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予开着车沿另一条路去,很长一段时间后,钟霁又看到那座雪屋一样的白房子,别墅前的花园里换成了各式各样的菊花,钟霁闻到一阵桂花的香气。
“她在屋后种了许多桂花树,”陆兆晗解释道:“这种花的香味很馥郁,很明显,而且特别容易沾在人身上。”说罢,他又捏了一下钟霁的手腕。
钟霁陪着陆兆晗走进一楼玄关,整个别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佣人,陆兆晗的母亲闻珏阿姨也不在客厅。陆兆晗领着钟霁来到二楼,让钟霁在自己的房间等候,半个小时后,与闻珏一起出现在房门口。钟霁注意闻珏的脸色,带着令人心惊的苍白,她神色倦倦,露出了恬淡一个微笑,说道:“小霁也来了。”
陆兆晗招了一下手,钟霁跟着他走出房间,闻珏跟在他们身后,一直送到大门口,对陆兆晗与钟霁点了点头,缓缓走回别墅。
陆兆晗注视着她的身影,直到人进入房内才重新握住钟霁的手腕,转身走回车内。
陆兆晗没有解释这次不可思议的会面,在车内,他静静地怀抱着钟霁,像一尊雕像陷入沉思。钟霁想要挣脱,陆兆晗的手在感受到动作后,动了动,收得更紧。
他身上的阴沉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转变为无处可去的忧郁。
陆兆晗在忧郁什么呢?钟霁思考了一秒钟这个问题便打消了念头,陆兆晗忧郁什么都不再与自己有关,他强迫自己开始想别处的事。
第48章 遗憾
钟霁与陆兆晗的战争自此悄无声息地销声匿迹,战争的双方都各退一步,在边界线之后小心翼翼地踱步,他们观察着对方,像隔着天际对方的两颗孤星。
他们不再理论,保持着一种特殊的默契,但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感情的天空在渐渐地崩塌,他们生活在一起,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钟霁偶尔会在周阿姨的脸上看到担忧的神情,他却觉得现在这种状况很合适。他与陆兆晗之间,无论谁对谁都有所亏欠,他无法揣测陆兆晗的心情,但他们皆在这份虚弱的爱面前缄默不言。
钟霁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自由,但是他变得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他隐约明白那份自由的象征含义,他的心矛盾地互相拉扯着。有时在夜里,他会晃神很久很久,一遍遍思索利弊与得失。他不再想着离开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失去的是什么,如今陆兆晗也已经默许了两个人之间的微妙距离,自他出差回来后,他给了钟霁足够的个人空间。
有时,钟霁会想,如果能一辈子停着保持如此该有多好。
今年秋天,海面上没有传来任何台风有关的消息。澄澈的秋日天空渐渐逝去,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凉。这一天,钟霁给母亲换上了冬季的棉被,他的母亲对那日车中陆兆晗与钟霁的冲突一句未提,钟霁也没有主动提起,他不愿让母亲掺和如他与陆兆晗之间的复杂纠葛。
他细心地询问母亲是否身体不适,胸腹感觉如何,母亲都只是微笑地颔首,拉开话题与他闲聊。
临走时,母亲支开了护工阿姨,拉住他的手,缓慢地说道:“小霁,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干什么?”
钟霁愣怔了半晌,想起来他曾经问过陆兆晗同样的问题,他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当时的钟霁内心如同一只明镜,只是单纯地倒映出这个世界,他那时以为陆兆晗是自己的同类,之后却得到了完全相反的结论。而他曾经只努力追寻过爱情,结出来的也不过是现今这样苦涩的果实。
他看着母亲没有血色的面庞,轻轻地说:“我只要妈妈身体好。”
他的母亲摇了摇头,回答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小霁,我说的是你自己的事,你想要做什么,是关于你的未来的事。”
母亲又说道:“小霁,你的生命还有很长很长,总要有什么来支撑。”
钟霁神色一变,说:“妈妈不能支撑我吗?”
