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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_分节阅读_第28节
小说作者:一只小蜗牛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32 MB   上传时间:2025-08-01 12:10:20

  但刘钦另有考虑。秦良弼前番坐事遭贬,对朝廷本就有几分怨气,这一次被他说动前来救援,更又立下大功,要是连城都不让他进,明晃晃做出一副防备之态,岂不让他寒心?他往后还肯再出力么?况且秦良弼高低也是个人物,看他作战时十分英勇,手下各个将官也很得力,能打出这样的大胜,不可能军纪散漫,想来约束士卒对他而言应当也不是难事。

  再者说,熊文寿话说得冠冕堂皇,其中却有私心。他无非是担忧秦良弼意向难测,一旦放其入城,可能会侵夺自己兵权,因此才竭力排斥他,才见战事稍定,就想把他远远赶走。这点隐秘心思能骗过旁人,却瞒不住刘钦,因此没听他的,还是把秦良弼放入城内。

  结果到底就出事了!

  打他的脸倒在其次,可眼下他正欲借重秦良弼压一压熊文寿,让成业这事安稳过去,谁知道秦良弼居然这般不济事。因此虽然明知道这事压不下来,在席间时他却也不声张,免得落了秦良弼的面子,当下强抑怒火,借故把他和几个麾下将领叫了出去。

  他去到庭外,让报信的羽林把详细情况当着秦良弼的面一一讲来。秦良弼正在一旁回味着刚才的事,还在那里暗暗咋舌,谁知道忽然间事就犯在自己头上了,忙一回神,见刘钦已是一脸的山雨欲来,只觉头皮紧了一紧,忙道:“殿下先不忙急,到底啥样,咱们亲眼瞧瞧再说。”

  刘钦冷笑,“确是不急。”说完当即传令召集羽林,又叫来俞涉,让他点齐本部兵马听自己调度。

  俞涉乃是解定方派来救援睢州的那路援军的将领,从前刘钦在凤阳大营,俞涉就曾对他主动示好过,因此他对此人印象颇深。俞涉一军前些天就到了睢州附近,被狄吾派去的一路人马纠缠住,和刘钦一样,也是今日才到,此时此刻也在城里。

  刘钦叫上他,又安排下羽林,意思已是不言自明——一会儿一旦秦良弼约束不力,他就要亲自下手弹压了。

  秦良弼一个头两个大,当即指天画地,当着他面立下军令状,同他一道赶赴闹事的地方。

  他们人还没到,先见到冲天的火光。衙门也被惊动,一丛火兵来来往往,推着水龙,搬动大小水桶,唧水灭火。

  刘钦一面让羽林一起帮忙灭火,一面找人问明原委,又叫来几个被从火场里救出的百姓,一一询问,等弄清楚之后,更是气得脸色煞白,面沉似水,连刚才若有若无的冷笑也瞧不见了。

  原来秦良弼的军队入城之后,虽然名义上各自在远离市坊百姓聚集处结营驻扎,但其中好几部都是阳奉阴违,在他们宴饮的功夫里,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地去街道间打起了秋风——或者说是劫掠百姓。

  他们仗着有护城之功,又受数日奔波劳苦,刚一安顿下来,就想着向城里这些人讨些赏金,勒索粮食钱帛。

  其中更有人放出话来,说要不是他们,这些东西也迟早都是夏人的,他们赶跑了夏人,讨些回报也是理所应当。况且他们好歹不是全都抢走,多少都会留几分面子,要是进城的换成夏人,一分一厘都不会给他们留不说,怕还要要他们的命。

  他们入城之初,城中百姓见他们赶走夏人,无不夹道相迎,欢呼雀跃,还有人跪倒在地,激动地落下泪来。可谁知道还没转天,这支原本救了他们命的军队就翻了脸,挨家挨户地敲门,不由分说就闯进来。

  他们进门后,一开始是搜刮粮食。但此地被围困多日,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就这一阵才稍好一点,哪还能有多余的粮食分给他们?

