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晨欲言又止，但见叶祈安面上写满了不容拒绝的冷漠和强硬，心里些微发怵，故作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便悻悻地离开了。
黄晨刚走没多久，叶祈安就接到了左薇的电话。
“安安？”左薇问，“怎么样，见过他了吗？聊得来吗？”
叶祈安道：“就那样。”
听出了叶祈安嗓子的喑哑，左薇皱眉道：“你嗓子怎么了？又感冒了？”
“一点点，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左薇的声音倏地严厉了起来，“你多久前才病倒过一次？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多大人了还天天让我们担心。”
“让你找个对象也不愿意，天天就是泡在医院里，早知道......”左薇顿了一下还是冷硬道，“早知道就该听你爸的话，不学这个医。”
叶祈安没忍住皱眉，“妈。”
“喊妈也没用。”左薇厉声道，“这个不满意就下一个，迟早能有个入得了你眼的人。”
听出了左薇声音里的坚决，叶祈安微微叹气。
电话挂断后，叶祈安在原地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嗓子又开始发疼，干燥疼痛的像是有粗粝的磨砂石在剐蹭。
叶祈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正要再叫壶茶水时，对面突然又有人落座了。
准确来说是斜对面。
叶祈安侧首盯着封今，眸中闪过些许意外。
还说是最后一面呢。
到底还是见了。
封今注意到了叶祈安干燥的嘴唇，又垂眸看了眼桌面的空壶，也没说话，自作主张地叫了壶茶。
叶祈安一言不发地观察着封今。
封今今天出乎意料地穿了一身介于正式和休闲之间的西装，碳色外套里的深灰色衬衫随意解开了三颗扣子，沿着宽肩窄腰的线条收紧，隐约可以窥得内里的肌肤和肌肉走向。
服务员很快便把茶水送了过来。
封今瞥了眼叶祈安的杯子，不假思索地先给叶祈安倒茶，动作轻而缓，茶水无声无息地落入杯底。
叶祈安默默地注视着封今的动作，意念一动，突然掀起眼皮看了封今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封今倒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叶祈安，似有些困惑地拧了下眉，但还是开了口：“封今。”
叶祈安应声后又垂下眼，似乎陷入了思考。
像是意识到了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封今莫名感觉脑袋里的一切都膨胀滞涩起来，像断了信号的老电视般亮起了雪花屏。
在叶祈安重新开口的瞬间，接触不良的信号才再次连接了起来。
“封先生。”叶祈安抬眼直视封今，开口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第16章 未来领导
“什么？”封今脱口而出，脑子里却还荡着刚才叶祈安对他的称呼。
封先生？
怎么从叶祈安嘴里吐出来这么......
还没等封今找到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当下的感觉，对面的叶祈安便又自然且轻松地抛过来了第二个干扰封今思绪的信号。
“我需要一个男朋友。”叶祈安面上十分正经，语气不痛不痒，更像是在参加某种不讲中文的学术会议，而不是进行一种......类似于“表白”的仪式？
封今的身体出现了瞬间的僵直，仿若全身的血液都因承接外界的信号而暂停了流动，狼狈地跌入了短暂却又无限延长的重启过程。
茶水从已满的杯口溢了出来，在桌面上晕出一道水渍。
叶祈安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茶壶，却因着动作，大拇指指腹不经意地在封今的手背上蹭过。
像是触电似的，封今倏地收回了手，一脸愕然地盯着叶祈安。
叶祈安的手僵在原地，半响后才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道：“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
封今条件反射地摇头道：“不是，我有洁癖......”
话刚一出口，封今又觉得不对。
这话像是在嫌叶祈安脏似的。
“是有点吓到我了。”封今又改了口，胡言乱语道，“就，不是说刚才，就是你刚说什么？”
男朋友？
话题跳跃的这么快的吗？
叶祈安前一秒才刚问他的名字，下一秒就直接说上需要男朋友了？
这算什么？暗示他？
这太不合理了。
冷静下来后封今也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不对劲，混乱的思绪也逐渐找到了对的通道，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叶祈安完全没在意封今那一瞬的慌乱，只是礼貌地回答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我想和你达成一个......或许说是协议？”
“协议？”封今没忍住皱眉。
叶祈安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是的，我的父母对我的感情方面比较担心和着急，但是我的职业是医生，大多时候我的时间和精力很难掌握在我自己手里，谈恋爱对我来说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东西......”
