不见,在这两难之局面前,深深、深深地思索起来……

第127章

  后来刘钦还是吃到了陆宁远口中所说的烧大雁。

  陆宁远两世征战,别无所长,只有这一样手艺受军中交口称赞。正如张大龙缝得一手好衣服一样,陆宁远也烧得一手好大雁。

  发现这一点实属偶然。军中条件艰苦,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开荤,就是有荤也常常定量,平日里不交战的时候,战士们常常出去打些野味。

  在上一世不曾为了救刘钦而废去右手之前,陆宁远射术甚佳,能开硬弓,有次看到北飞的大雁,怅然良久,忽然想士卒一连多日除了干粮之外再没吃过别的,于是取来一张大弓,奋力张开,向着高天一射,最后面那一只大雁便应弦而落,扑啦啦落在数十丈外。

  亲兵飞马过去拎回来,一面夸陆宁远神射,一面问他如何处置。他们没有收拾过大雁,陆宁远也不曾措手过,但想大雁和鸡鸭也没有区别,便没让旁人动手,自己拔了毛、剖开内脏、清洗一番,放在锅里烧了,做完一尝味道,没什么特别,却也不难吃,于是往后这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每每有南来北往的大雁飞过,士卒们总是起哄让他再露一手,从射落到烹饪都是他一体负责,久而久之,陆宁远和其他人就都认为他擅长烧大雁了。

  那天他搜肠刮肚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刘钦,一时情急,便说出了那样一句,问刘钦要不要吃烧大雁。他话音落下,刘钦一愣,紧跟着他自己马上也后悔不迭,只恨不能把舌头吞了。

  片刻后,刘钦问:“你会做么?”陆宁远忙点点头。然后刘钦便道:“那等你好一点了,做来尝尝。”他说话时,脸上带一点笑,不是平日里常见的冷笑或是假笑,而是真的笑了。陆宁远呆了呆,等回过神来,刘钦已经走了。

  之后刘钦果然被禁足在家,一连多日也不见上朝。陆宁远既担心,又怀着事情毕竟是因自己而起的愧疚,几次忧心忡忡地询问,刘钦均轻描淡写地几句揭过。同周章一样,有一天陆宁远终于没有忍住,问刘钦为什么要这样做。刘钦给他的答案与给周章的不同,“要找公道,就要当时就找,总不能把你拖成下一个方明俊,我再把他千刀万剐,那样太晚了。”

  说完,他又笑了一下,这次便不是真笑了,“况且我的这把剑,总还是能杀个把人的。他邹元瀚先前就讨贼不利,杀良冒功、贪污军饷也不是一天两天,父皇对他积怨已久,只是顾忌着他势大,麾下多可用之兵,指望他能平了翟广,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如今他把队伍打散了,人不剩下几个,正当新仇旧恨一起算,他敢这么回京,就是不想活了,我把他杀了,父皇顶多气我一时,不至于当真为这事与我计较到底。”

  同在刑部时的大义凛然不同,他这番话说得赤裸裸的,颇含机心,还带几分不加掩饰的恶意,让陆宁远不禁愣了一愣。但随后,他又问刘钦:“殿下当时杀人时,便想到这些了么?”说完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丝一毫的神情也不放过。

  刘钦沉默着,让陆宁远这样盯了半晌,终于“哼”了一声道:“当时只是气急了而已。”

  陆宁远问:“这样一来,殿下的谋划……不会坏么?”

  刘钦神情变了一下,随后马上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也不止一条路走。”

  原来他杀邹元瀚,当真没有后招,也不曾深谋远虑,就只是心之所至,义愤填膺。

  后来刘钦离开一个时辰之后,陆宁远才忽然想到:刘钦为什么特意将心里那些机巧变诈说给他听?他若是想要自己的感激,大可不必说这些,只凭他在刑部时的那一番话,便足够自己对他死心塌地了。刘钦是想要自己真正理解他么?像今天这样的话,他可还会再对别的什么人讲?

