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谈越答应，他已经拨通顾远号码，迅速往安静的角落走。

　　电话很快接通，没等对面说话，肖漾急忙问：“叔叔，顾澈真的醒了吗，他现在怎么样？可以让他跟我说句话吗？”

　　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却不是顾远的音色。

　　顾澈声音比较小，但吐词清清楚楚，很是温柔，“你想听什么？”

　　猝不及防听到心心念念的声音，肖漾瞬间喜极而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醒了，当真醒了。

　　肖漾高高扬起头，让眼泪流回去，用力吞咽压下想哭的冲动，调整好心情，“随便什么，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顾澈浅浅弯唇，轻声道：“辛苦了，一切小心，等你回来。”

　　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让肖漾兑现早上许的诺言，只是眼下顾远和舒亦澄在旁边，不太合适。

　　“嗯，”肖漾重重点头，深吸一大口气，“你也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等我好消息。”

　　肚子里一堆话想说，又怕顾澈累，肖漾主动挂断电话，“接我们的人来了，不跟你说了，拜拜，爱你。”

　　“拜拜。”顾澈说完，电话很快就被挂断。

　　肖漾深呼吸好几次，满脸带笑回去。谈越他们一看，立刻猜出来，“是不是老板醒了？”

　　“醒了。”肖漾拉过箱子，精神抖擞大步往外走，“走吧兄弟们，此行势必凯旋而归！”

　　张钦澜和袁曦媛跟在他们后面，听见顾澈醒了，也很为他们高兴。

　　刚走出机场，浓烈的异国气息侵袭而来。

　　肖漾左右张望，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

　　T国的深秋很漂亮，天空湛蓝如洗，道路两旁满地红色的、黄色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起来嚓嚓作响。游客纷纷驻足，拿出手机拍摄美景。

　　肖漾他们步履匆匆，完全没有时间悠闲放松，立刻赶回酒店开会。

　　刚收到顾澈苏醒的好消息，肖漾正精神抖擞，士气大振，转头就挨了当头一棒。

　　肖漾自认为准备充分，然而第二天，当真进了研究所，见到那位听说很难搞的负责人Lisa，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这么难搞。

　　身为资深化妆品研究所的负责人，Lisa高傲且自负。

　　她完全不认同他们这款智能产品的价值，坚定认为化妆技巧绝对不可能用一堆代码解析清楚，每个人的优缺点也不一样，不可能用一个软件就能教会别人化妆。

　　并且，Lisa对肖漾他们极其排斥，从头到尾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肖漾他们耐着性子磨了她整整三天，最后被赶出研究所，十分狼狈。

　　四个人颓丧站在大街上，张钦澜劝他：“你看，我说过吧，她真的很难搞。”

　　“就这样吧，咱们已经尽力了，是时候该回国了。”

　　肖漾不说话，靠在街边邮箱上，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夕阳落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温暖，又透着倔强。

　　想了又想，肖漾微微摇头，“不行，我说过，此行势必凯旋而归。”

　　他答应过顾澈，不会让他的心血白费，总之，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都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这几天肖漾忙得晕头转向，每天绞尽脑汁琢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扭转Lisa的偏见，甚至连关心安慰顾澈的时间都没有，每次打电话都寥寥几句。

　　看到一个黑种人，袁曦媛思索着，“或许，我们应该从客户的角度打动她？”

　　“他们研究化妆品，是为了给需要化妆的人用，我们开发这个软件，也是为了造福不会化妆的人……”

　　后面的话袁曦媛没说，因为她暂时只想到这里。

　　又是一阵沉默，肖漾眼睛一亮，回头看着她：“你说的对，我突然有想法了。”

　　“感谢谈哥带你一起，可帮大忙了媛姐。走，咱们回酒店好好筹备。”

　　肖漾先是提出给软件增添录入市面上化妆品参数的功能，让使用者能直观看到那款产品在他们脸上的效果，并且开设商城功能，一键购买。

　　此外，他提出给Lisa研究所的化妆品提供免费推广服务，为期一年，作为谈判的筹码。

　　不只如此，第二天，肖漾拿起手机，让袁曦媛当记者，在街头随机采访一百位不同肤色不同风格的男性女性，询问他们对于化妆的需求，以及对智能化妆app的看法及需求程度。

　　做完这一切，他让袁曦媛统计采访调查结果，用实际数据证明他们的app是非常有必要的。紧接着，肖漾亲自录制一个视频，诚恳劝说Lisa，放在采访视频最后。

　　……

　　“如果你改变想法的话，请于明天之前联系我。无论能不能达成这次合作，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我们明天的机票回国，这几天多有打扰，实在万分抱歉，祝你往后一切安好。”

　　肖漾把视频检查一遍，打包发送到Lisa的邮箱，转头对其他人说：“咱们订明晚的机票回国，如果她改变想法，明天白天我们就去研究所签合同；如果她仍旧固执己见，那这种固步自封合作伙伴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回去再找一下有没有其他替代方案。”

　　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但也不想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白费精力，到现在为止，肖漾能做的都做了，他问心无愧。

　　“好，把你们的身份证发给我，我让秘书订机票。”张钦澜拿出手机，给秘书发消息。

　　回程的时间定下，他们守在一起，紧张等待着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的时间越长，希望越渺茫。

