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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_分节阅读_第123节
小说作者:一只小蜗牛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1.32 MB   上传时间:2025-08-01 12:10:20

  刘钦知道陆宁远不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让别人看见的痕迹,来之前整理仪容时也照过镜子,因此并不慌乱,只泰然坐下,同母亲说过几句闲话,将话题慢慢转到文宁身上。

  “刺客到现在也没有抓到,只知道应当是个二三十岁的男子,但那晚之后就没有行踪了。”刘钦淡淡地道。

  他其实根本没有命人认真追查,母亲李氏也知道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对他这默契颇为满意,温言劝慰道:“国家的事,千头万绪,大大小小都担在你的肩上,要是事事关心,人可怎么得了?那个始皇帝,人不就说他是一车一车书简,活活读死的么?”

  她出身名门,自幼识字,但不喜读书,闲暇时候更爱看些戏文,说完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对的,不由抿嘴一笑。刘钦听来,也不禁莞尔,应道:“是。”

  母亲是在暗示他,文宁的事别再查了,刘钦闻弦歌而知雅意,又道:“只是文宁是死在寿阳侯府中的,倒是不好向朝野交代。”

  李氏微微睁大眼睛,“有这等事?”愣了一阵,随后冷哼一声,脸现愠色,“早就有人和我说过几次,说寿阳侯动歪心思,惹得文宁和驸马不睦,我本来未当回事,只当是下面人乱嚼舌根,不想竟是真的……这是将我大雍礼法置于何地!闹将出去,丢的可是你和你父皇的脸。”

  她的惊讶、愠怒,无一不是自然而然,好像她从前当真从未相信过文宁和寿阳侯两人之事,现在初一听说,便觉难以接受。若非刘钦心中有数,见了她如此反应,绝想不到此事还有第二种可能。

  他隐约摸清了母亲的心意,沉吟片刻,却是问:“那依母后看来,应当如何处置?”

  李氏扶着腕上的首饰,低头沉默片刻,在她沉默的时间里,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既显得雍容华贵,又好像有点漫不经心。

  过了一阵,她才抬眼看向刘钦,然后轻描淡写地答道:“人死在寿阳侯家里,他是不能不担干系的。那么一个大活人刺客,能随便进入寿阳侯府,又随便逃出去,王府那么多家丁、侍卫竟然没一个人能拦他,岂不可疑?我看这事很有些蹊跷,干系定然就在他身上。”

  刘钦点头,“儿子知道了。”

  母亲的意思是,杀了寿阳侯灭口,就此了结此事。他原本以为,文宁被杀,那寿阳侯只是被其所牵累,听母亲这样一说,恐怕里面还有文章,甚至有可能是什么人授意他,合谋杀死文宁的。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做完,他这个知情人自然也就没了活下去的必要。

  他不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测是不是真的,但也没有深究,话锋一转,说起准备裁撤宫女和缩减宫中用度的事。现在刘崇已经被他架空,他又没有立后,后宫中的事多是他母亲担待,因此需要同她打声招呼。

  李氏听后,暗吃了一惊,随后神态又恢复如常,“这等国家大事,皇儿自己做主就是,你是有主意的人,娘说不许做,你就束手束脚不成?”

  刘钦微微一笑,“父皇的嫔妃太多了些,儿臣想着,也趁着这个机会裁撤一些,看是送她们出宫还是落发出家。”

  他本来打算如果母亲反对,就把这个打算说出来,但她竟然这样轻易就答应,说出此事便是讨她欢心了。

  他还记得从小到大每次见到母亲,母亲永远都盛装打扮,担心不能讨刘崇欢心、担心色衰爱弛、担心哪句话说得不对、哪一个角度不够美艳动人。听说刘崇宠幸了别人,就暗暗恨得牙痒,总要时不时派人悄悄探听,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生怕圣宠旁落,后宫当中变一个天。

  李氏或许以为他没注意过,但刘钦从小看在眼里,没有刻意多想过什么,可是第一次爱人,就生出只能爱一个的念头,从前做太子时,不肯娶太子妃,现在做了皇帝,也至今没有充实后宫,很难说没有小时候记忆的缘故。

  他以为母亲听说之后会面露喜色,谁知她神情竟只淡淡的,“嗯……有些愿意走的,送她们出去倒无不可,最好能送回自己家里,出家倒是不必。没处可去、不愿意走的,留在宫里养着便是,毕竟是太上皇的宫眷,不是寻常宫人,况且多几个人,也花费不了太多。”

  她这回应颇出刘钦意料之外,虽然没开口发问,却难免露出了点疑惑之色。到底是亲生的儿子,李氏一看他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也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可是对现在的她而言,是不是这样做已经无关紧要了。

