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焕点头，目光却落在他身边另外一人身上。

　　是昊天。

　　沧澜世界的昊天。

　　沧澜世界是个修仙者的世界，原本只是一个比蓝星落后的古代封建王朝文明，也有内斗纷争，各国间战争不断，还处于冷兵器时代。

　　后来挑战世界降临，将沧澜百姓统统抓进世界里挑战，给与每个人可以修仙的金手指，开局一把飞剑，叫做全民修仙挑战。

　　和蓝星的公路挑战不同，他们会被传送进一处名为九层魔塔的世界里，里面生活着从低到高的九阶魔物，杀死会得到魔晶，用魔晶在系统商城可以购买到丹药、武器和功法。

　　最初他们也死了很多人，又因为九阶魔物就是他们的竞争文明，还会反向入侵他们的世界，一度沧澜文明也差点沦为遗族。

　　任何一个文明颠覆性的改变，都离不开一个英雄式人物的登场，昊天就是这改变了文明结局的存在。

　　看见昊天，卫焕默默感知了一下，是金系法则下的锋锐之神，和他当年给他的神格一样。

　　说起这锋锐神的神格夺取，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这些年他闭关冲击秽土之神，很多事情就没管，再加上身边成神者变多，也就不是每件事都必须他出面。

　　诱杀锋锐神，抢夺锋锐神格，是穆重谋算，窦麟和许青强出手，不止镇杀新任的锋锐神明，连他的神国都一起摧毁。

　　最终，让他们这边多了一位元素神明。

　　只可惜房威廉修炼的法则神，这些年都未能寻到踪迹，房威廉一直保持半步神明的水准，无法成就神格。

　　除此以外，这么多年过去，人族中间就再没有拥有神明潜力的人出现。

　　半步神明也只有房威廉一人。

　　就像人族用族运蕴养多年的果树，同时开花，同时结果，一共也就这么些果实，其他族群或为枝干，或为树叶，就是强如缇坦这些在过去人类眼里犹如神明般的存在，也不过是那果树上最强壮的树干罢了。

　　就好像果实有多少，一开始就注定了一般。

　　再想增加，便又是一轮寒冬酷暑的漫长守候。

　　卫焕迎来新的同伴：“欢迎你。”

　　“卫元帅！”

　　“你已成神，我们便是同伴，以后你和他们一样，叫我老大即可。”

　　“老大！”

　　昊天激动地喊着在喉头滚了很久的名字，别看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代表了他得到卫焕的许可，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团体，更强大，也更加团结，一直都是他向往所在。

　　昊天很清楚这边的情况，他成神十年，许青强已经说过很多，他也提前做足了准备，古神体也让他修炼了，如今他距离开辟体内小世界只剩下时间。

　　卫焕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开辟寂无通道，将他们带进了位于禁区核心的小世界里。

　　昊天从寂无通道走出来，即便周身极为不适，但眼光闪烁激动，望着眼前算不上繁华，甚至有些古朴的城市，却犹如朝圣一般感慨地说：“我终于来了。”

　　人总是向往自己没有到达过的地方，其实这里的生活条件比起挑战世界艰苦太多，最关键辛辛苦苦修炼的法则在这里没有用处，还得从头修炼古神体，并不是神明最好的选择。

　　但因为卫焕在这里，所有的人类神明都在这里，所以哪怕知道一切，昊天还是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

　　对此，卫焕自然是欣然欢迎，并正式将其视为自己人，自己的兄弟。

　　人族文明有万亿数，达神明者，却总共只有他们五人，山河更替，时光流逝，此后无数纪元便只有他们相互陪伴。

　　“到了这里，便当到了家里一般，有事直接对我或任何人说就好，我们有的你都会有，从今以后我们便该肝胆相照。”卫焕这般说着，拿出了不少的资源给昊天。

　　昊天亦知道卫焕说的是真心，而自己亦很清楚他们是同族，无论未来风雨飘渺，还是富贵悠闲，都该一同面对。

　　他没有客气，接过资源说：“我会全心闭关修成古神体，无论是混沌孽兽，还是面对神域里其他神明的敌意，我一定能出上一份力。”

