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该死的异种还发现了他。
“你们3S级的人类都是这样散步?”暮泊仰着头问。
“……我们还能倒着飞散步。”厉曜叹了口气,从上面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你来干什么?”
“看你和梁寰有没有交配。”暮泊直言不讳,“看来邓蒙骗了我,如果你们只是糊弄我,黑市所有人都会死。”
厉曜抱着胳膊道:“没必要拿这种事情来骗你,你根本不知道人类对于交配这件事情的兴致有多么高涨。”
暮泊笑道:“是吗?那为什么你身上根本没有多少属于梁寰的气息?”
厉曜眉梢微动,轻嗤了一声,歪了歪脖子给他看上面紫红色的淤青:“看见没?他揍的。你们异种的脾气又烂又爆,差点把我打死,我正在和他冷战。”
暮泊皱起了眉,厉曜的脸上和脖子上的确有很多伤痕,尤其是脖子上,作为一只善于学习的异种,他深知人类对道德的要求有多高,殴打配偶是一件性质非常恶劣的事情。
“的确是他做的不对。”暮泊非常有责任心道,“我会让他和你道歉和补偿的,还请你不要放弃和他交配。”
“……啊。”厉曜清了清嗓子,“我偷偷出来散步的,等会儿碰见他别说看见我,不然我们就造不出小异种了,走了。”
他听见了上层邓蒙的声音,果断转身回了房间,还不小心把准备进去打扫卫生的金宝关在了外面。
金宝拿着小抹布拍了拍门,没动静,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只好拎起水桶先打扫起走廊的卫生。
梁寰笑着看向到访的暮泊:“你怎么来了?最近休息得好吗?”
“非常好,这里的污染辐射值比基地的其他地方都要高。”暮泊看到他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辛辛苦苦追查了一晚上污染源的黑市管理者听到这夸赞就有点开心不起来了。
“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梁寰笑意更深。
暮泊看向他:“梁寰,既然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人类,就要遵守人类的规则。”
梁寰挑眉。
“你要对自己的配偶温柔一点,细心照顾他爱护他,这样他才会安心待在你的巢穴里。”暮泊语重心长道,“我认为我还是有必要搬过来住,适当缓和一下家庭中的矛盾。”
梁寰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赞同道:“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厉曜的。不过你搬过来的话有些不太方便,这里有实验室,很多精细的仪器需要稳定的辐射值和温度,你的精神波还不能很好的收敛住。”
暮泊道:“但我不喜欢自己住。”
“放心,我有一个地方更适合你。”梁寰笑道,“不仅污染和辐射值高,还有很多人类可以供你管理,这件地方对我们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
他越说越满意,揽住了暮泊的肩膀,带着他走下楼梯:“黑市地下八层有一个邪恶的实验室,里面的人类研究员肆意屠杀我们的异种同胞做实验,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更加庞大的利益集团,未来可能还有无数异种甚至像你这样的特级异种被害。我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控制他们,现在一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管理者了。”
暮泊愣了一下:“我?”
“我想要知道他们背后的人类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现在还不能惊动他们。”梁寰拍了拍他的肩膀,详细地和解释了目前对地下实验室的处理方案,“我们需要假装他们的实验还在进行,但必须降低实验室之外的污染值,否则我的人类们就会死亡,无法继续保护我们……你有办法帮忙清理黑市的污染物吗?”
暮泊略一思索:“可以,这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时间可能久一些。”
“没关系。”梁寰开心道,“如果你能控制那些研究员就更好了。”
“我无法完全控制人类的精神,但能潜移默化影响他们的意识。”暮泊顿了顿,“可是你不让我用异种的精神力。”
“地下实验室除外。”梁寰笑眯眯道,“只要别让他们死了就行。”
暮泊道:“好。”
邓蒙开着悬浮车停在了门口,梁寰亲自帮他打开了车门:“不要影响我们自己人的精神力。”
“当然。”暮泊点头,“我会努力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非常好。”梁寰微微一笑,给他关上了车门。
悬浮车很快离开,越航从门后走了出来,梁寰道:“多安排些人手去下八层附近盯着,都准备好了吗?”
“捕杀网和屏蔽仪都已经安装到位,苏博士的麻醉剂可以放到两到三只特级异种,随时都可以动手,必要时可以将实验室彻底清除。”越航低声道,“要现在吗?”