　　晚上十一点，始终没有收到研究所那边的回信，他们几乎默认这事儿凉了，其余人各自回房休息。

　　晚上十一点半，国内中午十二点，肖漾拿起顾澈的手机，给顾远打电话。

　　这几天，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一种默契，只要是顾澈手机打过来的电话，顾远直接就接通，然后递到顾澈耳朵边上。

　　顾澈右臂打着石膏，左手要输液，目前处于需要人照顾的阶段，连接电话也得人给他举着，但顾远从来没有不耐烦。

　　相反，他们挺期待肖漾打电话回来，因为只有跟他通电话的时候，顾澈看起来最开心。

　　肖漾笑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今天感觉怎么样，吃饭了吗？”

　　“吃了，郑姨煮的青菜瘦肉粥。”顾澈嘴角弯起很小很小的幅度，小声跟他聊着闲天，“你那边应该很晚了吧，怎么还不睡觉？”

　　“事情进展不顺利？睡不着？”

第92章

　　肖漾瞥了眼电脑屏幕, 仍旧没有任何动静，起身站到窗边，“不太顺利, 但能做的我都做了, 再等等, 如果始终拿不下, 我们就重新寻找其他目标吧。”

　　他不想让顾澈失望, 但眼下属实是手段用尽，别无他法了。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更多时间在这里耗。

　　肖漾从来没说这几天压力多大，精神多紧绷，那个Lisa多难伺候, 怕顾澈伤神，但单凭他每天说话的语气, 顾澈也能猜出来一二。

　　可惜他人没在眼前, 不然顾澈真的想摸摸他的头, 夸夸他：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你很棒。

　　想到这, 顾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右手打着石膏，左手吊着点滴, 哪只手都动不了。

　　他不说话, 肖漾心里一慌, 玩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在嫌弃我能力不行，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吧？”

　　“不是，”顾澈抬起眼, 若有似无扫了顾远和舒亦澄一眼，“我刚在想，如果你在这儿，我要摸摸你的头，夸夸你，但低头一看，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打着点滴，哪只手都动不了。”

　　这话实在太心酸了，顾远和舒亦澄都不自觉去看他的手，心疼起来。

　　肖漾呼吸一窒，连忙安慰：“不就摸摸头，多大点事儿，我蹲下来给你摸，我明天就坐飞机回来，让你摸个够。”

　　顾澈被他逗笑，露出几颗牙齿，“好，等你回来。”

　　“你乖乖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啊，不管是手还是脑袋，肯定很快都能好的。”肖漾隔着电话亲他好几口，“爱你爱你。”

　　电话挂断之后，顾澈脸上笑意渐渐收敛。

　　顾远和舒亦澄对视一眼，语气调侃：“你闻到没有？恋爱的酸臭味儿。”

　　他啧啧啧举起手，在鼻子面前左右扇动，仿佛当真闻到什么味道，想把它扇开。

　　舒亦澄瞥他一眼，没接茬儿。

　　在他们印象中，顾澈一直都是成熟稳重的样子，鲜少有笑得露出牙齿的时候，肖漾还是第一个，能逗得他笑得如此开心的人。

　　等肖漾回来，他会更开心吧。

　　直到这一刻，舒亦澄终于明白，为什么肖漾的父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比起其他，孩子幸福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顾澈扭头望着窗外，微风吹着树叶左右摇摆，小鸟在枝头跳来跳去，自由自在。

　　看了好几分钟，他突然开口：“我想下床走走。”

　　舒亦澄想都没想，直接阻止，“不行，医生说了，要循序渐进，慢慢来，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她的阻止没有用，顾澈已经试着挪动双腿，要下床。

　　顾远连忙绕到另一边扶他，“你急什么，没听见你妈说还不能下床吗？”

　　“试试。”顾澈一点一点，慢慢挪动双腿。

　　他性子倔，舒亦澄也没再劝，帮忙把挂输液瓶的架子拉过来，以防输液管被拉歪，别到针头。

　　顾远没有帮忙，只是在床边轻轻扶着顾澈的背，用手在后面护着他。

　　几秒钟，几分钟，顾澈光是挪动双腿，坐到床边，就花掉全部力气。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根本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操控，但顾澈并没丧气，只是静静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远和舒亦澄担心他，努力想些话来安慰他，鼓励他，反而显得他凄惨。

　　顾澈浅浅笑开，“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他只是想尽快恢复正常，不想让肖漾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他很累，压力很大。

　　六七个小时之后，国内迎来黑夜，T国天光大亮。

　　定好的时限早已超过，研究所那边杳无音信，肖漾彻夜未眠。他提议改签机票，马上回国。

　　这次来，他们已经竭尽所能，没什么可惋惜后悔的。

　　半个小时后，司机把他们送到机场。肖漾拿出证件，准备过安检。

　　他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回头把箱子往传送带上放。恰巧，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肖漾手忙脚乱掏出来接通，退到一旁，让后面的人先走。

　　旁边安检口，张钦澜他们齐刷刷停下动作，从队伍里退出来，扭头望着他，紧张屏住呼吸。

　　“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