母亲笑了,笑得很甜蜜,然后投过来忧心忡忡的眼神:“当然可以,但是妈妈也不能陪你一辈子。”
“我希望你能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钟霁从医院出来,傍晚的温度急剧下降,一阵凉风吹过,他裹紧了自己的外套。他走过一条街道,想要搭地铁回家,看到许多同龄的年轻女孩站在街边举着手机。他停下脚步,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看到远处的残阳渐渐西沉,落入地球对面的那条线,他这才发现今天的夕阳美得不可思议。天空被染成红色,红色的光线从天的彼端跨越万里而来,一层一层地褪去,由深变浅,没有一丝云彩,达到此端后,只剩下朦胧的橘色薄雾,笼罩在万物之上。
钟霁在这片橘色的之中感到焦灼。他的眼前浮现出幽幽燃烧的火焰,初中时,某个冬天的夜晚,他乘着公交车下晚自习回家时,在车上看到一片红色的火海,黑色的浓烟隐没在黑暗中,消防车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看到高压水枪喷射在一栋楼房上,当时的火焰就如同此时的太阳一样炙热、鲜红,外侧是橘色,跳动的火焰的光线遥远地射入他所在的小小车厢。
当时的钟霁想,是不是这样鲜艳的、轻佻的红色就是末日时的颜色,是不祥的颜色,后来他看了很多电影,电视剧和数据,他比较喜欢蓝色、黑色、深绿色,他想要坚固的,沉稳,永恒不变的。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是他对于死亡与毁灭的逃避,他还太年幼,看到火焰中的废墟,自然而无意识地联想到了失去一切的恐惧。
钟霁站着看了一会,直到天空燃烧殆尽,变成黑色的灰烬,他抬脚走进地铁站,很幸运地寻找到了座位。他在地铁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突然之间想起,他曾经也有过特别想要的东西。
从小他就知道家里的条件,一直都很乖巧,但他曾经向母亲缠着要了很久,他想要一双轮滑鞋,最后,母亲买了一双别人用过的旧鞋。他不好意思再开口要母亲帮自己找个教练学习,只好在每个周末的时候偷偷地观察小区里的孩子练习的样子,在一边模仿他们的动作与技巧。他的平衡感不好,也很不擅长运动,一个人练习了很久很久,总算是能颤颤歪歪地慢慢滑动。但是没有等他彻底学会,在他能够自由轻巧地在地面滑行前,左脚轮滑鞋的轮子坏掉了两个,从鞋底脱落下来。
鞋子坏掉的那个星期天,钟霁在自己的房间呆了一天,他把鞋子放在书桌上,对着它看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带着鞋子和一只勺子走到小区后面角落的草坪上,这里没有人来,更没有人打理,杂草丛生,他学着电视里,挖了一个小坑,帮这双坏掉的鞋子办了一个小型的葬礼。
回到家后,他看到母亲很焦急的模样,问他跑去哪里玩,她没有在小区的空地看到他,现在已经九点多了。钟霁一言不发,母亲观察了一下,没说什么便让他洗漱好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放学,母亲突然问钟霁,轮滑鞋是不是丢了,她可以再去问一下有没有人有旧的。钟霁抬头看到母亲憔悴的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从那时之后,他再没有缠着母亲买任何东西。
他小小年纪就懂得了,与他的遗憾比起来,母亲身上的重担更多。
第49章 水底
钟霁沉在水底,随着水流轻轻摇晃,他的感官与外界隔绝,四肢百骸灌满了流沙,他听到它们在自己的身体里发出细微的,令人厌烦的响声。他在这片水域中,忧伤地沉睡,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却难以忍受。他想逃出去,逃出自己的躯壳,逃出这个世界,逃出生与死的界限。他想去往彼岸,但他只是被困在这片浓厚的黑色中,这片寒冷的空气中。
他不知道在这里睡了多久,亦或者,他并未陷入安眠,只是在半梦半醒中无所事事地躺在这里,独自倾听自己的心跳。没有人打扰,这样正好,他不需要宽慰,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任何属于俗世的东西。他躺在这里,他存在在这里,如此已足够。