  的确,从前她不止一次想过,甚至暗发过誓,要是一朝得势,非把后宫中的这些莺莺燕燕都赶走不可,让皇帝眼里只有她一人,后宫佳丽绝不可有三千人,但三千宠爱必须在她一身。

  自从入宫以来,她一直努力着,没有过半分松懈。她做了贵妃,上头还有个皇后;她做了皇后,可事事仍都得依着皇帝,还要应对不知何处射来的明枪暗箭,保护自己、也保护刘钦;现在她做了太后,是皇帝的亲娘,现在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她撼动了,她从前想过无数次的事又一次被摆到面前,这次她只要轻轻点一点头,就能把它实现。

  可是为什么还要如此呢?

  现在她的荣辱命运,已不在任何人手里,不会再有人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她打入冷宫,失掉已经拥有的一切,甚至失掉性命。刘崇不再是皇帝了,从九重天外落在地上,她所有的东西都与他无关,在所有的戒惧、讨好、尊崇褪去的一刹那,他就像是风干的泥像,所有粉饰都扑簌簌地脱落干净。

  二十多年了,她第一次发现,或许从前刘崇称得上英俊,但他现在已经真的老了,头发稀疏,肚子发胀,两只眼袋像是挂了两个球,旁边有一块一块的斑点,睡觉时呼噜打得那样高、那样响,惹人烦不胜烦,张嘴亲她时,嘴里还有股挥之不去的老人味儿。

  她从前如何能忍受的?

  再想起之前让他眼中只有自己的愿望,她只觉着恍如隔世,甚至难以想象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念头。

  如今她不常去找刘崇了,刚刚被解除了幽禁的刘崇却反而天天来看她,就是赶也赶他不走,曾经那高高在上的宠爱翻然一变而化作了小心翼翼的讨好,有时候想让她帮忙在刘钦面前递一句话时,刘崇脸上的神情简直像她的小媳妇了!

  这副神情,她在从前被她暗暗嫉恨过、也嫉恨过她的女人脸上见过,在与她同仇敌忾、短暂结盟过的盟友脸上见过,虽然不曾见过自己的,但想来也是一样。没想到今日再见,竟然是在刘崇脸上。她先是吃惊,随后觉着好笑,再然后忽地恍然,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

  原来天底下的什么都会变,权位调转之后,连男女也可变了。

  她找到了真正永恒的东西,本能想把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但刘钦,他的亲生儿子,又是那样一个雄姿杰出的年轻人,不需她教导,就早早明白了同样的道理,想把这稳固从他手中夺来,殊非易事,更恐怕得不偿失,她便马上明智地决心走上另一条路。

  “金银珠玉、嫔妃仆从,都是无关紧要的,有和没有,多还是少,有什么分别?只要皇儿觉着是对国家好的,那放手做就是。”李氏淡笑道,用言语将两人拉到一处,“不论到什么时候,娘和你都是在一块的。”

第205章

  寿阳侯因涉嫌谋害公主,犯大不敬罪,被灭了满门,虽然大小也有几十余口,但因为刘缵、陈执中、岑士瑜等人“珠玉在前”,在朝中倒也没激起什么水花。

  现在朝中几件大事已经让各部官员焦头烂额,没人去管这件闲事。

  第一是周维岳的清丈有了结果。事先派去江阴的人,崔允文掌监察之权、桓龙统兵,又有一千甲士坐镇,这一千甲士背后,还站着一个已经半步入相的薛容与,薛容与背后又是刘钦——别说岑士瑜已倒,就是他仍活着,如此形势之下,怕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周维岳腰杆硬了,剩下的便是吏事。他带领属官跑遍各乡县,一分一厘地丈量田亩、确认归属,雷霆手段之下,追缴出的之前被各世家大族隐匿、抢占的土地实多,这一年秋决,仅江阴一地要杀的人就比得上去年雍国各省之和,而带来的结果就是,这一年秋收,仅江阴一带收上来的赋税竟也比往年多出四成。

  薛容与上疏请求在东南数省、数州府同样重新丈田,并递上了一份名单。

  最早周维岳的奏章送上,朝廷大加褒奖、传谕各省时,各省各地官员就都已嗅见气味,明白这是朝廷新立的竿子,迟早扫到自己,因此时刻关注着朝廷动向。薛容与的这一份名单当中,几乎每一个字背后都有一番角力博弈,一个地名往往牵扯几十个地方官员和几个甚至十几个中朝大官,说是龙争虎斗也不为过。

