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寰扯了一下嘴角:“所以朕为什么要告诉你?”
厉曜被他强行控制着精神力,连火气都发不出来,他眯起眼睛道:“你确实救了我一命,我也确实喜欢你,梁寰,我没想过再回军部,你设计我站队表态,明里暗里控制着我的活动范围,隐瞒你和雄狮防护公司的关系,甚至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些都无所谓,老子喜欢你就认栽,但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黎明计划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梁寰眼底泛起了笑意,他亲昵地吻了吻厉曜的嘴角:“朕知道,所以朕连一丝希望都不会给你。”
厉曜罕见地被他勾起了火气:“梁寰。”
梁寰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笑得平静又温柔:“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朕,把心脏取出来,不过取出来之前,朕会带着你一起死,东区基地和那些所谓的幸存者谁都别想活着,都给我们陪葬。”
厉曜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他深吸了口气:“梁寰,我不会伤害你,我们好好谈。”
“朕就是在和你好好谈。”梁寰直起身子,黑沉的眼睛里敛起了笑意,“厉曜,这里不是朕的北梁,这里或许更像朕死后进入的一个全息游戏,朕不在乎你们这些人是死是活,如果哪天朕不喜欢了,随时都能结束游戏,这里面的人只有你让朕觉得有意思,所以朕愿意留下来,你能明白吗?”
厉曜对上了他冷漠又高高在上的目光,震惊之余咬着牙骂了一声:“我操。”
梁寰松开他的后颈叹了口气,坐在旁边拿起了他的手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陈雁微拿机甲I部和五百亿想换你回去朕都没同意,你可比机甲I部有意思多了,郇昝那个老东西大概想不明白,就算他把整个军部送给朕,朕都不会放你走。”
厉曜极力保持着冷静,缓缓开口:“核心信号接收器在你身上,就算我回军部也没有用,如果想要彻底接受幸存者的信号,就要彻底激活本星坐标,之前的坐标只激活了95%,主轨道链接99.9%,只要我们能和军部合作,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弥补剩下的误差。”
梁寰笑了笑:“别天真了,军部现在的技术手段连台真正的3S机甲都造不出来,指望他们弥补误差还不如把他们送到太空铺路。”
厉曜:“……”
“他们以为信号接收器在你身上,把你喊回去好让你死个彻底,最后再给你立块碑供人缅怀。”梁寰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神色阴沉冷然,“怎么,你指望朕以后去给你烧纸吗?”
厉曜皱起眉。
“再者说,信号接收器现在在朕身上,他们或许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故意告诉你,好让你来跟朕谈判。”梁寰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人看向自己,“那就是他们逼着你送你的爱人去死,厉曜,你舍得吗?”
厉曜咬紧了牙关:“……你先把精神力链接断开。”
“你连问都多余问,就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待在朕的身边。”梁寰笑着加强了精神力链接,逼着厉曜向前吻上了自己,“这样多好。”
“我操你大爷!”厉曜忍无可忍,强行断开了精神力链接,一拳头砸在了他肚子上。
梁寰躲都没躲,一只胳膊搭在座椅的靠背上,目光森然地盯着他,嘴唇上被他咬破的伤口溢出了点血,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随时准备将人拆吞入腹。
“能不能好好说?!”厉曜抓住他的领子将人薅了过来,“老子只问了你一句话,你发什么疯!”
