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黑雾中的戏腔果然安静了下来。
姬玚再怎么说也是贵族出身,在他的认知里,唱戏都是下九流的行当,让他闲情雅趣来上两段还能算是附庸风雅,但真把栖身的铜板融了换成一套戏子行头,对他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而且他丝毫不怀疑,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柳三那混账玩意真的干得出来。
沉默半晌,坛底的黑雾中再次响起姬玚的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柳安木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将那抹残存的妖力接过来。指尖触碰到的那缕妖力的同时,妖力的边缘突然生出一绺极细的触手,这绺触手一改刚才吞噬黑雾时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像是新芽般乖顺地绕着柳安木的手指,慢慢攀附上他的手背,就像是新芽见到第一场春雨般欣喜雀跃。
“我还能怎么办?”柳安木低头看着亲昵缠绕在指尖的“触手”,头疼地叹了口气:“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出气?或者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好歹我也是甲子一脉未来的掌门人,要是这点财力都没有,我还当什么掌门人?”
黑雾中又安静了片刻,随即坛底的黑雾缓缓聚拢,隐约能看出了一个不明显的人头。那人头黑洞洞的眼眶对着面前的青年,黑雾化作极细的丝线,在那空洞的眼眶中交织:“柳三,你真的变了。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柳安木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蹭了蹭缠在手指上的“触手”:“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跟你就不一样。”柳安木看着面前黑雾涌动的人头,冷笑道:“老子想杀你,今天想杀,你最迟今晚就得死。他就不一样,老子今天想杀他,明天他依旧能活蹦乱跳,这就是区别。”
“……”坛底的黑雾渐渐褪去,露出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坛壁。当最后一缕黑雾消失在坛底前,姬玚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幽幽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柳三,你最好不要后悔。”
柳安木收紧手指,那残留的妖力顿时在他指尖中化作粉尘消散,如同宇宙中的银河散落。他盯着纷扬落下的尘灰,良久,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从来不后悔。”
第166章
鲜红如血的晚霞渐渐在天边消失, 数十阶台阶上的感应门终于向两侧打开。
黑色行政专车守在已经熄灯的民俗文化档案馆外,看见柳安木出来,程名立刻推开副驾驶的车门迎了上去:“三哥, 你拿个东西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都要睡着了。”
柳安木隔着六七步的距离,把手里的封好的牛皮袋档案袋扔给他,随手施了个阵法, 将程名单独隔绝了出去:“遇见个熟人,顺便聊了几句。”
程名连忙将接住那纸袋, 纸袋非常新,正面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小字“家属领回”。程名愣了一下,心说家属?难道这份档案里的东西是三哥家里人的遗物?
就在程名暗自思酌的时候, 柳安木已经走到了车后座边。他微微向前倾身, 屈起手指在车后座的玻璃上敲了敲。即使隔着一层单向玻璃, 他却依旧有一种很强直觉——那只妖此刻就坐在窗边, 而且那双颜色稍浅的眸子从始至终都在凝视着他走过来的方向。
车内静默了片刻, 随即车门被从内打开。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推门下车,脸上温和的微笑就像是被某种程序设定好,无论何时就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仿佛一模一样。
柳安木抬起头,伸手一下抓住柏止的衣领:“我再问一次,你有没有事在瞒着我?”
柏止也在看着他,表情很温柔,却又有着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平静。
良久, 他轻声说:“有。”
柳安木面无表情地松开他的衣领,须臾又冷笑道:“理由呢?”
“理由?”柏止微笑着与他对视,云淡风轻地说道:“人为了贪婪,强求命里没有的东西,总要付出一点代价。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帮他们。”
柳安木微微眯起双眼:“既然你说他们是自愿,为什么又要把他们关在地下?”
“下决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柏止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很平静:“因为不用付出任何的痛苦与努力,只需要下一个决定,就好像已经体会到了成功的喜悦与快感。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一生都在受体内激素的控制,一旦肾上腺激素褪去,没有人能帮助他们,他们便又会在原地停滞不前。”
柏止淡淡抬起头,看向陷在黑暗中的档案馆,轻声说道:“人最怕的就是拥有太过平凡的人生,但同时又拥有一颗充斥着无尽欲望的心。这种无法填满的欲壑会让他们痛苦,让他们疯狂,让他们孤注一掷。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给他们一个实现欲望的机会。至于那些死去的人……每个人的死其实都无足轻重,至少他们是死在了追求理想的路上。”
柳安木垂在身侧的手收紧了几分,强忍着咬牙道:“那柳二呢?…他的死也与你有关吗?”