  他们抢不到粮,又不愿意空手而归,在人家里看见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统统拿走,甚至就连普通人家干活用的铁器也要捎上。有百姓不愿,护着家当不让他们拿,一番争抢之时,更有人拔出刀来威吓,只是毕竟有所顾忌,一开始还没有闹出人命。

  可是到了后来,士兵越是劫掠,所激发的血气就越凶,被他们打伤、摔伤、砍伤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但听被刘钦问及的百姓所说,似乎许多人家都有人受伤,遭难的人绝不在少。

  这还不算完,还有的士兵闯入人家,见了未出嫁的女儿,甚至新婚不久的少妇,起了歹心,要么抢了人就走,要么当场就要强暴,百姓不干,街里街坊全来帮忙,拿着顶门的大杠,还有做饭用的菜刀,成群结队地和他们械斗。

  打斗时,有一个作案不成的大兵被剁掉只手,他气不过,放起一把火,把人家房子点了。谁知各家房屋离着极近,百姓忙着打斗,一开始没有马上灭火,等到后来火势起来,越烧越快,眨眼的功夫就从一家烧及七八家。

  但见烈火如龙,烟炎张天,大火烧得木质的房屋劈啪作响,更又摧折房梁,就在刘钦问话的时候,又从火场中传来一阵冲天巨响,一座房子轰然倒塌,牵倒了左右数家,火舌腾地一高,冲天而去,照得头顶半边天幕发红发亮,带着火星的飞灰木屑在空中乱卷,刘钦站在十丈远外,仍被落了一身。

  再看这时他脸上神情,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秦良弼,给你一个时辰,孤就在这里看你如何处置。”

  秦良弼如何不知厉害,听他直呼自己大名,更觉脖子一凉,不敢不小心对待,当即组织人一同灭火,又让人押来纵兵的军官,调动本营兵马弹压奸淫掳掠的士兵。

  好容易把火扑灭,事情也询问清楚,他也不含糊,把所有犯事的士兵就地正法,剩下几个军官舍不得杀,只得硬着头皮向刘钦求情。

  此时此刻,刘钦恨不能把放进城里的他这近万士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杀了了事,见他竟然胆敢有姑息之意,讶然道:“怎么,你是在等孤亲自动手?”

  秦良弼半拉半请,把他带到背人处,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不是俺姓秦的给脸不要,是这些人实在不能杀。别人杀就杀了,他们自己犯法,活该死,俺再糊涂,也不能纵了他们,但这几个是真不一样。”

  刘钦拢起袖子,两手在里面互相捏了一捏,这是一个从上辈子带来的心烦意乱时下意识的动作。他沉默一阵,随后缓下声音,尽量平静地道:“那好,愿闻秦大帅的高见。”

第42章

  秦良弼听刘钦话音,像是生气,又好像没有,但无论如何这些话必须说,“俺哪有什么高见?就是这几个都是这些年随俺一路打过来的,跟着俺和夏人打过多少仗,最知道怎么应付他们,临战时夏人一撅屁股,就能看出来他们要拉几个屎橛子,俺给他们一眼,不用扯嗓子吩咐,他们马上就知道咋干。”

  “殿下你想,和夏人打仗,其实俺自己能杀几个人?几千几万的大兵俺也不能挨个都自己指挥,说张三你去打这里那里,李四你去捣夏人的眼,王五你他娘去捅夏人的腚,指挥起来靠的是谁?都是他们这帮高不高低不低的人。这里没有别人,俺和殿下交个底——今天杀了他们,明天俺这支队伍就要散黄。”

  他说到这儿,赶在刘钦发怒之前,忙接着又道:“俺真没有威胁殿下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说。殿下刚才杀成业,那是杀得好,杀得妙,熊文寿少他一个,也不耽误啥事,该咋样还咋样,但俺是真的不行。为啥?今天犯事的人实在太多,给他们全杀干净,那就好像让人剌了腰眼,往后腿脚不听脑袋使唤,俺再怎么发号施令,底下都没人听,等下次再碰上夏人,俺一个瘫子,不就只有让人宰的份?”

  “俺也知道这些人不是东西,但实在没有办法,请殿下看在眼下抗击夏人是头等要事的份上,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给他们降等、扣俸、打他们军棍,咋样都行,但就是别杀他们。殿下放心,往后俺一定拿裤腰带狠狠拴住这帮人,要再闹出这样的事,不用你说,俺自己就把他们脑袋拧下来!”

  他说自己没有威胁之意,可话里话外,分明还是借寇自重的意思。刘钦听话听音,心中一时怒极,但他所说又不能不考虑。

  城里还有其他几支军队,他把秦良弼扔在一旁,强杀这些人也不是不能做到,但当真如秦所说,一旦再有夏人,后果不可估量,看来为国家计,这次是当真只能捏鼻子认了。

  他心里已经退让一步,一时却并不表现出来,反问:“你也知道这次犯事的人多,跟我扯起了法不责众。怎么你秦良弼的部众,军纪就差成这样,一整窝都烂了?”