梁寰笑道:“那就告诉朕你不会回军部。”
厉曜瞬间哑了火,他拧起眉道:“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对即错,我们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来激活坐标,也不用谁必须得死。”
“厉曜。”梁寰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他温柔地攥住了厉曜的手腕,“你想错了一点,黎明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就算是迎回陈安和其他幸存者,对朕来说没有半点好处,甚至将来朕都没必要留着军部,朕自始至终要的都是你一个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陈安带人活着回来,对梁寰而言并非好事,军部不需要一位德才兼备民心所向的元帅,烂掉的军部对梁寰和东三区来说才是最好的对手。
他更不会允许厉曜摇摆不定,还对军部心存幻想。
郇昝这一手确实狠辣,切实地抓住了厉曜的死穴,要将人硬生生逼回去。
厉曜缓缓松开了抓着他领子的手,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根烟:“梁寰,我们都冷静一下,你让我好好想想。”
梁寰压下心底升腾而起的恼怒和火气,他并不想这样逼迫厉曜,但他们早晚要走出这一步。
凉风习习,呛人的烟味在空气中缓缓飘散开。
“陈安是我的老师,九岁的时候我妈死了,她就和易衡白把我带在身边,易衡白是她第一个学生,我是第二个,她比我妈严厉,强势,一点儿都不温柔,但我哥很好,我每次被陈安骂跑,他都会把我找回去。”厉曜靠在了椅子上,长舒了口气,“先遣队的人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不说郇帅和易叔怎么样,黎明舰队那些人都是陈安的老部下,从我进军部就带着我,我没爸没妈,但他们把我养大了,他们是我的战友,更是我的亲人。”
“梁寰,我不能让他们白死,但凡有一线希望,我就得走下去。”他见梁寰皱眉,拧灭了手里的烟,“军部来找我的人是易衡白。”
梁寰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们对我哥的尸体动了什么手脚,搞出来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咬了咬牙,“我知道他肯定不是我哥,但是我必须得回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能让我哥死都不能安息,他和陈安……是除了你我最重要的两个人。”
梁寰没说话,只是盯着不远处那朵艳丽的仿生花。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我这样的也没什么资格喜欢别人,你是第一个。”厉曜用力地捏了捏掌心,“我其实有时候挺混蛋的,根本不是个称职的爱人,我以前总是跑,也不全都是为了任务,我怕万一真喜欢上你,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没资格和人谈未来。”
他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你把我救回来,我在房间里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看见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活着原来这么好,不用死原来这么好。”
梁寰近乎冷酷道:“你回去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厉曜沉默了良久,艰难地开口:“你可以把我——”
“厉曜。”梁寰打断了他,“有些话说一次就够了,朕做不到,也不会做。”
厉曜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对不起。”
“朕不接受。”梁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算查清楚了易衡白的事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接回陈安,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啊。”厉曜靠在了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捻着手里没抽完的烟。
“朕的老师辅佐朕三十余年,危及朝堂利益朕照样贬黜,朕的亲生父亲虽然对朕疼爱有加,但我们政见不合,他至死朕都未去见他一面。”梁寰淡淡道,“因为就算朕不贬她,将来朝堂党争,她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就算朕和父亲和解,只会让北梁走错路,以后父子两个照样互相埋怨,还不如体面一些,总好过到头来比如今更加难堪。既然无力改变结局,何必非要走这一遭?”
厉曜仰头看着亭子外的星空,笑道:“不试试总归不甘心。”
梁寰转头看向他。
厉曜也转过头,笑着勾了勾他的手指:“陛下,我们还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万一以后真结了婚,肯定天天吵架。”
梁寰轻笑了一声。
厉曜攥紧了他的手:“陛下,你没有给自己的老师和父亲机会,现在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也给我们一次机会?”
梁寰感受到了他掌心温热的潮湿,仿真月亮的光线变得有些刺眼,那朵假花上像覆盖上了层血色的冷霜。
百里承安和崔琦失望又悲伤的眼睛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不会有例外,更不会有其他的结局,就算重来一次,他照样会选择自己的路。
梁寰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朕不会拿你去赌,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厉曜笑了笑,松开了他的手。
如果黎明计划还有一丝希望继续执行,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回到军部激活坐标,无论是接回陈安还是查清楚易衡白的事情,对他而言都刻不容缓。
但梁寰不会希望黎明计划继续,一个失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计划对他而言毫无价值,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机甲I部和时间,新坐标激活在他看来甚至可以等到十年以后,更不可能拿厉曜和自己的命去给军部完成任务。
一个独断专行野心勃勃的帝王和一个忠心无畏服从命令的军人,隔着千百年的时间鸿沟,埋在根源的矛盾似乎绝对无法调和,他们从本质上就不是一路人,更像是印证了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老话。
到头来还是分道扬镳,躲不开孤家寡人的诅咒。
梁寰沉下目光,却突然被人扣住了后颈吻了上来,他没有拒绝,有些粗暴地回应着厉曜的吻,心底却在冷笑,他几乎发泄地将厉曜按在了椅子上,扯烂了那件他早就看不顺眼的黑衬衫,摸上了厉曜背后的那条黑龙。
他抬起头来,伸手揉了一下厉曜沾了血的嘴唇,披上了那层温和的外壳:“你觉得这样朕就能放你走?别做梦了。”
他想要的人,烂也要烂在他手里。
厉曜摸了摸他的心口,戏谑道:“那倒没有,只是看你快哭了,有点心疼,好像我不要你了一样。”
“……”梁寰瘫着脸盯着他。
厉曜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我们现代人没那么迂腐,婚前也是可以的。”
梁寰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厉曜莫名其妙:“我后悔什么,看我选的这个地方,多浪漫。”
梁寰缓缓沉下了目光。
月光皎洁,花墙将凉亭围得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浅淡的机油味,宴会厅的音乐声和人们的谈笑声忽隐忽现,造价不菲的西装被人随意扔在了地上,黑白交缠出层层叠叠的褶皱,又被喘息着的脚步揉乱,柔软的机械花瓣被人粗暴地压在了身下。
厉曜仰面躺在花丛里,那双凌厉又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月光和震惊:“不是你等等,宝贝儿,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梁寰抓住了他汗湿的头发,低头吻在了他的喉结上,听着人闷哼了一声,明知故问:“有什么不对?”
