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落满红枫,在宋秋辞的脚步下沙沙作响,扑面而来的晚风潮湿微凉。
“我很喜欢这段。”沈晴野喟叹着,声线紧劲,“宋啾啾,我喜欢你笔下的这几个反骨仔。”
“喜欢归喜欢。”宋秋辞眼神古怪地睨了他一眼,“你一路上反反复复喊了十几遍,你考虑过我和路人的感受了吗?!”
“路人笑挺开心的啊。”沈晴野根本无所谓,油盐不进。
宋秋辞往左迈了好一大步,跟这人拉开点距离。
“哎,别走。”羽绒服的帽子被一只手勾着,一把将宋秋辞拖了回去。
宋秋辞脚步踉跄,险些摔倒,脚边枫叶被风掀起,绕着圈飞起,沈晴野轻嗤着勾过他的肩膀,把他按在自己身侧。
“我问你,宋秋辞。”沈晴野有意沉声,眼底闪过点审视,狐疑地问,“看你现在这反应,你当初没暴露作者身份,偷偷看我铸剑搞剑法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
“啊?”宋秋辞的目光虚虚的飘出去很远,他干笑了两声,“怎么可能?”
沈晴野一哂,朝着宋秋辞的方向侧过脸。
晚风吹落枫叶,远空天景深蓝,流云浅紫,最后一抹余晖流淌过小巷,淡橘色的光晕被火红枝叶拆了几分,分割零落,细碎的光影落在男生脸上,勾勒出近乎清丽的侧脸轮廓。
沈晴野漫不经心的哂笑几乎凝固在嘴角,他深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动了动。
“你别说,这个时间点。”宋秋辞东张西望着,“你家这庭院后门这块,好像很出片啊,让我拍个……诶?!”
沈晴野张着五指扣住他一侧脸颊,偏过头,指尖按下他颊边的围巾,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口。
“你……”宋秋辞像定格的照片,僵在了原地,脸颊快红过枫叶了,“你有毛病。”
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啃他一口。
“有漂亮小花忍住不亲我才有毛病。”沈晴野冷嗤,“要拍什么?”
宋秋辞挣开沈晴野,开了手机摄像机,从沈晴野的背包里抽了瓶矿泉水,倒在地上,接着积水的倒影拍了天景和秋叶。
残阳落于天际,路灯接连亮起,夜幕勾出沈家庭院中式园林的线条。
“我觉得,夏南苏还挺适合那个角色的。”宋秋辞停在沈家后门边,偏过点头,仰面征求沈晴野的意见。
“是挺有我看文时那感觉,她演应该效果很好,但她确实麻烦缠身。”沈晴野一手摸索着钥匙,边冲宋秋辞耸了耸肩,“要不我去帮她把证据毁了,把那男明星打到满头包,分不出哪个是她的手笔。”
“你别。”宋秋辞偏开点头,把耳朵拉远,懒得听他胡说八道。
沈晴野摸索半天,没找到钥匙,扔下句“在这等我”,手法娴熟地跃起,双手挂着屋檐,翻过了院墙。
“你把我那个哈苏相机拿给我就好,我就不进去了……?!”宋秋辞一转头,看见树后站着个有点眼熟的影子,“你……?”
黄记者的半个脑袋包在绷带里,手上拄着个拐杖,活脱脱一副木乃伊样,脚边还放着个硕大的果篮。
寻到宋秋辞的视线,他慌忙挤出个套近乎的笑,匆匆上前了几步。
“别。”宋秋辞立于原地,声线冷制,对着黄记者的方向抬起一只手,手心向外,“你回医院去。”
“对、对不起。”黄记者有点尴尬地开口,声线干涩沙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谢谢你们。”
“不用。”宋秋辞不为所动,“你就当没见过我们。”
有时候,他会觉得,命运是穿行线,交汇过,就别再回头。
让烂人烂事停在原地,人总要向前。
“谢谢你们救我。”黄记者自觉地停在宋秋辞身前一米开外,只摊开掌心,“或许你们需要这个。”
宋秋辞的眸光淡淡地抬了下,黄宙文的手心里,躺着一张相机内存卡。
“这是?”他问。
“那天车祸时,它在我口袋里。”黄宙文摸了摸鼻子,身体仍有些后怕地颤了颤,“它跟着我一起,被你们弄出来了。”
宋秋辞微眯了下眼睛,想了想,他接过了那张内存卡。
“漂亮小花,我回来了!”朱红大门向内打开,沈晴野手臂压着门,勾着嘴角,斜倚着看宋秋辞,“我才走几分钟,你就和别人说话。”
这没骨头似的懒散姿势,别人做来,或许有种弓腰驼背的颓废感,换成沈晴野,宋秋辞却有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着的压迫与逗弄感。
宋秋辞掌心攥着内存卡,无语地刮了沈晴野一眼,嘴巴快抿出不爽的波浪线:“不要乱喊我!”
沈晴野看似正经实则极其敷衍地嗯了声,“黄记者跟你说了什么?”
“我看看。”宋秋辞单手捧着相机,换上黄记者递过来的内存卡,调出相册。
一只脑袋没什么自觉地紧贴了过来,挤得他感觉自己快要头身分离。
“什么什么,让你男朋友也看看。”沈晴野熟络地揽过他肩膀,理所当然地给他增加了点负重。
黄记者的内存卡里什么都有,照片构图稀烂,内容杂乱无章。
不过宋秋辞还是从一众菜场打架、路边摊、中老年挚爱花卉和钓竿金鱼里发现了点目标。
黄宙文……偶然拍到了夏南苏被骚扰的画面!