“不用,起码它现在可以处理黑市的污染源。”梁寰转身进了门,“如果它出现任何攻击人类的行为,立刻绞杀。”
“明白。”越航顿了顿,“需要告诉苏博士暮泊的真实身份吗?”
“不用。”梁寰笑了笑,“她不像你,现在还不完全可信,看看再说。越航,我身边真正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和邓蒙几个了,连厉曜都会骗我,真是至亲至疏夫妻啊。”
越航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在黑市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想过黑市有朝一日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那天你对凌女士说的话兄弟们都听见了,梁寰,黑市一定能变得更好。”
梁寰看向远处亮起的灯光:“当然。”
——
悬浮车蓝色的尾焰在空气中划出了道漂亮的弧度,厉曜强忍着不适转动操作杆,从全景光屏中看着七层越来越远的灯光,发出了声嚣张的冷哼。
虽然梁寰会些古怪的功夫和不入流的诡计,但想困住他还是差得远,军部可不是因为善良才将他从监狱里放了出来,想让他老老实实蹲监狱简直天方夜谭。
车子里播放着激情澎湃的摇滚乐,厉曜痛快地点了根烟,终于不用再介意车里有另一个人,肆意地吞云吐雾,自从和梁寰结婚,不管他在宿舍还是在车里都被迫“戒”了烟,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抽,之前在楼道里抽烟还被那群佣兵笑话妻管严,简直是忍辱负重。
婚姻果然只会给人类带来不幸,佣兵更甚。
最初他被太空打捞队打捞回来,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再醒来就出现了记忆缺失的症状,不过他表现如常,刚开始军部并没有发现,直到被审讯时给他做了检测试验,军部想过很多办法试图修复他的记忆,但始终没有成功。
做佣兵的这几年他陆续回忆起来一部分记忆,但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这次在地下实验室想起来的场景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知道自己在军部的芯片卡为什么会别在川乌实验室的识别系统后面,轮椅上坐着的那个人也完全没有印象,但从记忆的片段中可以推断出他进过这间实验室,躺在手术台上,那些人也提到了黑匣子,还知道他的基因被异种大面积污染……
军用芯片上的时间停止在130年3月2号,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130年的5月2号醒来的,军用芯片只有本人才能启用和中止,如果他早就醒过来,为什么要将芯片留在川乌的实验室门口?又怎么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发现?
“啧。”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猝不及防想起了梁寰嘴唇的温度。
可见记忆力太好也不是件好事,他甚至记得梁寰眼底的惊愕和僵硬,陡然屏住的呼吸和烟草味道的浓度,还有实验室里的腐烂味道和身下破旧的沙发与布料的摩擦声。
这是一次浪漫又帅气的告别,而且还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自己第一个吻,不管对谁而言都非常难忘——如果他没有被梁寰抓住的话。
现在好了,大家只剩下尴尬。
难道他醒来之后跟这个川乌有过联系?那条黑蛇的纹身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怜的锟铻还在等着他修复,不知道佣兵基地这个月的奖金和工资够不够给锟铻买套皮肤。
厉曜任由思绪蔓延放松着神经,随着狂躁的鼓点哼着调子,快速地查看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新闻。
东区行政庭取消芯片限购令……黑市突然发生暴动……机甲大赛将进入S轮单人对抗赛……黎明实验室发布基地辐射值最新研究报告……佣兵基地死亡人数上升,基地暂停一切训练活动……
他一目十行地看过新闻,试图转移过度集中的精神力,悬浮车的速度达到了最高,黑市的出口已经到了眼前。
嘭!