  过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他才顶着压力送上奏疏,请求最先在那些地方推行新政。刘钦一地未改,照准施行,终于将此事定了下来。

  第二件事仍和周维岳有关。他着手清丈之余,也没放松对岑氏一族的审问,顺藤摸瓜,从江阴一县牵扯到常州府,又从常州府牵扯到江浙两地,最后又从江浙牵扯到整个东南。

  崔孝先虽然一向善于体察刘钦的意思,加以逢迎,但一来再查下去就和自己也有关了,二来担忧这样下去国无宁日,整个朝廷都人人自危,不得已只能咬着牙以宰相身份向刘钦谏言。

  他生性谨慎,谏言也是私下谏言,因此刘钦驳斥他也是私下驳斥,算是给他留了面子。崔孝先出宫后发了阵愣,随后悠悠叹了口气,暗暗后悔不该蹚这趟浑水。飓风起于青萍之末,要是此事成为他失去圣心的开端,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幸好马上他就有可慰藉处了——

  随着江阴岑氏牵扯出的人越来越多,刘钦明白,处理方明俊案的时机到了。曾经他答应周维岳,此案涉及的人,有一个处理一个,现在是时候践行前诺了。

  “古人言:‘俗侈起于京师,吏贪始于上官。’”这天朝会,议完别的事,刘钦从薛容与的上奏中摘出了一句,暗想这古人其实倒也不古,不过就是明朝的张文忠公说的。

  一面腹诽,一面继续从容言道:“薛尚书说,惩贪禁侈,整顿吏治,当从京城开始,从中朝开始,此言有理。”

  自从岑士瑜倒台,原本的吏部尚书李章甫也明白自己于新帝而言是老迈无用的了,在他后面,侍郎薛容与正磨刀霍霍,在他前面,陈执中、岑士瑜就是给他的榜样。好几次,刘钦绕过他,直接同薛容与定下用人之策,有什么诏令,也是薛容与最先知道。

  李章甫如何能不明白,自己已成了一块惹人厌的绊脚石?在刘钦一脚踢开他之前,就自请乞骸骨归乡了。刘钦挽留几次,在李章甫再三相请之下,终于答应。从此,薛容与就顺理成章地升任吏部尚书。

  “‘戚里仿大内,大家仿戚里,众庶仿大家,习以成风,传式海内。故京师不禁而欲禁四方,未有能行者也。’张文忠公毕竟是臣子,有些话他不敢说,朕替他在后面再补上一句:大内不禁而欲禁京师,也只能是一厢情愿。既然决心要有所更张,那自然从朕开始。”

  薛容与在朝班当中,恭敬地低垂着头,心中颇觉欣慰。

  先前刘钦答应发帑银充军饷,问计于他,想要找出个购粮时能不让帑银缩水的法子,他在妻子提醒下,总算想到了用京官官俸“李代桃僵”的法子,但还有缺口要补。他便没有急着上奏,而是先往家里写了封信。

  他家世代经商,人脉宽广,无论扬、益都结识一些盐商,这些人无论是累世富贵,还是骤然起家,共同点便是一个“富”字,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街巷当中有句俗语,说这些盐商“放个屁都能打出金屑子”,此时不让他们出一口血,更待何时?

  不足的缺口,朝廷补不上,对这些人而言,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值此国难之际,谁要是挺身而出,朝廷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他,大可以将其扶为官商、总商,即便有人吝惜钱财,但聪明人总是不缺的,想来他只要稍一透露口风,便会有人站出来担当此事。

  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朝廷掌管盐引发放,不发盐引,来年这些盐商行盐就算走私,朝廷想要收缴他们的盐,他们也没有话说——只是此举毕竟涸泽而渔,太失人心,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能用的。

  幸而相识的盐商当中,果然有人看出摆在眼前的这个既富且贵的机会,向薛容与递话,愿以低价售粮于朝廷,前提是朝廷赐个官身,往后行盐各路隘口需得直接放行,不能再从中抽成。薛容与暗松口气,也让人递话回去,那商人命管家快船赶来,终于将此事敲定。

  商人在东南筹集粮食,然后卖给朝廷,因为比市价还要再低两分,算上一路上的车船费用,其实赔本不少,却与朝廷搭上了线,长远来看不算亏本。至于后来他将内帑中的珠宝转卖出去,说是宫中妃嫔娘娘用过的,惹得许多贵妇争相购买,一过手赚了多少,薛容与便不知道了。

  他只知道,内帑折粮的麻烦解决了,他的下一句谏言便可以出口了。

  如今刘钦在朝堂上所说之事,就出自他的上奏,薛容与虽然面上不显,胸膛里一颗心却是砰砰多跳了两下。

  那边,刘钦继续道:“又有言道:‘古之王者,盖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朕虽然不比古之圣君,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道理总还是知道的。”