这几张照片足够证明夏南苏的清白,挽救一个女明星的职业生涯!!
而这几张照片,恰巧和被救的黄宙文一起,在那场爆燃的大火里幸免于难。
宋秋辞一侧头,刚好对上沈晴野的眼睛,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宋秋辞的目光看看相机,又看看沈晴野,两人同时在对方眼底看见了笑意。
深秋渐过,初冬的星河浩瀚,渺远星光下,深巷中叫卖桂花酒酿的吆喝声渐渐远去,庭院院墙藤蔓在晚风中轻拂,两个修长身影交颈,一吻即分。
宋秋辞先推的人。
氛围是到了,但刚在一起几天,在人家家门口接吻,真的太不像话了。
而且,沈晴野每次都跟饿狼似的,眼底一片不知餍足的漆黑。
溜了。
沈晴野舌尖意犹未尽地抵过侧颊,自顾自地笑笑,背倚着门,绕有兴致地看着宋秋辞慌不择路地逃走。
无所谓。
沈晴野心说,今天可以先看看文。
他双手插着兜,一路踱回院落,路过老沈,心情颇好地问了声晚上好。
“你干什么去了?”几度的天气,老沈在院落里摆了几瓶酒,仰头小酌,浇浇庭院惨遭整容的心中块垒,“后门有什么,待那么久?”
“漂亮小花。”
“?”
晚饭后,沈晴野二刷了宋秋辞今天的更新,跟一刷的自己在评论区击掌后,他打开了宋秋辞写给自己的好饭。
好久没看,可以复习一下。
这种文是这样的,看完,需要放置,下次看,又是新的快乐。
沈晴野眼前闪过刚才落荒跑路的宋秋辞,轻嗤过,视线挑起停在文字的第一排——
[“沈总监。”宋秋辞停在办公室外,板着脸,“不要再看小说了,玩物丧志,好好工作。”]
[“是的,我这就把这小说删掉。”沈晴野眉心紧拧,下定决心。]
[宋秋辞深吸了一口气,舒心地笑了:“这才是公司的好总监。”]
[“之前的我真是太可恶了。”沈晴野双手捂着脸,虔诚地忏悔着。]
“……”沈晴野磨了磨牙,手心攥紧。
宋秋辞,把他的饭,换掉了。
第49章 臭要饭的
宋秋辞到家的时候,都还觉得自己被火山嗦了一口,从脸颊到耳根都在发烫。
厨房里的油锅噼里啪啦地响着,老孙一手叉腰,一手撅着个锅铲,一副巫婆熬汤的专注样。
“哟,宋啾啾回来啦?”听见门响,老孙麻花般地扭着头,露着点盛情的笑,“我给你熬排骨鸡鸭汤,咱补补。”
“……”宋秋辞的嘴角轻轻地一抽,“叔,这不是补,这是下毒,咱把鸡鸭捞出来,拒绝动物洗澡水。”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捞起开瓶器,撬飞一块白酒瓶盖,扣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响铃。
宋秋辞的目光掠过屏幕上的“沈晴野”三个字,把嘴巴抿出一条薄线,眼前浮现的还是刚才朱红门楣下的一幕。
接着那点身高的优势,沈晴野的小臂横压在门上,微微弓背,将他困住,黑漆漆的视线扫过他轻颤的长睫、微怔的眼睛、以及紧抿的薄唇——
沈晴野空闲的手抬起,指腹压着,扫过他的脸颊,停在他的耳垂边,指骨压着,耳畔传来轻微的痛感,耳尖一阵热烫,他被捏得几乎全身一振,微讶着张开嘴巴想抗议,却被乘虚而入,舌尖被吻得发麻。
从沈晴野的桎梏下逃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好在宋秋辞师出沈晴野,知道往哪儿踹。
电话铃声依依不饶地,又滋儿哇滋儿哇地唱了起来。
“怎么啦宋啾啾?”老孙拎着只半生不熟的鸡,探出脑袋来,“谁的电话?”
宋秋辞深呼吸,愠怒着,攥出个拳头:“……臭要饭的。”
宋秋辞的拳头敲在了接听键上——
“喂喂喂?”听筒里传来了沈晴野冷劲的声音,拖腔拖调的,讨债鬼的怨气十足,“我饭呢?我饭呢?漂亮小花,漂亮妹妹,你把我饭倒啦?”
宋秋辞快对这一大帮子古怪外号免疫了。
“嗯?没有吧。”他无辜地说,“荤的吃多了会腻,我考虑总监的身体,给沈总监吃点素。”
“……”
宋秋辞感觉自己好像是听到了比较清晰的磨牙声,像是要把他嚼吧嚼吧吞了。
“我下次把文档藏好,还给我吧。”沈晴野态度良好地恳求着,“求你了,把饭给我吧,我真的很想要这碗饭。”
“大傻逼沈晴野。”宋秋辞耳根一热,心里话像温泉水,咕嘟咕嘟地冒了出去。
他当机立断地,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掐断了对面争分夺秒扔过来的半句原形毕露的“回头收拾不死你”。
“臭要饭的。”宋秋辞无所畏惧地嘁了声,手一扬,手机从指缝落下,摔在沙发上。
老孙扒着厨房门的缝隙,古怪地瞄了他一眼。
这“要饭的”,要的,真的是饭吗?
宋秋辞是个负责任的好作者(参照物:潘栩),扬了沈晴野的一碗饭,他会自觉补上新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