一声巨响过后,他手里的操作杆忽然不受控地滑了一下,车头被人暴力地撞到了一边,车内的警告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操?”厉曜转头看向那辆突然撞过来的悬浮车。
对面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梁寰那张俊美的脸,他抬眼看过来时有些清冷疏离,但眼底浮现的兴奋让这张脸完全变了个味道,他嘴角噙着点温柔的笑,像太空中那蓬绚烂却随时能湮灭无数飞船的星海。
“散步结束了吗?”梁寰很有礼貌地询问出声。
车内的摇滚乐震天响,厉曜猛地调转车头,嚣张地笑出声:“还早呢。”
银色的悬浮车几乎以垂直的角度起飞,眨眼间就绕过了空中交错的车道,引起了一片愤怒的喇叭声,黑色的悬浮车紧随其后,梁寰看着前方颜色漂亮的尾焰,掂了掂手里的手环,轻轻一甩就变成了钩锁状的链条,银色悬浮车的主人从车窗里伸出手里,冲他竖起了根嚣张的中指。
梁寰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将操作杆推到了最高速,发动机运行到了极致,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黑色悬浮车强行追赶上了银色悬浮车,爆缸的瞬间,黑色钩锁牢牢扒在了银色车的车顶,下一秒梁寰就被一股巨力带出了车内,借着那股力道扑到了银色悬浮车的车窗前。
厉曜看着挡风玻璃外半跪的男人,瞳孔微缩,旋即一股兴奋的战栗从血液中升腾而起。
他们几乎同时砸向了挡风玻璃,只是一个朝里,一个向外,两个手环化作的指虎有一瞬间的交错,迸发出灼热的火花,在碎裂的玻璃和呼啸的风声中,厉曜直接弃车纵身跃出,梁寰迟了一息,手掌堪堪擦过他的衣角。
视线交汇的瞬间,厉曜对他露出了个暧昧的笑容。
下一秒,屈起的手肘狠狠砸向了他的侧颈,梁寰险险偏头躲过,却猝不及防被人伸进衣服里摸了把腰,他抬腿一个侧踢,靴子堪堪擦过了厉曜的鼻尖,厉曜仰起了头,脖颈上青紫的伤痕明晃晃地从他眼前划过。
梁寰目光微顿,砸向他心口的一掌偏了些许,厉曜不退反进,屈膝往他小腹上狠狠一顶,疾速旋身后撤,梁寰咳了一声,抓住了悬浮车破烂的车窗,将手里抓住的外套用力一拧,把快要滑落下去的人拽了上来。
两个人都气息不稳,厉曜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可以啊,有点本事。”
“跟朕回去。”梁寰沉声道,“你的药还没喝完。”
“已经恢复到C级了,协议提前完成。”厉曜的视线滑过他的嘴唇,越过他被冷风吹得微红的鼻尖,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梁寰喉结微动,抓着他外套的手指骨节隐隐泛白,淡淡道:“三个月只是你磕的那下,你在实验室如此轻薄于朕,起码要三年。”
厉曜震惊于他的厚脸皮:“你怎么不说三十年?你嘴镀金了?”
梁寰面不改色:“对。”
“……”厉曜笑了一声,忽然凑了上去。
梁寰呼吸微顿,谁知厉曜一个拧身,直接脱了外套,纵身从悬浮车上跳了下去。
“老婆——记得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厉曜一边疾速坠落,一边抬起手笑眯眯地对他比了个爱心。
梁寰垂眸看着他消失在林立的建筑群里,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厉曜被晾衣服的杆子撞了好几下,才用锤钩挂住了旁边的窗台,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脚下的高度,奋力爬到了窗台上。。
窗户里面传出了声挑逗的口哨声。
“帅哥,好身材呀。”只穿着吊带裙的男人扔掉了薄薄的外套,凑上来就要亲他的腹肌,“来玩玩嘛。”
厉曜一把按住他的脑袋把人推了回去,干笑道:“不了,路过。”
神色妩媚的男人跪坐在窗前,撩起裙子舔了舔鲜艳的红唇:“不收你钱。”
厉曜干脆利落地将窗户一关,毫不犹豫地直接跳了下去。
“哎,帅哥~”
头顶传来了哀怨婉转的呼唤声,厉曜使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松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接受不了男人——
“朕几分钟不在,你就打算找别的男人?”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厉曜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巷子。
皮鞋踩过满是青苔的水洼,穿着白衬衣的男人从阴影里缓步走了出来,他手臂上搭着件破损的西装外套,凌乱的头发上还落了点玻璃碎片,旁边短路的招牌彩灯将那张清冷的脸映照得有些模糊,惯常温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森然和不悦。
厉曜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梁寰拍了拍领子上的灰尘,抬眼扫过他手臂上的口红印,不急不缓道:“朕说过,你跑不了。”
厉曜不可置信:“你怎么追上来的?”
“朕自然有朕的办法。”梁寰走到了他面前,微微笑道,“你还要跑吗,厉曜?”
厉曜盯着他,眉头越拧越深:“操,你是不是长高了?”
“……”梁寰险些被他带偏,“跟朕回去。”
厉曜掉下来的时候被摔了两下,现在后背还疼着,他抬手扶住了梁寰的肩膀,懒声道:“先停战,我歇会儿。”
他也不管梁寰,直接坐在了旁边的路沿石上,弓着背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