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样永久标记的omega,其他的alpha会本能地不想靠近。云行被绑在地下室的第三天,已经进行过第一次清洗疗程,无奈标记他的不只是信息素这么简单,而是浓度极高的提纯剂,这让清洗难上加难。
做完第一个疗程之后,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当时宋明之发了狠,各种办法都用过,甚至往云行腺体里直接注射自己的信息素。依然效果甚微。
再之后,电击、用药,甚至鞭打,宋明之时而冷静时而疯狂,开始用各种手段虐待云行。他也尝试过标记云行,可黑琥珀像一堵无形的墙,强悍地护卫着领地。宋明之无法做到最后,因为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味道让他产生本能的排斥,让他几次尝试都以呕吐结束。
他隐隐觉得江遂的等级已经超过他。人类生理构造天生如此,级别低或者同级别的alpha无法二次标记已经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除了清洗掉云行身上的印记,别无他法。
宋明之已经说不清对云行是什么感情,恨更多还是爱仍在,不过他已经不考虑这些了,他随着自己的心情和脾气,恨了就往死里折磨,缓过来就大把营养品和治疗都用上。
宋舜和的死让宋家陷入混乱,他忙得焦头烂额,有一大堆烂摊子需要他收拾。但面对始作俑者,他却始终无法像对普通仇敌和背叛者那样杀之后快。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云行的温顺和爱,全他妈是假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宋舜和。若当时云行有两颗子弹,第二颗是不是会落到自己头上,宋明之不敢想。
而对宋舜和的死,宋家只能模糊处理,宋明之也只能隐忍吞下。因为云行一旦被推出去,必然要以杀害新联盟国政要的罪名被审讯,这样一来,宋舜和当年因一己之私陷害云仲让一事就难免不会曝光。利岭行动中死的不仅是云仲让一个人,还有另外五人全部死亡,一旦追查起来,将给宋家带来巨大麻烦。
云行就是料定了这一点,在开枪之后甚至没有任何逃跑的意图,坐在窗口等宋明之来抓他,把他交出去,试图榨干自己最后一点价值,以此为父亲及其队友翻案。但宋明之不会遂他的愿。
不能把云行交出去,不仅是要留着泄愤,还是因为杀害父亲的是自己即将新婚的omega,这个丑闻对宋家也是致命打击。
宋明之太恨云行,恨不得对其抽筋剥骨,把天下最痛苦的刑罚全部用到云行身上,也恨不能将他踩在脚底,让他卑贱地乞求自己的爱和原谅。
然而云行一次也没有满足他的心意。
——在地下室关了半年,各种手段都用过,云行从未求过一次饶,痛极了顶多惨叫几声,连眼泪都不曾掉过,甚至从不正眼看宋明之。他眼里一点光彩也没有,仿佛行尸走肉,随着宋舜和的死,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激起他的情绪。
下周即将进入第六次清洗疗程的手术阶段,也是最后一次,若仍不成功,那么云行的腺体再也经不起磋磨,他将变成一个永远带着别的alpha永久标记的诱进型omega。
宋明之恨意滔天,下着最后通牒:“手术只许成功。”
医生试图挣扎:“可是……标记他的是提纯剂。”
从未有人用提纯剂永久标记过自己,自然也就没有清洗手术成功的先例。
宋明之扫了医生一眼:“要是不成功,你也不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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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任意将弹道轨迹和距离测算写了一份手稿,拍照发给江遂。
任意只推算出凶手用的是精准步枪,但江遂只看一眼,便知道那颗要了宋舜和命的子弹来自哪里。
——是他专为云行定制的那只改装行李箱。
他握着手机,沉默片刻,然后给了任意答案。
“是他。”
是云行杀了宋舜和。
午后的阳光细细碎碎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泛起金黄色的光晕。江遂手指轻轻拂过,半年的时光很快,在快乐的人面前是再平常不过的匀速前行,可在灾难面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半年。
这段日期骤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毫无预兆地在江遂面前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殆尽。江遂伸出手,在空中徒劳地捞了一把,什么也没有。
他不知道云行受着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甚至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西郊有一处高度机密的国防级地下监禁设施,是专门关押极度危险罪犯的特殊监狱,在正式审判前,连奕一直被关在这里。
他级别高,罪名重,一个人被单独关押,手脚戴着电子镣铐,看到江遂的时候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一点也不意外远在维卡的人出现在这里。
“还以为等我被毙了,你才会回来。”
连奕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庞和以前没变化,即便穿着简单的灰色囚服,还是慵懒优雅的一副样子。但细看,眼神是不对的。
即便经过杀戮和战场,连奕依然拥有一双自带柔情的眼睛,瞳仁很深,专注看人时就显得深情,这双眼睛曾迷倒无数个omega。如今,这柔情没了,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
江遂说:“不晚。”
拿到连奕的探视权很难,他们这次见面只有十分钟。
江遂看着他,又问:“是谁?”