他想要在幽潭的最深处,了解什么是永恒,但或许,生命尽头的另一个世界才代表永恒。所有有变化的东西,所有生机勃勃的东西都称不上永恒,所有的带着声音的东西都不够。
白色的光芒闯进他黑色的潭底,他面前的水变得波光粼粼。
水之外。
秋天即将结束的时候,钟霁在二十四楼思考自己的未来。在所有人都午休的时候,钟霁对着面前的落地玻璃窗认真地思考。他越是思考未来,却越是只能想到他与陆兆晗的过往旧事,他想起许多恋爱中的细节,它们像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跳入他的头脑,从潜意识的河流深处浮出水面。
在钟霁过往的生活中,来自爱情的甜蜜曾经是他最想得到的东西。他允许爱的存在,又逃避它,最后卸下心防,彻底走向它。他是一个太过早熟的孩子,因为早熟而学会了与多余的欲望共处,因为是孩子而仅凭直觉毫无保留地走入爱的领地,不懂得成年人情感的复杂。在一个同样的秋末冬初,他看到室友与自己的女朋友黏在一起的模样后,向陆兆晗询问未来。他在脑海里细数室友说过的话,要一起游玩,要一起旅行,要时刻回复消息,要把手牵在一起。他把这些全部告诉了陆兆晗,而陆兆晗只是轻轻应了几声好。陆兆晗太忙,管理着一个大公司的业务,钟霁原谅了他的迟钝与这段不算太浪漫的关系。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自己行动。他提前问了陆兆晗的工作安排,兴奋地安排与陆兆晗的约会。
不久之后,他如愿以偿地同陆兆晗牵着手走在c城的游乐园里。
陆兆晗不恐高,钟霁也不害怕,他们按照网上整理的路线体验了所有的项目,尝试了五种不同类型的过山车。钟霁在过山车开到最高点时看到陆兆晗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开心地笑出来。陆兆晗坐什么项目都是面无表情的,项目结束后却罕见地讲了一个笑话,他调侃钟霁不敢睁开眼,说在半空看到钟霁的脸被风吹得挤在一起,还说要去买抓拍的钟霁的丑照,钟霁回击说也要买他的。
他们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在游乐园玩了一天。晚上园区内有装饰得耀眼的花车游行,钟霁被陆兆晗牵着手。在人群中穿梭许久后,他们终于挤到花车的前方,钟霁看到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人偶,有穿着盔甲的欧式卫兵拿着玩具枪,还有小丑在抛球,花车中央是一个打扮成王子的人牵着白马,一个扮演公主的女生坐在马上。钟霁回过头,对陆兆晗笑了一下,陆兆晗的脸蒙在闪耀的金色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队伍停了下来,正中间有人开始说话,说他们要随机送出礼物,钟霁的耳边爆发出一阵欢呼,人潮开始抖动,身后的人都往前涌来,钟霁被推着走,手腕上的感觉骤然消失不见。
钟霁想要转过身,却被人群拥簇着只能向前。他感到快要窒息,耳边都是喧闹的人声,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他奋力地穿过这片沸腾的人海,走到隔壁的小道,平复了一下心情,手机没有信号,无法联系人。他着急地回头张望,想在人群中看到陆兆晗。
钟霁的心里有些难过,养尊处优的陆兆晗,大概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而钟霁却非要带着他看花车,现在陆兆晗已不知去向。他焦急地眺望着,被人从身后拍了肩膀。钟霁回过头,陆兆晗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从背后拥抱住他,他们一起看着不远处喧闹的人群。钟霁突然觉得,自己和陆兆晗贴在一起的这个瞬间,天地中只有“他们”与“别人”,他们前所未有地贴近,是这个世界上难舍难分的两个灵魂。
钟霁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兆晗垂下眼睛,淡淡地说道:“小霁,你信不信,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
钟霁惊奇地问:“真的吗?”
