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孔温瑜睡醒一觉, 手机上仍旧没有收到回复。
他起身敲门,门没开,反而有人对着双向拾音器询问:“您饿了吗, 想吃点什么?”
孔温瑜拽了拽门, 纹丝未动。
他倒也没有非把门拽开不可, 站了两秒, 屈指再次敲门:“准备关我几天?”
外面回答的人声音有些拘谨, 似乎很怕他闹起来:“夫人说等隆家人来探望之后。”
“几点来?”
“快到了。”外面的人说,“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孔温瑜思考片刻:“不着急, 等他们走了再说。”
外面的人应了, 孔温瑜拿起手机,给聂钧打电话。
直到挂断都没人接。
他在医院加了铁网的窗户上望远处林立的高楼, 片刻后又给海鸣打。
海鸣倒是接了,只是语气一听就像是办了什么阳奉阴违的坏事儿一样不磊落。
“怎么了?”孔温瑜问。
海鸣顿了顿:“……您给我打的电话。”
孔温瑜不说话。
海鸣等了一会儿, 提醒他:“我们马上到了,还有隆小姐他们。”
话音刚落,他那边就传出来满明芷的声音:“海鸣,你如果不想一条腿跟在车后面跑, 就少在我眼皮底下跟他暗度陈仓。”
海鸣立刻噤声,几秒后匆匆道:“一会儿见面说。”
“见面说什么?”满明芷看着他挂断电话,狭长眼角微微提起。
奔波半天,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丝毫不见衰败, 眼角眉梢也没有一丝疲态。
海鸣在这视线里低了低头。
“你身为孔温瑜的保镖队长, 他的私事却一概不知。对待工作这样玩忽职守, 还打算跟他通风报信?”
海鸣面对孔温瑜时会为自己辩解,面对满明芷却完全不会。
任何解释都会被认为狡辩和推卸责任。
满明芷面色不改:“你如果敢走漏风声,吃不了兜着走。”
隆家人在后一辆车, 与满明芷几乎同时到达。
孔温瑜正在病床上玩手机。
门边守着的人低声提醒他,他才把手机收起来,抬起头等着人进来。
先是满明芷,两人抬眼对视一眼,随即又错开。随后是隆氏夫妻,最后是隆珠。
“伯父伯母,给你们添麻烦了。”孔温瑜偏头咳了两声。
他半躺在病床上,被白枕头与床单映得皮肤比平时要白皙,一眼看过去,真有一些虚弱的感觉。
隆先生连忙说:“身体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都要往后放。”
孔温瑜颔首,要说什么,又偏头去咳。
“医生怎么说?”隆先生问。
满明芷收回给孔温瑜施压的视线,微微笑了笑,转向他:“突发性心绞痛,可能跟遗传有关。”
隆先生面色凝重又温和地点了点头。
隆夫人在一旁道:“有问题我们出去问医生,让他们两个聊聊吧,温瑜也需要休息。”
“好好,”隆先生看向满明芷,“那咱们?”
“请。”满明芷点点头,身后的人推着轮椅转动方向,他们一起朝着门外去。
隆珠留在病房里,等人都走干净了,才站近了些:“你还好吗,温瑜?”
“还可以。”孔温瑜说。
隆珠对于上午的订婚宴没什么反应,因为两家结亲也不是因为情投意合,而是名副其实的联姻。
“你这属于心脏病的一种吗?”隆珠环视病房里的布置,“会不会影响寿命?”
“不知道。”孔温瑜说,“我不是医生。”
隆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肯定会遗传吧?我刚刚听说,这种病好像会遗传。”
“可能会。”孔温瑜说。
隆珠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光明正大打量他一遍,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结婚?”
孔温瑜回过神来,看向她,半晌微微一笑:“你想跟我结婚吗?”
“谈不上。”隆珠说,“我爸妈说你家挺好的,独生子,没有旁支。你本人也比较独立,对以后的小孩有好处,又不像其他富二代,整天换女朋友或者包养二奶。”
“婚外情可以接受吗?”孔温瑜问。
“什么?”隆珠一顿,蹙眉问,“什么婚外情?”
孔温瑜坦然看着她。
隆珠目不转睛地望了他片刻:“你在外面有别的人?”