“没用,”连奕电子手铐上的计时发出轻微的滴滴声,他垂眼扫过,说,“没证据。”
“我去找。”
连奕两只手腕举起来,将衣领往下轻拽,左胸稍往上的位置露出一道圆形枪伤疤痕:“他早跑了,跑之前往这里开了一枪。”
江遂脸色变了。
“距离心脏还有一厘米,没死成。”
“不过也差不多,估计还是要判死刑。”
江遂这次没再问是谁,连奕表面纨绔,实则心细如发滴水不漏,能近距离射伤他且能带得走对跖点计划两副密钥的人,一定是身边极其信任的人。
“你死不了。”江遂说。
他已经让艾莉丝做准备,若到最后依然找不到证据,就在连奕被执行死刑前劫狱。
“那你去宠物店看看吧,或许能找到点什么。”
这下江遂是真的变了脸。
连奕惨淡地笑了笑:“不要这种表情,我也没想到。”
他阅人无数,好不容易对人动了点真心,却不曾想对方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算了,说这些没意思。”连奕换个话题,“宋舜和被杀当天,我没联系你,是怕你走得不利落,走都走了,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回来。可后来发现不对,宋家结案仓促,云行也不见了,我给你去过电话,但你已被投送到敌区。”
“再后来,我中枪后在医院躺了几天,又被送到这里来,更没法联系你。”
那段时间连奕原本想要查宋舜和的死因,可还没动手,就被一枪送进ICU,差点挂了。等醒过来,泄密、审讯、举证、收押接踵而至,他失去自由,已经无法联系江遂。
江遂点点头:“嗯,知道了。”
连奕一案的机密资料他已经拿到,从卷宗上看没有任何疑点和纰漏,重新调查也无从下手。若不能提交有利证据,重审几乎不可能。
他来这一趟,就是想问问连奕自己有什么疑点。
会面结束还有20秒,连奕看着眼球里布满红血丝的江遂,问:“忙得过来?”
江遂回来,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应该也发现了云行失踪和宋舜和的死有关。
时间到了,江遂站起来,没回答连奕的问题,手掌撑在桌子上,说:“艾莉丝回来了,那个很辣的omega,曾经追求过你,还记得吗?”
连奕微仰着头,看着江遂沉静的眸子,秒懂。
“当然记得。”他说。
艾莉丝,维卡籍,职业劫狱专家。曾利用地下隧道与无人机干扰系统,协助12名重刑犯从号称东联盟最牢固的监狱中离开,也曾三次策划直升机劫狱,被国际刑警列为红色通缉令对象。这几年销声匿迹了,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被抓了。
艾莉丝当司机也是电闪雷鸣的,四小时车程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周奇被车甩得头晕,紧紧抓住自己一条残腿。车子在一处隐蔽的半山别墅停下,Omega甩着车钥匙带周奇上楼,书房里等他的是一个高大的年轻alpha。
周奇做过特种兵,只一眼,便看出面前的alpha是同类,且并非善类。
“周先生,我叫江遂,是云行的alpha。”江遂请周奇坐,言简意赅地介绍自己,并说明来意,“冒昧请你过来,是想知道云行为什么找你。”
江遂梳理过时间线之后,发现是在自己隔离期间,云行的行为举止出现异常,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他拿到任意调出的所有行车记录,一切都很正常,唯有一次,云行去过四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镇。
一小时后,书房门开了,周奇走出来,艾莉丝看到他红肿的眼睛,带他去房间休息。
江遂独自在书房里待了十分钟,出来时并无异色,艾莉丝和昂山对视一眼,怀疑对方没拿到有用消息。
直到他们看见江遂指节泛白地攥着车钥匙,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脚步声比平时重了三分。
“头儿……”艾莉丝刚开口,江遂已经擦肩而过,砰一声甩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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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救老婆,一边救兄弟,就很忙。
第61章
会议现场的门被一脚踹开,坐在主位的宋明之挥手示意一脸震惊的高层们离开。
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烟,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火苗,深吸一口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遂大步走来,军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在距离宋明之一步之遥处站定,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套:“云行在哪里?”