  他对秦良弼说话时,往往七分威慑含着三分安抚,有时甚至反过来,对他顺着毛撸,便显得愈发娓娓动听。此时说话却毫不委婉,几近责骂,听得秦良弼脸色一僵,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也不敢发作,只得赔着笑道:“殿下教训的是,俺往后一定注意!这次俺也有罪,愿意受罚,只要殿下答应饶了他们几个的小命,想把俺怎么搓圆捏扁都成。”

  刘钦却缓和了几分神色,叹一口气,恳切道:“虎臣,我也不是看你不顺眼,不治你的罪、落你的面子就不舒服。这次你肯不辞劳苦随我救援睢州,我心里对你感激,更欲推重于你,想来你也感受得到。”

  秦良弼面色微变,怔了一下,随后道:“是,殿下对俺好,俺心里明镜似的。听说原本有人不想放俺进城,是殿下极力主张,俺这些兵马才不用扎在城外。这次……哎!俺真是对不住殿下,但俺的苦衷,殿下恐怕不知道罢。”

  刘钦问:“什么苦衷?”

  秦良弼向旁边看去一眼,右手把住胡子,在上面薅了又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殿下对俺打开天窗说亮话,俺也不能不掏心窝子。俺这支队伍到今天已经欠了一年零五个月的军饷,殿下不知道罢?”

  刘钦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良弼道:“俺就直说了,从朝廷南下之前,夏人还没破开长城,大局还没糜烂的时候,朝廷发的军饷就不足数。后来夏人进入陕西,朝廷更是乱糟糟一片,更是没人给俺发饷。”

  “等圣驾在江南坐定,开始收拾江北军务,见俺手底下有一队人,抗击夏人也有几分功劳,就答应给俺把欠下的补齐,可话说完就没了影。之后这些个月,倒是给俺北上运来些粮,说是给士兵的月俸,但按俺报上去的人头算,没有一次是足数的,就这,三个月都来不了一次。”

  “殿下试想,兵士们跟着你出生入死地打仗,图着什么?不就是想吃一口饱饭,兜里有两个子花,等攒够了钱,能娶老婆、生娃,过安生日子。现在你啥啥给不了人家,人谁还给你卖命?”

  “要是太平时候,大不了给他们全都解散,送回乡里,撒手不管,那没啥。可现在哪行?那么多的夏人,还有给夏人当走狗的自己人,打都打不过来,人当然越多越好。可怎么留住他们?朝廷不给解决,俺只能自己想办法。不瞒殿下,能想的招俺都试了,让他们在农忙时候种地,把朝廷给的一点粮食贷出去,等收获的时候再收回来,还有敲一敲城里的大户,再不然就把人派出去打粮,可就这,也就是能勉强支吾一时。”

  “赶上不好的时候,他们连饭都吃不饱,练兵的时候俺看见不出力的,都拉不下脸来教训,只能装睁眼瞎。像今天他们干下这混账事,俺为着维护纲纪,杀了一堆人,但俺对着他们,心里实实有愧,俺心在滴血啊。俺身为主将,该给他们的给不了,等他们耐受不住,自己犯下事了,俺这时候再跳出来,骂他们猪狗不如,骂他们败坏军纪,骂他们骚扰百姓——”

  他忽然摘了帽子,从胸腹里大叹一声,“俺这大将实在当得没脸啊!”

  听了他这一席话,刘钦惊得半晌无语。秦良弼所说,句句是他闻所未闻——他在江北数月,又亲历过战事,从前闻所未闻的事也经过几样,自以为早不同往日,可今天才发觉,自己哪里知道了什么!若真按秦良弼所说,他大雍岂不是烂到根了吗?睢州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又当得甚事?

  他缓了半天,才勉强开口,声音不由自主有些发颤,“你说朝廷一直短你的粮饷,可有凭证?”

  秦良弼道:“口说无凭,俺军中有账簿,殿下可以随便查阅,也可以把主事的叫来,一问便知。”

  刘钦抬一抬手打断他,把善后事宜交给别人,当即点了几人去查阅账册。

  他留了个心眼,知道秦良弼自己屁股下面未必干干净净,明面上写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但也知道不可能相差过多,等了一个时辰,让幕僚把账簿粗粗翻过,报告给他,已确定秦良弼所言不虚——天下骚扰,境土未复,可是有人正在吃兵肉、喝兵血,不是小口啜饮,而是大口、大口地喝,这可是屏藩朝廷,拱卫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

  都是谁在干这事?