　　不过昊天在闭关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做。

　　就是安置他带来的族人。

　　沧澜族因为他成就神明的原因，这些年在挑战世界的人族内部，倒也过的极好，是仅次于蓝星人类，福利待遇最好，最是受人尊敬的种族。

　　但就像有人会誓死追随卫焕一样，昊天也不乏自己的拥护，而且因为沧澜文明就他一尊神明，作为独一号的宝贝疙瘩，拥有的追随者更多。

　　一口气，足足来了三亿人。

　　昊天体内小世界没成，就拜托许青强帮忙，如今许青强将人放出来，这超过三亿人的安置，足以让所有人头痛一阵。

　　卫焕很清楚，不同种族在一起生活，一定会有摩擦，可能还会出现立场矛盾。

　　但他并不怕，只要他始终最强，就没有人敢生事，万一真的发生冲突，相信昊天比他还紧张，会第一时间镇压。

　　况且，沧澜人并不傻，他们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破坏启源星的安定和谐，而是要加入这里，比起蓝星人，他们更想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或许要不了几百年，就会彻底融合在一起。

　　这些事不用卫焕操心，他被许青强叫到一边去，说：“这次回来，我会和窦麟换班，他镇守挑战世界，我镇守混沌源隙。

　　听你说那混沌孽兽杀死后能增加灵魂之力，我想去试试看能不能杀死，修炼以来我逐渐感受到灵魂之力在感悟法则的重要性上，而且灵魂之力不够，修炼古神体的速度也会变慢。”

　　卫焕蹙眉：“你主修凋零法则，伤害爆发并非你擅长，不如这样，我做个示范，你若是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伤害，就代表可以杀死混沌孽兽，我便不拦你去里神域。”

　　许青强点头：“我看看？”

　　卫焕抬手，四个金字神纹在手里一出现，便被叠字神纹串联，他挥拳朝着虚空打出，虚空塌陷，险些又是一个里神域被他打出来。

　　许青强看着那塌陷后，缓缓愈合的虚空，久久无语。

　　随后，他转头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要告诉你。”

　　“什么？”卫焕看他。

　　许青强说：“卫先生他已经在弥留之际，想说死前最后心愿想要见你。”

　　卫焕沉默几秒，然后点头：“好，我知道了。”

　　卫焕郁闷了许青强，许青强也郁闷了卫焕，两人都不想再说话，一时间安静下来，各自消化吸收。

　　不过几天后，窦麟离开的时候，卫焕跟着一起离开，回了一趟挑战世界。

　　他运转万法道华，从九级世界一直回到蓝星，遮掩身形去了医院，可惜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病床。

　　听见旁人说话才知道，卫金宏半天前死了。

　　卫焕多少是有些遗憾的。他遗憾的不是没有见到卫金宏，而是没有满足自己的孝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对卫金宏也素来刻薄，但基本的道德还是有，他认为自己该走这么一趟，还了那人带他来到这世上的恩情。

　　只可惜，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已经下葬了，埋在卫氏陵园里，您要祭拜得往哪儿去。”

　　这里是蓝星最好的医院，寻常的护士都是三级的祈祷者，医院的主任医生和院长等等都是九级的“天神”，在回了来人的问话后，走到拐角两名护士低声聊了起来。

　　“卫老先生去世这些天，所有人都等着卫元帅的回归，听说各国来了好些人，媒体这些天也守在医院门口不散，可现在卫老先生都葬下了，卫元帅都没回来。看来传闻说的是真的，卫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抛妻弃子，对卫元帅百般折辱，所以才没有享受到卫元帅成神后的丝毫优待，倒是穆元帅一家，可是走哪儿都被卫元帅带着呢，听说如今都定居神界了。卫老先生死的时候，那叫一个后悔，我看着都难过。”

　　另外一名年纪稍大的护士摇头：“你这话里话外的不对，卫家的恩怨我们不是当事人，看不明白也不该议论，我只知道卫老先生这一生活的已经强过了九成九的人，他一生富贵，享受不尽，生病直接住进咱们挑战医院的贵宾房，院长联合全世界一流的医生为他会诊，他无病无痛是寿终正寝。”

　　可年轻的护士不懂对方话里的深意，多少还有些埋怨地说：“可现在人，在挑战世界走一圈，随随便便就是两三百年的寿命，卫老先生只活了135岁，但凡让他去挑战世界修炼，也不会只有这点寿数。”

　　说完，这年轻的护士左右看一眼，压低了声音说：“还有卫老先生的另外一个儿子，50年前就没了，听说卫家的子孙辈儿，一直押在奥山姆那边没让回来，而且都没有让进挑战世界。

　　你说，卫元帅若是和卫老先生有仇，与他一人不对付就好了，后辈多无辜啊，就算给再好的富贵，不让进挑战世界，这和断了手脚的废人有什么差别？”