  他心里忽然像被大雁的翎毛轻轻拂过,登时坐立不安起来。

  他帮不上刘钦的什么忙,便努力养病,刘钦每天都来看他。刚开始他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担心自己口拙无趣,或者说错了话,刘钦不再常来看望,常提着一口气,鼓劲说上许多。

  后来他发现,无论有时他自觉把话说得很笨,或者一串一串、当着刘钦咳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又或者实在想不出该说什么,自暴自弃地沉默上好大一会儿,第二天刘钦也还是会来,待他和前一天一样亲近,渐渐地不再那么怕了,每天天刚蒙蒙亮时便在床上“啪”地睁开眼,换上一身前天晚上用熏香使劲熏过的衣服,想刘钦今天什么时间会来。

  就这样养了六七天,他就可以下地了。大夫看过,颇为惊讶,和刘钦单独出去,悄悄说了什么。陆宁远听不见,却能大概想到谈话内容。

  上一世他戎马多年,腿疾自然也犯过几次,那时候看过的大夫,来一个便给他下一次同样的诊断,无不是说他腿疾太重,以后恐怕站不起来,就算能站起,骑马也都是不可能的了。可是不出一个月,他就又能披挂上马,亲自冲阵了,那些大夫见到之后,露出的神色就和今天一模一样。

  刘钦送走大夫回来,看着心情甚好,陆宁远听他回来时脚步很快很轻,也没来由地感到一点开心。

  开心不同于高兴,每每打了胜仗、或是前线有了什么进展,他会为此高兴,好像从胸口当中吐出了一口气。可他活得严肃,少有觉着开心的时候,但当刘钦推开门,眼里噙着轻松之色重新回到他面前时,他胸口忽地一轻,那口气不是吐出,而是留了下来,悄悄在他肚子里游。

  他坐在床边,不动声色地开心着,就听刘钦道:“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很热,应该也不会咳起来。”

  陆宁远看他神情,似乎没有要先行离开之意,他所说的“出去走走”竟然好像是两个人一起,心旌摇动之下,猛一使劲从床上站了起来。

  刘钦两只手已经抬了起来,看他站起,往下落了落,好像犹豫了下,然后仍是道:“我扶你走吧。”

  陆宁远张了张嘴,那股紧张又回来了。刘钦低一低头,把他的一条手臂放在肩上,半边身子同他贴在一起,另一只手没处可放,过了一阵,轻轻贴在他的腰上。

  只这一个瞬间,陆宁远浑身忽然被水湿透,两只手心同时涌出热汗,竟好像忘了路该怎么走。在原地呆立了好大一会儿,直到刘钦问:“站起来很疼么?”他才如梦初醒,含糊地应了一句,几个字紧紧粘成一块,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忙向着前面迈了一步。

  他的左腿前些天时已经几乎动都不能动上一下了,如今才过了七天,重新踩在地上,自然是很疼的。但陆宁远一时没有发觉,越是走,踩在地上的力气就越轻,他好像让风吹起来了。他和刘钦紧紧贴着,手臂从刘钦的肩膀后面环过,如他所梦想的那般,这个姿势和拥抱已经几乎没有区别了,他只要偏一偏头,就会碰见刘钦的耳朵,稍微低一低眼睛,便瞧见刘钦领口间的一小截雪白的里衣,他再熟悉不过的熏香气味隐隐约约传来,一会儿能被他闻到,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忽然,刘钦偏过头打了个喷嚏,好笑道:“你用了多少香?熏得我都有点睁不开眼睛。”

  陆宁远呆呆地停住脚,又不会走了。

  他不知道更多刘钦喜欢的东西,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就把所有衣服用刘钦爱用的熏香全都熏过一遍,弄得房中烟雾缭绕,有如仙境。照这个用法,最开始刘钦送他的那些自然没两天就被用完,他只好央求来看望他的德叔,把自己还没到手的官俸赊给他,让他把刘钦府上的熏香先都借给自己。

  德叔很奇怪,没要他的欠条,慷慨地把熏香给他带来了,还告诉他府里还有很多,而且刘钦虽然被禁足,但日常所需还是从不短缺,有专人负责采买,让他不必担心。

  陆宁远就放心了。这么熏了几天,他自己便闻不太到,加上屋中虽然通风,但香味留在床褥、被子上面,总是挥之不去,他于是怀着疑惑,熏得一天比一天更香。

  现在让刘钦一提醒,他才发觉原来自己闻见的是自己衣服上的味道,更是忽然想起,最近几天每次刘钦来探望他,进门时总是惊讶地挑一挑眉,下一件事便是走到窗边,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个,更觉无地自容。

  刘钦道:“明天不要熏了。”

  陆宁远羞愧着,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走起来,陆宁远尽量自己站直,不往刘钦身上压什么力气,手心上的汗一直没停,他又没有办法擦,更不能蹭在刘钦衣服上,手掌便悄悄从刘钦肩头移开,只虚虚笼在上面。恍惚间,他觉着自己身上的汗透过衣服,沾到刘钦衣服,又从他衣服间钻入,贴到他身上,把他也打湿了,想该不该把身体也同刘钦分开一点,但私心作祟,犹豫片刻后,不但没有挪开,反而悄悄同他贴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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