陆兆晗点了点头。
甜蜜充满了钟霁的内心,他握住陆兆晗的手,牵着他走到摩天轮下。没有人排队,他们很快登上了一节座厢。陆兆晗坐在他的旁边,低下头,钟霁闭上眼睛,即使他们已经接吻了好多次,他还是没有习惯。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狭小的空间里咚咚作响,比刚刚挤出人群后的声音更大声。钟霁捂上自己的胸口,想要遮住无处不在的声音。
这些回忆一段段浮现又渐渐淡去,突然一幅画面横插入他与陆兆晗的回忆,钟霁想起陆兆晗母亲闻珏的苍白面庞,她的气色看上去竟同自己的母亲一般憔悴。她满意地微笑着,面前的桌面上是她自己拍摄的照片,最上面一张是一个看着很神秘的建筑。
她轻声问道:“小霁对这些也有兴趣吗?”
钟霁点了点头,他看了好多照片,这些设计师怎么能做出这么美的东西。
闻珏又说道:“想看房子还是建房子?”
钟霁如同被点醒一般,心里生出渴望,他也想与他们一样,自由地抒发自己的想法。他最喜欢闻珏给他看的那些隐藏在森林间的建筑,如果能住在其中,该是多么的幸福,如果他也可以做得到,他也想给别人带来幸福。
他想要的自由,是自由地表达自我,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他想要的幸福,是用美为别人带来幸福。
水之内。
钟霁睁开了双眼,看到一个深色的身影走至自己的床边,陆兆晗的面容不知为何看上去格外忧郁,他眉头紧锁,垂下眼睛,与自己对视。
第50章 后事
钟霁已经把自己关在房内三天,陆兆晗每次走到他的房门口都会停下脚步,钟霁没有锁门,他却不想进去打扰他。陆兆晗知道,他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来治疗自己的心伤。
十天前,钟霁的母亲江长月又一次发作,陆兆晗收到消息便推掉了会议赶到医院,钟霁正在急诊室外等候,他坐在长椅上,低着头,双手握在一起。陆兆晗走到他的身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陆兆晗坐到他的身边,用手抚摸他的后背。钟霁这次抬起头来,他看向陆兆晗,眼睛里波光粼粼。
钟霁喃喃地说道:“情况好像不太好。”
陆兆晗回答道:“没事的。”他一直知道其实江长月的情况不算太好,即使他已经为她找了最好的医生,使用了最好的治疗,她还是像被摘下的花朵一般渐渐枯萎。陆兆晗没有告诉钟霁这些事,他想至少能让他这三四年间能活得舒心一些。他询问了江长月的意见,她与陆兆晗是一样的想法。
钟霁问道:“真的吗?”