“……你,”厉曜试图把人推开,咬牙道,“我才是你老公。”
“嗯。”梁寰笑着亲了亲他的耳朵,故意没有进行任何精神力链接,但厉曜强悍的力气依旧无法抗拒精纯的内力,这点反抗于他而言纯属增添的情趣,“老公,放松一些。”
“操!”厉曜怒骂了一声,脸色不受控制地爆红,他混乱的大脑已经经不起过多的思考,谈话里掺杂的愧疚和梁寰的疯狂历历在目,他甚至有种梁寰不择手段蓄谋已久的错觉,心中的抗拒在梁寰温柔又失落的目光中缓缓动摇,“这……嘶,你行吗?”
梁寰倏然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跳舞这么烂,当然这好像和跳舞没关系,但是……卧槽,梁寰!”他的表情瞬间一变。
梁寰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眉心,驳回了他所有的反抗和疑问。
…………
…………
繁星闪烁,月光皎洁,违背自然的夜空下,仿生花盛放,柔软的、冰冷的机械花瓣被揉皱满地,喘息声和骂声交织成了浩瀚的欲海,血腥和粗暴掩盖在汗水里,疯狂和冷静错落在紧贴的肌肤中。
人类前路难卜,未来希望渺茫,他们像末世的大多数人一样,贪恋着缠绵无尽的欲望和片刻刻骨铭心的欢愉,在注定的灭亡里寻求着一线生机,至死方休。
厉曜仰头看向那轮虚假的月亮,拼尽全力拥紧了怀里的爱人,他听见了自己沾满了欲望和颤抖的声音:“梁寰,我们会走出去的……早晚有一天,我们能带着所有人走出去。”
就算他们现在站在两条路的路口,谁都不肯退让,谁也无法说服彼此。
梁寰毫无保留地回应了这个拥抱,他看着眼前腐烂的花海和深处绝望挣扎的根系,低头吻了吻厉曜肩上滚烫的黑龙。
“当然,朕会和你一起。”
第93章 意气
厉曜深入地、切身地、刻骨铭心地知道了梁寰行不行。
并迟迟没能从震惊和疑惑中回过神来。
直到宴会结束,他坐在了悬浮车内,才如大梦初醒,转头看向梁寰。
梁寰此时西装革履,人模狗样,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和在凉亭花墙中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亲自体会,厉曜绝对想象不出梁寰会这么……疯狂。
他的腰快断了。
这可是3S+的腰,就算现在跌到了D-,也不能这么离谱。
“不舒服?”梁寰伸手摸上了他的后腰,厉曜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暴躁地骂了一声。
“你让我冷静冷静。”他转头去看外面的风景,三秒过后嘶了一声,转过头纳闷地看着梁寰,“不是,你平时都是装的吧?”
“嗯?”梁寰给他揉了揉腰,注入了点内力。
厉曜大概是觉得舒服了,大爷似的靠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盯着梁寰:“你以前当皇帝的时候真没纳过妃?”
“……没有。”梁寰沉默了一瞬。
厉曜顿时来了兴致,仔细地和他盘点:“人类怎么可能没有欲望,你怎么能熬过这么多年的?就没个心动的对象?你这不像第一次啊陛下,会玩这么多花活,差点给我的腰干断,虽然比我肯定差点儿,但这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