孔温瑜默认了。
隆珠盯着他,偏头深吸一口气:“我爸妈给你当后盾,公开跟孔令筎打擂台,帮你收购股份,在股东大会站稳脚后跟,你竟然敢包养别人?”
孔温瑜叹了口气:“既然是联姻,那利用都是相互的。我把隆家废弃的工厂收购卖给敖家,缓解了隆家资金链的紧张。还有品牌国内代理……”
“是卖给敖家,还是送给敖卿卿?”隆珠打断他,“你跟她藕断丝连?”
话音落地,隆珠抄起桌上的半杯水,扬手就泼。
凉水顺着孔温瑜的发梢滴滴答答往下淌,流到枕头上,顿时显现出几块斑驳色深的印记来。
隆珠转身要走,孔温瑜出声叫她:“站住。”
隆珠充耳不闻,踩着高跟鞋几步到了门边,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
“哐当”一声,病房门被她一把甩关上。
孔温瑜坐起身,抽纸巾擦干脸上的水。
他在静悄悄的病房里拿起枕边的手机,最后一次给聂钧打电话。
还是没通。
他垂下沾水的眼睫,再睁开时脸色肃冷,湿润的眼睫仿佛染了墨汁,挂在上面又沉又重。
“咔”一声,病房门被人猛地拽开。
满明芷怒气冲冲地进来,到了孔温瑜面前,助理才推着轮椅堪堪追上她的脚步。
孔温瑜下了床,撩起眼皮看向她,直直地问:“聂钧呢?”
满明芷胸膛起伏不定,窄长的锐利的视线盯着他,率先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助理犹豫了一下,退了出去,并且关紧了房门。
“你把他关起来了?”孔温瑜说,“你没有权利动我的人。”
“如果不是我,这会你还能安安稳稳地躺在病床上?”满明芷道,“一个保镖而已,我想怎么动就怎么动。你想跟孔令筎一样,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就沦为餐桌上笑柄,你不要脸我还要。”
孔温瑜挥手把桌上的水杯扫落,顿时玻璃碎片四溅,散落得到处都是。
“我问你他人呢!”
满明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话到嘴边几次才说出口:“为了一个保镖,你对着我摔东西?”
孔温瑜朝她走过来,濡湿的额发,挺立的鼻梁,微微扬起的眼角和压低的视线。
这张熟悉的脸上从未显露出这样隐而不发的神色,好像下一刻就会不顾一切的暴怒。
满明芷连退两步,按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那个保镖我已经处理掉了。”她不再后退,同他面对面,冷静道,“关于你刚刚跟隆珠说的事,我会想办法替你周全。你不要再任性了,金屋藏娇属于风流韵事,只要你认错态度好,隆先生应该也可以理解。”
“你敢动他一下,”孔温瑜用与她八分相似的眼睛盯着她,没有一丝笑意,“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孽障,”满明芷怒道,“你在跟谁说话!”
孔温瑜脸被打得偏过去,又毫不在意地转回来。
“从小到大,我没有打过你一下,孔温瑜,我太放纵你了。”
满明芷手劲不大,但是用了力,小片刻那脸颊上浮现出红痕。
孔温瑜刚被泼了水,又挨了巴掌,闻言竟然还低低笑了一下。
“如果不解气,你可以再打。”他用舌尖顶了顶伤口,“但你真的动他,我绝对说到做到。”
母子两人对峙着,眼中神色分毫不让。
不知道谁的手机响起来,将室内一触即发的氛围扰乱,凝重而稀薄的空气重新流通起来。
满明芷盯着他,直到接起电话。
孔温瑜踢了踢脚底下的玻璃碎片,不耐烦地催促着。
满明芷很快挂断电话,重新看向他。
她似乎为他脸上的红痕而愧疚,沉默过后,终于冷静了一点。
“孔令筎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单单是因为她结婚后生出来的孩子不姓孔,更是因为那个司机的身份地位对她没有丝毫辅助。股东会看到这一点,所以放弃她,改为支持你。”
孔温瑜神色不耐,看向窗外。
上午还阴雨不绝的天色已经微微放晴,天穹灰蓝,像一层饱和度很低的衬布,映得树梢鲜绿欲滴。
满明芷说:“你太年轻了,做事考虑不到后果。那个保镖我查过了,身份都是虚假的,并且干过很多很危险的事。可能你会觉得刺激,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