叶祈安今天有些过分的礼貌。
封今没忍住走了下神。
他们先前见过四面，叶祈安都是保持着一种略带疏远但又不会太死板的状态。
毕竟其中两面都是在床上。
他俩虽然不会像那种真情侣似的耳鬓厮磨，但也不会......那么客气。
如果在床上还那么讲礼貌就太奇怪了。
比如说。
请你用力一点，请你再快一点。
请你把腿再张开一点，请你自己动一动。
略有些惊悚了。
封今的表情不自觉地古怪了起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封今神色的变化，叶祈安停了下来。
封今回神，扭头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很轻地歪了下脑袋，嘴唇也小幅度地撇了撇，而后一本正经地问：“你在听吗？”
老实说。
有点可爱。
封今碾了碾指尖，迟缓地点了下头。
叶祈安这才满意地抿唇，诚实道：“我短时间内一定不会考虑恋爱，但是出于要应付我父母的原因，我需要找到一个配合我的人，不然我或许要一直消耗我的休息时间去相这些不会有结果的亲......”
其实这个想法是在封今在他面前坐下的那一瞬间产生的。
还是那句话，叶祈安是个很挑剔的人。
即使是假的男朋友，叶祈安也不愿意将就自己去随便选一个自己对其一无所知，和他毫无交集的人。
而且还需要考虑个人素质和教养，以免出现协议执行过程中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乱七八糟的问题。
封今是叶祈安目前最心仪的对象。
和他相识，却谈不上熟悉，文明绅士讲礼节，洁身自好懂分寸，而且还有洁癖？那生活习惯一定也乱不到哪去。
而且......
而且他也后悔过那天没有去问封今的名字。
“当然，这个是有报酬的，相当于是我聘用你。”叶祈安沉默半响又道，“只需要一年，我会给你五十万。”
这个酬劳是叶祈安仔细考虑过的价格，结合了他自己的存款和薪资以及“市场价”，谈不上高的离谱，但也是个普通人很难拒绝的价格。
“而且不需要每天都维持工作状态。”叶祈安道，“我父母一般只会在周末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或者来看我，我也只有周末有空和他们见面，所以工作日的时候我不会打扰你。”
“如果我真的迫不得已在工作日联系你了，我也会支付给你相对应的额外工作薪资。”叶祈安补充。
封今没忍住道：“上二休五，年薪五十万？说真的，你要是不当医生去开公司，我一定会去你公司应聘的。”
也得亏叶祈安没创业。
要不然封今还真担心叶祈安的资金安全。
似乎是被封今逗笑了，叶祈安没忍住翘了翘唇，眼睛也随之弯了起来。
窗外正盛的阳光从贴满五彩珐琅的玻璃窗的罅隙间投射进来，在桌面散落成一片斑斓的光彩，漂亮的光点在他浅棕色的眸子里跳跃，像极了承载着生命的琥珀。
封今定定地凝视着他，些许晃神，差点没忍住直接就开口答应了。
但是不行。
这是一份协议，“买卖”的还是一个假男友的身份。
而且他俩的关系本来就已经有些复杂了，如果再加一层虚假的锁链，封今实在不确定这会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封今恍惚中回神，余光瞥见了双手搭在二楼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看戏的傅斯。
见封今终于注意到他了，傅斯狡黠地眨了眨右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封今斜对面的叶祈安，故意咧唇笑了一下。
封今：“......”
封今当做没看见，故作镇定地收回目光，认真地看着叶祈安准备礼貌拒绝，但正要开口时，突然又注意到了叶祈安眼下掩不住的青黑。
他看起来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