  他刚才初闻此事,惊得懵了一阵,这会儿渐渐回神,再没有半点震怒,反而忽然觉着一阵脱力。他不了解地方,却对朝廷再清楚不过,稍一思索就明白,这事里面牵扯的人怕不在少,真要细究,恐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别说他现在正在江北,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就是他现在已有实权,也未必能碰这事。

  在这一刻,一个深邃、幽暗、捉摸不透的庞然大物在他眼前露出隐约的身形,他伸手去摸,摸它不到,靠近一点,便愈发觉着自己渺小。往那里面看去一眼,有如临崖下视,忽地心惊肉跳,他不能不收回心神,右手在桌案上握了一握。

  在他查账的时候,秦良弼就等在一旁,刘钦知道他的用意,对他答应下来,饶过那几个军官性命,该贬的贬、该打的打,算是轻轻揭过,反过来又好言抚慰他几句,就起身回了住处。

  这会儿他已经把早上那场大胜彻底抛之脑后,但感意兴阑珊,疲惫不已,恨不能倒头就睡,什么也不再过问,可是脚下不知不觉走到陆宁远的住处,见到门缝里隐约透出的烛火,他忽地心中一动。

  据他所知,上一世刘缵即位后绝无整顿朝纲之事,可是陆宁远打了那么多场胜仗,甚至于在他死之前,乐观地看,好像收复全境也不是全无希望。陆宁远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能是那些人只贪秦良弼的,不贪他的罢?

  于是他稍一犹豫,敲响了陆宁远的门。

  这会儿见他沉思不语,刘钦也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着。他当然知道陆宁远再如何能打能战,也是之后的事,现在他连兵都没带过几个,更没亲身处置过这等事,自然谈不上有所筹画,可还是想听听他如何想、如何回答。

  其实仔细想想,小时候陆宁远就是这样,虽然不爱说话,但自有皮里阳秋,对人对事心中都有一番褒贬,只是不常说出而已,不是当真混沌的人,不然那几年两人也玩不到一块去。只是不知道一会儿陆宁远会给他一个什么答案?

  “热水来了!”张大龙“哗啦”一声推开门,高嚷道。就在这时,陆宁远也终于开口,看着刘钦道:“《孙子》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此为为将五德。岳武穆则说:‘用兵者无他,仁、信、智、勇、严。’臣认同岳武穆之论。”

  刘钦心中一热,隐隐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靠在椅背上,关切问道:“为什么?”

  “为将者,智能料敌于先,勇能决胜疆场,严能刑肃三军,信能赏罚分明,做到这几点,便是当世之韩、彭、绛、灌,已足能纵横天下,可臣以为,这还不是不是殿下所问的‘大将’。若要为大将,仁字为先。”

  “仁便是爱人。我辈挥干戈、起战衅、积尸成山、流血成川,乃是为了解民倒悬,再不为别的。若不解爱民,杀人流血只为了立功受赏、拜将封侯,不惜民力、不爱民财、不见民瘼,穷兵黩武,抑或是临阵脱逃,只求保存自己而将百姓弃之不顾,则拥兵再多,也于国无补,更甚于流毒天下,祸溢于世。”

  “民为民,兵亦民。为将者若不解爱兵,不能足其食、免其寒、正其心、共其苦,爱其如子,爱养之、呵护之、教育之,只知临战驱使,如驱犬羊,运刑赏威福以钤制其心,则上下背离,殊乖本意,如何能让士卒真心用命?为将之人自己又如何对得起这些人的父母兄弟?”

  “因此臣以为,为将五德,仁者为先;国家大将,必解爱人。一点愚见,不知能解殿下之惑么?”