　　话里话外的，明显就是在说卫焕的残暴。

　　另外一个年长的护士都快气死了，直接提高了音量斥责：“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家的事你那么关心，你是爬在床脚听呢吗？你不知道详情你就不要乱说，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蓝星能有今天，是谁的功劳？教科书上的那些历史是白学了吗？我们蓝星都差些被灭了，要不是卫元帅站出来，有你在这里说道吗？

　　我今天话放在这里，你再这样胡乱猜测说道，你换个师傅带你，我没那本事带你，真是怕你蠢了还拖累我。”

　　年轻的护士脸色惨白，被骂出泪来，嘴里说着不敢了，眼底明显还是不服气的。

　　人类危难已经快要过去百年，新一代的年轻人是在和平下长大的，她们没经历过过去的残酷，自然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些“英雄”明明就是做错了，连议论都不行。

　　卫焕在听到小护士说卫帅的50年前就死了，他的后代至今还不能进入挑战世界后，就不再听后面的话，离开了。

　　这一消息就连他都很意外。

　　当初穆家对卫金宏的安置，是他默许的，包括那个卫帅被拦在奥山姆的事他也知道，并且允许了。

　　后来他走的太高太远，就忘记了这些事，没想到一直到卫金宏去世，这些事才再度进入他的耳朵里。

　　卫帅的子孙吗？

　　卫焕到了卫氏陵园，浮在空中掩去了身形，沉默地看着下方。

　　卫家不是什么大家族，也没有什么族谱，挑战世界降临前，他们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老百姓，直到出了一个他后，就变得不再一样了。

　　卫家一下冒出了很多亲戚，其中还包括不少在挑战世界降临之处，就死掉的卫家亲戚。

　　大概是老年孤独吧，卫金宏就用着手中那点儿权利，将散落各地的卫家人聚在了一起，卫家的坟也迁到了一处，所以便有了这座卫氏陵园。

　　卫氏陵园就在京城郊区，地理位置风水极好，一共134座坟墓立在青山中，在最中间还立着一个雕像。

　　雕像形状怪异，主体由一种散发着幽光的黑色石头雕刻而成，石头表面仿佛流淌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法则之光。雕像的外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法阵的边缘刻满了复杂的秽土法则纹路，这些纹路相互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律，与卫焕的法则呼应。

　　卫焕成神后便无法再被雕刻出人形态，他已经成为秽土法则本身，而这雕像便是秽土之神的法则形态。

　　再加上他修炼的是死亡系的法则，因而他的雕像会被放置在英雄陵园里，意喻着蓝星英灵永远追随死亡神明。

　　死亡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当前蓝星法律规定，只有烈士陵园才能放置卫焕的神明雕塑，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卫氏家族的墓园。

　　这事儿卫焕并不知情，但并未觉得被冒犯，他的雕塑立在这里，母亲和爷爷奶奶也都在这墓园里长眠。

　　今日的卫氏陵园是热闹的，卫金宏的身份不一般，整个下葬过程本就办的盛大，如今得到消息的不少人还特意赶过来，在卫金宏的墓碑前放下白菊花祭拜他。

　　卫金宏这辈子毫无建树，年轻那会儿行差踏错被巩涟盈忽悠着背叛大夏，后来又奢靡度日了很多年，到老了才开始做慈善，绝对算不上对蓝星有贡献的人。

　　但单就他是卫焕父亲这一点，就足以改变一切的风评，哪怕他确实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挑战军的领导和穆家都会为了卫焕帮他遮掩，塑造形象。

　　那年轻的小护士，还有排队里祭拜卫金宏的人，便是不明真相，也有爱屋及乌。

　　对此，卫焕统统不想计较，穆家为他已经做到最好，卫金宏一辈子富贵，活到135岁寿终正寝，他的人生已经值得。

　　卫焕柔软的目光，更多还是落在母亲和爷爷奶奶的墓碑上，看着墓碑上家人们笑意融融的照片，年少时候的记忆涌上心头，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离别的酸楚。

　　目光在家人的墓碑上停留许久才离开，看向他处。

　　其他卫氏族人也不都是陌生，脑子里依稀还有些亲戚们的模样，只是挑战世界的降临像是一把重锤打碎了所有的家庭，就此满族全灭的也不少。

　　后来远房的卫家人被找到，被卫金宏安置在了身边，他们生活稳定后便迅速地开枝散叶。

　　卫焕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那群披麻戴孝穿着丧服的人中，竟然足有56人。

　　其中有24名未成年的孩子，这让卫焕目光柔软了下来。

　　他并不在乎血统，但能看见这么多的孩子因为老头儿的寂寞而来到这世上，卫金宏临死前，难得能做点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