陆兆晗看着钟霁诚挚的双眼,突然再也无法开口,只能将他抱进自己的怀中,钟霁没有表现出任何挣扎,在他的怀中静悄悄地靠着,无声无息,像一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一起等了大概四个小时,医生从急诊室走出来,摇了摇头,江长月被从手术室推出了,钟霁挣脱了陆兆晗的怀抱,趴在病床边看,静静地凝视江长月的遗容。这一次,她没有承受住死神的重压,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江长月在c城没有亲朋好友,陆兆晗帮钟霁简单地办了一个葬礼,只告诉了几个以前的邻居与曾经与她一起工作过的同事。钟霁在家中住了一个星期,陆兆晗亦陪在身侧。这期间,钟霁总是长时间地发呆,陆兆晗知道他对于母亲的情谊,没有劝他。他想,钟霁与江长月的性格很像,他们一样得坚韧,不需要他在一边劝告,就让钟霁尽情地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段时间,他会自己走出来,而陆兆晗只要陪在他的身侧就足够。
陆兆晗帮钟霁买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第七天,钟霁抱着骨灰盒与陆兆晗一同将江长月安葬。钟霁甚至对他笑了一下,说道:“这里很漂亮,很多树,很多花,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陆兆晗点了点头,拉住钟霁的手腕,将他带回了自己家。
钟霁回去之后,突然晕倒在地,陆兆晗将他抱进卧房,在床边坐了好久,他一直没有醒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钟霁还是没有出房间。陆兆晗重新进入卧房,窗帘拉得很紧,房内一片黑暗,钟霁脸色不佳地睡在床上,被子掉在一边。陆兆晗帮他重新盖好被子,掐了一下他的脸颊,钟霁没有任何反应,他又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应,最后,在陆兆晗多次推他之后,钟霁睁开了双眼,他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未看陆兆晗一眼,陆兆晗尝试与他说了几句话,钟霁都如同没有听到。
三天里,陆兆晗一天三次把他的饭放在桌上,再在晚上深夜收走,钟霁每次只吃一点点。陆兆晗担心他的身体,他看上去更加瘦削,下巴比以往更尖,垂着眼睛,整个人格外憔悴,也格外惹人怜爱。
在这天傍晚,陆兆晗又一次走入钟霁的房间,钟霁转过头,与自己对视,他的眼神十分坚定,说话十分虚弱,说出口的话却如同重磅炸弹,他对着陆兆晗说道:“我想辞职。”
陆兆晗走近一步,钟霁仍然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要辞职。”
陆兆晗握紧手,镇定地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又转过身去,将晚餐拿过来,说:“后面的事我都处理好了,吃点东西吧。”
钟霁缓慢地坐起身来,淡淡地说道:“陆兆晗,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在想,也许我也该离开了。”
陆兆晗感觉到浑身血液变得冰冷,他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沉沉地说道:“小霁,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钟霁心知肚明。
钟霁蹙起眉头,说道:“陆兆晗,你这样的条件,你还可以找到很多个,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并且与宁戎有些相似的人。”
他思考了一下,想着怎么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说道:“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并不爱我,就算我与他再像,也并不能替代他。以前我以为我活在欺骗中,但是你比起我更是活在欺骗中。陆兆晗,为什么不愿意醒来呢?这样对我、对你都不好。”
听到钟霁亲口说出自己不爱他,陆兆晗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比起钟霁说他已经不爱自己更甚,陆兆晗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平静了几秒,明明他之前一直如此想,但是小霁是不同的。
小霁是与宁戎不同的。
小霁不是取代了宁戎,而是小霁是不可取代的,自然也不能代表别人。
陆兆晗控制不住地弯下腰,仅仅握住钟霁的双臂,握得太紧,仿佛能感受到他皮肤下流动的血液。他紧紧地盯视着钟霁得双眼,还是一样的澄澈清明。
“不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失去了掌控钟霁的筹码,但还是一再强调自己所付出的东西:“你母亲的葬礼都是我办的,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翻脸。”
“我可以还你。”钟霁说道,“我慢慢地还你。”
“你觉得要还多久?你以为这样就一笔勾销了?”陆兆晗突然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当然可以辞职,现在就可以辞职。”
钟霁不解他为何出现这么大的转变,下一秒,陆兆晗从床上抱起钟霁,他走得很快,步履稳健,他抱着钟霁走出卧室,打开房门,放入常开的车的副驾驶座上,贴心地为钟霁系好安全带。
陆兆晗锁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坐进车中,一踩油门。
他们在夜晚不多的车流中行驶地飞快,窗外的路灯快速地倒退,昏黄的灯光打在陆兆晗英挺的侧脸上,陆兆晗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
小钟对母亲感情非常深,我觉得不算妈宝吧,他妈妈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