  刘钦一怔。他虽然不知道上辈子陆宁远到底如何解决粮饷问题,却明白了为什么从没听说过他麾下军队有过半点劫掠之迹,也隐约明白了为什么他手下士卒所过之处纤尘不扰却能每战克捷,听完这一番话,只觉一扫惫顿,心潮浪涌。

  若是天下事还有可收拾处,若是国家还有可用之人,若是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一缕微光照进他这双如昏如盲的眼睛当中,那么他当然不能不把它紧紧攥在手里,不能无动于衷。

  他想到不久前心中升起的卸责之念,不由自愧,定一定神,对陆宁远道:“你这番话,当真羞煞衮衮诸公,虎将荩臣。我记下了。”说完再不多话,当即直身站起。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对陆宁远,他所做的不应当只是感激、补偿、报答。身为东宫,他于国家有自己的责任,远不止他现在所做的这些。今日惨祸,该羞的不止一个秦良弼,更有他这本当任事之人。

  该回建康了。他抛开一切筹谋、机权、斟酌心计,第一次这么毫不犹豫地想。

  “我……”他站起来,刚说了这么一个字,忽然眼前一黑,右手下意识扶上桌案,却没撑住。随后,陆宁远、李椹、张大龙就瞧他打翻了茶杯、又碰倒椅子,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第43章

  眼前画面晃来晃去,不住地上下颠簸着,过了一阵,刘钦隐约明白,他这是正在马上,只是视角很低,好像只到马腹处。

  他似乎应该觉着奇怪,但这会儿也没有这个念头,过一阵眼前一花,就瞧见大哥刘缵一身箭衣,坐在马上,旁边稍错一个马头处坐着周章。

  离着近了,周章神情严肃地朝他瞧过来,下一刻忽然脸色大变,匆匆跳下马,三两步跑向他。再然后,刘钦但觉脸上传来一阵凉意,视线忽地高了。

  周章捧起他,那张血色尽褪的面孔一下子靠近,那上面是什么神情?

  他想要看清楚,可心里马上现出一个念头:原来我只剩下一个头颅了。这念头生出,他但感身体向后猛然一跌,昏茫中霎时清醒,慢慢睁开眼睛。

  窗外几缕晨光照入,梦里那个周章正在一旁,低下头凑近了瞧他,脸上有几分疑惑,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眉眼间隐隐带几分笑意,显出种他好久没再见过的温柔,好像错觉一样。

  刘钦眨两下眼,一时不知道他怎么在这里、自己怎么睡着了,下意识要起身,却觉身上好几处一齐疼着,不禁咬了咬牙。

  但看见周章伸手扶过来,他却偏偏肩膀躲开了,自己吃力地半坐起来,总算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环顾一周,果真是先前陆宁远的房间,原本应该在床上的陆宁远正坐在桌边一把椅子里,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挤走的,一夜不得休息,看神情很有些颓靡,见他醒了,只看过来,并不出声。

  刘钦开口,第一句先问周章,“你怎么过来了?”

  周章一愣,给他倒了杯水,随后答:“是李怀音告诉我的。”

  先前刘钦正说着话,人忽然直挺挺就往地上倒,把屋里的其他几人都吓了一大跳。陆宁远当先从床上弹起来抢过去,先没急着扶他,而是稍稍托高他头,左手伸到后面,摸了摸他后脑,松一口气,对另外两人道:“先把他搬到床上。”

  他和张大龙身上都有伤,两个人合力才勉强把刘钦抬上床。李椹受伤最轻,跑得快点,出去叫军医来看。

  等他走后,张大龙龇牙咧嘴,按着大腿问陆宁远:“小太子这是咋了?好好个人说倒就倒,俺看他也没受多点伤。”

  陆宁远先前动作太大,伤口也有几处疼得厉害,不知是不是又撕裂了,这会儿却也无暇顾及,坐在床边,挽起刘钦袖口,一圈圈解开他左臂上的包扎,看成业到底拿刀砍成了什么样子。

  伤口浸在血里,还有些将干未干的血痂半结在上面,看不大清楚具体情形。他把纱布团在手心,将伤口外围拭净,见成业那刀虽然长,却不很深,起码没有像自己这样伤及筋络,稍稍放下心来,知道军医要来,就没有再给刘钦重新包扎上。

  张大龙凑上前来,也看了一番,道:“嗯,还成。成业那狗娘养的,要不是当时离着远来不及,俺不废了他!”

  陆宁远没答话,手放在刘钦前襟顿了一阵,像在犹豫,忽然抬头向张大龙瞧去一眼。

  张大龙正摸不着头脑,随后就见陆宁远伸手解开小太子的衣服,打开一层,又一层,眨眼间的功夫就给人家剥了个精光。

  他忍不住出声,“嗯?”

  陆宁远还是没理会,几下解开刘钦肩头处的包扎,露出先前被狄吾射中的那处箭伤。那里入肉虽深,创口却小,加上伤得又早,看着比手臂处的强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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