  “如今内忧外患,夷狄交侵,国无宁日,民不堪命,薛尚书所言‘惩贪禁侈’,正当其时,就从朕、从宫中开始罢。”

  “宫中用度一向颇为铺张,如今国难之际,正宜一切从简。去年宫中广选秀女、大扩宫眷,扰民甚深,开销也大,朕意,遣新纳宫人各自归家,无家可归者,赏赐此一战有功将士。各宫只留数人、十数人听用,宫中各局各司一应宫宦,皆考核后留用,沙汰者发给银子遣出宫去。”

  刘钦神色平平,像是在说一件很小的事,“之前所营造的宫殿,工程一律暂停,剩余房梁、巨木留待后用,各衙门如必要修缮,审覆后可从中支取。先前派遣出去、现在各省各县的督造内臣,即日召回,不许再对巨木等物加以征缴。”

  “御膳六十四例,裁剪为十六例,今年起各地方官不许再进时鲜。每年进贡宝珠玛瑙之例废除,免劳民力。给朕新制的龙袍冠冕,朕问过价格,水分极大,实际造价与记在宫里账上的足足差出十倍!朕已处置了几个督造太监和织造局的人,龙袍往后不必每年重制,就是要制衣,银子也有定数,四季常服也要缩减套数。”

  “还有一点——”刘钦严肃道:“朕今日立个规矩。往后宫里不得以任何名目向各部要钱。如果是后宫、宫人伸手,便来找朕,如果是朕开口,诸位大可以拿朕今日所说上书劝谏。诸臣进宫,如有宫人依照旧例索取通行费用,一经发现,交钱者贬官,宫人处死。”

  后来他又说了许多,整顿之意甚坚,却当真如他之前所言,是冲他自己和宫里去的,对百官倒没有多少约束。众人听来,却觉匪夷所思,当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如薛容与等人,自是高呼圣明,却也有有忠君之情甚笃的,见天子竟要过这样的苦日子,大哭自己为官失职,有辜君父,苦谏刘钦收回成命、或是自请求去。还有坚称祖宗礼制绝不可废、朝廷脸面绝不可丢,因此同意裁撤宫人、暂停修建,却坚决反对裁撤膳食、缩减衣物的。朝堂之上,一时又吵成一团。

  崔孝先人精一般,先前因为周维岳的事已经得罪了刘钦一次,从此对天子的心思,就揣摩得愈发努力,自然看出刘钦是动真格的,绝不会被劝动,犹豫一番,在鼎力支持与痛哭天子支绌如此、自己这做臣子的实无颜立于天地间当中选择了后者,一时哽咽难言,泪洒当场。

  他身为宰相,一掉眼泪,马上便引起一片哭嚎。刘钦听着底下哭丧一般,不快道:“这是做什么?朕既然已是天子,难道还需珠玉、珍馐、动辄上万两银子的袍服以显尊崇么?国初时我大雍定南宁北,无往不利,士民欣悦,上下一心,现在又是什么局势?说什么祖宗之法,祖宗之法还能用到现在么!”

  他说得严峻,崔孝先本来就不是真哭,见状忙收了泪,只是感叹天子不易,提出要向国库捐款。此话一出,非但别人措手不及,就是刘钦也有几分意外。

  崔孝先道:“臣家中虽谈不上富有——”许多人心里暗道: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但陛下如此节俭自苦,臣不敢不毁家纾难,以共克时艰……”

  刘钦事先从没想过让百官捐款的事,经他一提,不由心中一动,按捺下来听着他后面的话,单看神色却是变也未变。其余百官绝想不到崔孝先为了讨好刘钦,竟然做到这般程度,他自己往前迈一大步,不就相当于其他人都退了一步么?当下若是不紧紧跟上,不知往后如何自处。

  听到后来,刘钦算是明白了,为何上一世崔孝先能得刘缵如此重用,让陆宁远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连性命都不保,他是当真可人!想到这里,不由向陆宁远投去一瞥。

  陆宁远直身肃立着,对崔孝先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察觉到他的视线,马上回看过来,在朝班当中不能失仪,实不知该如何向他示意,最后朝他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刘钦微微一笑。崔孝先以为是因为自己,更加确信自己做对了,一咬牙,说要拿出父子三人积攒下来的官俸五十万两,以充军费。其余为求上进的人,只得照着这个价码,根据自己的官职、俸禄和进取心打折奉上。