宋明之半眯起眼睛,突然冷笑一声,将烟灰随意弹在地上:“江遂,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他故意拖长音调,“我的omega在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告诉你。”
江遂的指节发出“咔”的轻响,声音却依然平稳:“宋舜和做的那些事不难查,利岭行动里死的人也不只一个云仲让。”
宋明之面色微沉:“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死无对证,你说什么都可以。”
“是吗?”江遂向前逼近一步,“要是我把走私的证据交给军委会呢?”
宋明之夹烟的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说:“你应该清楚,这条利益链上拴着的,不止宋家。”他直视江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军委会那几位,这些年经手的交易,哪一桩能放在台面上说?你是想凭一己之力掀翻整个棋盘?”
“我无所谓。”江遂的声音冷得像冰。
宋明之突然笑出声来:“我有时候很好奇,为了他,你都能做到这一步,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带他离开。”他故意停顿一下,眼中闪过讥讽,“哦,你是心疼,不忍心,江遂,你这个人,狠起来能拼命,深情起来倒令人刮目相看。”
江遂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但声音依然克制:“云行是人,不是物件。”
“不听话的Omega,即便再珍贵,也和物件没什么区别。”
“宋明之,”江遂深吸一口气,指节已经泛白,“我现在还愿意跟你谈判。你放了他,我不递交证据,保你宋家名声和百年基业。”他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既然是不听话的Omega,换宋家平安,很划算。”
宋明之盯着江遂看了一会儿,突然咧嘴笑了:“江遂,你可不是讲信用的人。云行要是到了你手里,我岂不是一点牵制都没有。”
“我给你两天时间。”江遂的声音陡然冷厉,“否则,我保证,即便你藏在地下室里,我的枪也能瞄准你。”
宋明之还没被人这么赤裸裸威胁过,脸上从容的笑容敛起,用力拍一把桌子,站起来,压下喉间一口恶气:“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他当初不跟你走,是怕连累你啊。”
“你们两个可真是感天动地,那又怎样,我偏不如你愿。”
“你不是想要人?好啊,那我告诉你,人没有,”宋明之说着,将手边的玻璃烟灰缸拿起来,手一翻,烟蒂混着烟灰洒在地毯上,“现在只剩下灰了。”
空气中漂浮着燃尽的灰烬味道,钻入鼻腔,让江遂的肾上腺素飙升,他的右手已经放在枪柄上,手背青筋暴起,呼吸变得粗重,似乎随时要拔枪。
宋明之欣赏着他逐渐失控的表情,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扭曲的快意。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着江遂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恶劣低语:“婚礼当天我就杀了他,要看看视频吗?”感受到江遂瞬间绷紧的身体,他又恶意补充,“哦,对了,杀他之前,我还永久标记了他,他哭得可惨了。”
宋明之后退一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仿佛在回味:“标记得很痛苦,死得也很痛苦。”
“咔嚓”一声,江遂已经掏枪上膛,冰冷的枪口死死抵住宋明之的额头。
“哭着求我,说不想死呢。”宋明之不但不躲,反而伸手握住枪管,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这个世界上没有云行了,你再也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