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权很难相信,即便乘白羽不待见他,恨他,可是祸及孩子?
实在不像乘白羽的为人。
贺雪权一直以为乘白羽是爱乘轻舟的, 真心爱护, 因此才死死瞒住不让自己知道。
可是回头想想,太多了,乘白羽对他的欺骗太多。多到贺雪权不忍心一件一件去回想, 他真的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避子丹可以偷吃,孩子可以偷藏,连死也可以是假死。
为了摆脱他,乘白羽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有一点贺雪权没料错,乘白羽再是怨他、恨他,没看着他死,应邀来为他医治。
到底没有狠心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可是啊阿羽,贺雪权又忍不住想,你不如狠心一点。
你让我死了,好过让我受如今这样的煎熬。
“你知道了?”
乘白羽问得居然很平静。
贺雪权有一百个疑问想要找乘白羽问清楚,可是面着这面,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究竟……?!”
贺雪权只觉得项上头颅太沉,纷杂的思绪要将他淹没,压得他喘不上气,压得他想要睡过去。
即将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乘白羽朝他奔来接住他。
“贺雪权,你七窍都在出血。”
贺雪权摆头:“无事,躺一躺便好。”
“阿羽,”他说,“我有话对你说。”
“别说了,”
乘白羽并指一点,殿外白光迸现示警,
“先回去躺着吧。”
有脚步声急急而来,由远及近,而后好像有蓝当吕的声音,嘈嘈杂杂。
贺雪权充耳不闻,只是扯着乘白羽的衣袖:
“我有话对你说,不是要论恩怨对错,只是有话要说,你、你记得来红尘殿。”
蓝当吕目光惊奇,周遭仙鼎盟门人皆眼睁睁看着,乘白羽颔首应下。
真好。
贺雪权闭上眼。
不如就这样死了吧。
反正夜厌本来也是乘家的东西,乘白羽的东西,被夜厌杀死,他死得其所。
-
李师焉在黄昏时回来,说仙鼎盟还是有些家底,能人不少。
能让李阁主这么说,看来长老们丹道上颇有些造诣。
后来乘白羽又和李师焉一同跑一趟仙鼎殿。
那里很热闹,盖因血荼车停在殿中央,踞地擎顶,血糊糊的一大团。
飞辇一类的法器都不认主,只要有灵力都可以随意改变其大小。可血荼车不同,无人能将将它缩小收回百宝囊中,只好大剌剌停在这里。
这下可热闹了,不仅仙鼎盟门人弟子各显神通,旁的宗门也陆续遣人来尝试收服。
实在动不了也无妨,观摩一番也好,血荼车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观摩研习也是好的。
就这样,仙鼎殿灯火日夜不息,门庭若市。
“你能收么?”
无人的角落李师焉轻声问。
乘白羽:“能的。”
李师焉轻笑:“我雀儿厉害。”
两人默默看一会子热闹返回客居的宫室。
听闻贺盟主苏醒,已是深夜。
李师焉正要安置,乘白羽拉住人,实话实说:
“贺雪权要见我。”
“他认出你了?”
“嗯,他口称我姓名。”
李师焉点点头:“要我陪你去?你还怕他么?”
“不用,”乘白羽晃晃脖子,“不怕了。”
千真万确,曾经在贺雪权身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身体也变得不好。
而今好像都好了。
“李师焉,”乘白羽焉然而笑,“倘若有变,记得来救我呀。”
“好,去罢。”李师焉抬手摸摸他的脸。
……
红尘殿。
红尘殿也是有禁制的,不过都不防乘白羽。
行至寝殿,乘白羽立在门首。
窗榻上,贺雪权披衣而坐,手上一本册子。
脸色还是白得很,但好歹没有形容枯槁的那股灰暗颜色。
“你要同我说什么?”乘白羽问。
贺雪权:“你以前住在这里,十分畏寒?”
“……什么?”
“我问你,”
贺雪权抬起头,“昔日的红尘殿是不是很冷。”
“还好吧,”
乘白羽道,“不过你新伤未愈,体内阳气都在紧着伤病处,你若是觉得冷,还是另择宫室吧。”
正在这时,近在咫尺的地方弓弦声微响。
紧接着一道绿衣身影飘然而出,乘白羽后脊梁汗毛一炸,看见“自己”从身边经过。
是溯影阵开启。
紧跟着一道玄色身影从门外飞身抢进,扑着“乘白羽”跌进榻上。
“呀。”
“乘白羽”轻声呼痛。
玄衣人,即不知道哪一年的贺雪权,问:
“摔着了?摔坏了没有,我瞧瞧。”
“哎,你别,”
两道影子在榻上滚做一团,“你手凉。”
“你与我暖暖。”
“……”
有实体的乘白羽尴尬极了,溯影阵溯到哪一日的什么场景不好,偏偏映出他和贺雪权的房事。
须臾事毕,“贺雪权”面上舒爽畅快,大踏步出殿。
乘白羽刚想说什么,殿外声音骤起。
“春行仙君,”
好似是应孚灵,
“论功行赏凝聚士气,鹿鸣宴是历来的规矩,戚扬仙君邀您前去呢。”
闻言殿内两个活人神情都不大好。
“知道了,”
“乘白羽”倚在榻上恹恹答道,“多谢戚扬仙君的好意。”
“哼哼,要我说,”应孚灵的声音充满讥讽,“您可不该去。”
“是么。”
“可不是么?戚扬仙君是礼数周全,”
应孚灵趾高气扬,“盟主可没叫你去,不是怕你上不得台面是什么?你呀,就老老实实躲着吧。”
“乘白羽”不多话,抬手一道劲风挥出殿外。
“哎哟!你、你竟敢动手!你等着!”
……
声渐不闻,殿内那个影子乘白羽倒没有什么烦恼的神色,慢慢起身穿衣,飘出寝殿不知所踪。
殿内复归平静。
“既然已经知道我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