  刘钦刚刚掏空了内帑,对这些银子当真心动。但他心里还揣着另一件事,为此只能对送到眼前来的这些钱视而不见了。之所以一直不表态,只是让百官们以为自己会就坡下驴,狠狠敲他们一笔竹杠,让他们心不能安,等知道自己不要他们捐款之后,再狠狠松一口气,然后对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反应也就小了。

  “诸公有这份心,何愁我大雍不能中兴?银子暂且寄下,我大雍总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刘钦说了一句漂亮话,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然后慢慢开口道:“还有最后一事。”

  他打个手势,内侍便抱来一只箱子,刘钦从最上面取来一本。隔着那样远的距离,众臣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多年前方明俊一案牵扯的人都在这里,虽是陈年旧案,但事情总有个是非曲直,朕既然看到,就不能置之不理。”他把手中的那本文书拿起来,在身前扬了一扬,“其中有上下贿赂者、卖官鬻爵者、颠倒黑白者、更甚至有草菅人命者,付三司会审,查明罪状之后,有一个算一个,皆鞫谳定罪,绝无姑息!”

第206章

  借着方明俊的旧案,大雍乾亨元年这场轰轰烈烈的改革正式拉开了帷幕。

  不论这场持续十年之久的改革于后来的雍国而言有何影响,于当时的时人看来,也无非就是新皇登基,凭着一腔热血和锐气,急于有所展布,行事未免失之操切,竟然方方面面都要有所改变,在被卷入其中之前冷眼旁观,总是疑虑多过认同的。

  从与夏人的战事稍息之后,在全国范围内的官员考课就提上了日程,吏部颁发了新的考课之法,对各级官员进行考核,以定升贬黜陟;土地清丈在多省展开;清点东南各省从立国以来历年加税,取消一些由临时加派而不知不觉变为固定赋税的杂税,将剩余税负合为一项一体征收;清点各省流民数量,用从富户手中没收的侵占夺来的田地和无主的荒地加以安置;据说对江北各军也要有所革变,只是一应举措暂时还未推出,眼下还只有传闻而已。

  反倒有一件事已经近在眼前——那便是天子登基之后,要进行的第一次冬狩。

  前一阵子,刘钦遣散了男女宫人三千余人,其中还有些是太上皇的嫔妃。一些太上皇曾用着得力的大珰,要么坐事问罪,要么也被逐出宫去,去守陵都算好的,还有人被罚去做苦力。大珰们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哪吃过这般苦,还没到地方,半路上就病死了几个。

  宫中一应用度也肉眼可见地缩减了,无论新皇在前朝如何折腾大臣,这份决心总还是人所共见——对自己下手都这般狠,杀几个贪污过剧的朝臣杀鸡儆猴,不过是去其太甚,群臣哪里还好再说什么,只有战兢惕厉而已。

  这个节骨眼上,刘钦冬狩,其实花费不小,但临御兹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也为整军示武于天下,当此胡氛正亟之时,似乎也是不得不为之事。因此提出之后,没经太多议论,冬狩之事就敲定下来。

  毕竟是刘钦即位以来第一次冬狩,规模极大,为了这个,秦良弼、熊文寿等人都不曾回到驻地。暂且扣下他们,朝中聪明如徐熙等人便明白了天子心意——往后还是要打,现在只是预做准备,以正人心而已。

  这会儿刘钦双眼已经完全复原,再没有任何不适,虽然知道未必是林九思之功,却也难免担心他到底把那味所谓十分珍贵难得的药材给自己用了。

  直到现在,对林九思的说辞他也暗暗怀着几分狐疑,但这等事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便悄悄注意着陆宁远的手臂。

  不知是不是林九思的手段当真有效,陆宁远那条右臂竟好像当真见好,复健多日,临到定下的冬狩日期前几天,刘钦居然见到他试着开了开弓。

  陆宁远自觉手上恢复了几分力气,虽然用的只是最轻的小弓,在初冬的节气出了一身热汗,才终于把这张弓勉强张开,还不算张得很圆,但已为多日所不见。刘钦不由瞧得一愣,陆宁远自己也不禁呆了一呆,心中一喜,跟着却又是一忧。

  他松开弦,转过头去看看刘钦,也同样疑心林九思把药用在了自己身上,但刘钦现在眼睛已经复原,也难确定,更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复发。

  当日刘钦支开他,同林九思私下里说了什么话,他自然无从得知,却多少能猜到。等同刘钦离开之后,他后来又偷偷找过林九思,不管刘钦对他说了什么,请求他把那味药材用在刘钦身上。

  林九思神情古怪,沉默半晌,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他。陆宁远担心这是缓兵之计,再三向他确认,惹得林九思烦躁起来,身子一转就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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