柏止沉默片刻,目光从档案馆上移开,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杀该杀之人,研究所虽然是我一手创立,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有些分支早已脱离了我的控制。这些分支中的确不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辈,有的分支联合当地的富商、官员,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即使他们名义上依旧效忠于总院,可实际上却不受总院控制。”
柳安木并不怀疑柏止所说,以他对柏止的了解,柏止从来不会在被拆穿时继续说谎。
他定定看着面前的柏止,虽然面色依旧有些不虞,却不知为何还是松了口气,只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往沙丘上吹了一口气,只能将表面的几许沙砾吹去,却动摇不了下面沉甸甸的沙丘。
许久,他扯了扯嘴角:“什么是该杀之人?”
柏止在那双漆黑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俯身向前走了一步,平淡道:“为官不仁,欺横百姓者,当杀。贪得无厌,无恶不作者,当杀。为私情私欲,为祸苍生者,当杀。”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柳安木一时无言,微微偏过头,神色难得有些尴尬。这些话都是当初他教给柏止的,那时他少年一剑成名,心高气傲,自以为能管得了天下一切不公不义之事,可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受他点拨的街头乞儿一夜发达,成了十里八乡又名的富绅,可这乞儿逆天改命之后,却不知尽行善事,反而官商勾结,鱼肉乡里,害死了不少贫苦百姓。他亲手杀死了为祸一方的恶官,可在恶官死后,新上任的县老爷更加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反而怀念起以前的恶官。
还没等他思酌出该怎么开口,耳边突然传来声巨响,停在档案馆门口的黑色行政专车都被推着向前滑了一段,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柳安木收起思绪,眯起眼睛朝车后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黑色雷克萨斯撞上了行政专车的屁股,雷克萨斯的车头完好无损,反倒是他们开来的行政专车憋下去一块,最后一排座椅直接抵住了前排座椅。行政专车被撞得不轻,奇怪的是坐在副驾驶的程名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有出来查看。
“咔哒。”
黑色雷克驾驶室的车门向外打开,一道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撑着一把黑伞,从驾驶室里走了下来。
柳安木双眼扫过,视线最终停留在黑伞下那张年轻的面孔。
打着伞的黑衣人单手插兜,朝着两人微微颔首,微笑道:“抱歉,车失控了……小生知道这附近有家茶馆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去坐坐,顺便聊聊理赔的事情?”
柳安木注视着那张脸,半晌勾了勾嘴角:“好啊。”
黑衣人视线略抬高了一些,落在柏止的身上,随即他微微一笑,朝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
十分钟后,三人坐在档案馆旁边的一家茶馆内。
“两位要喝点什么?”黑衣人微笑着将点单的平板递过来。
“随便。”柳安木随意打量了一下周围,此刻茶馆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他们选的位置又在最角落,除非有人留意去听,否则很难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
柏止坐在他的身边,脸上依旧保持着优雅而得体的微笑,只是在看向对面的黑衣人时,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才会多出几分意味深长。
“那就一壶峨眉竹叶青吧。”黑衣人拿起平板,熟练地在上面点单。他抬首着看向对面的青年,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你原先就喜欢喝这种茶解酒,可惜这里不供应酒水。”
柳安木屈指点着扶手,嘴角略微上扬,可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少废话。说说吧,你这个‘死人’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67章
黑衣人摇了摇头, 无奈道:“清山,你还是老样子。”
柳安木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吧。”黑衣说:“那在我们正式开始之前,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人‘守门人’要前赴后继,不惜用三魂七魄填入阴门。”
柳安木皱了皱眉头, 一字一句道:“四方阴门没有天运所镇,千百年以来不断受到冥界阴气侵蚀, 一旦阴门大开,冥府的阴魂就会从阴门逃出为祸人间。守门人以身守门,自是为了驱邪化煞, 护人间太平!”
桌上的小型加湿器吐出细蒙蒙的水雾, 柏止微微偏过头, 隔着朦胧烟雨般的水雾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无论何时何地, 青年身上总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感, 他被青年身上的光芒所吸引,却只想要让那抹过分耀眼的月光落在他的怀里。
“以身守门,护人间太平……”黄勍低低笑了两声,像是在笑对面的柳安木,又像是在笑他自己:“清山,我们都被骗了。你有没有想过天地初开之时洪荒宇宙就被划分为了六界,六界各处一面, 其边界间有洪荒石镇守,互不干扰,直到东汉末年,猝而异象频发,灾害不断, 光是有记载的大小地震就有上百次,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而此一切祸端,概因立于冥界与人界之间的洪荒石出现了裂痕。”
黄勍说到这时,穿着旗袍的女店主刚好正端着托盘朝几人的角落走来,听见三人的交谈,女店主有些诧异地看了几人一眼,心说长得倒都像是明星,难道是三个神经病?
黄勍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抱歉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我们几个都是电影制作人,刚才正在讨论一部新电影的创作。”
女店长接过那张名片,名片正面果然印着“天府传媒”四个字。她将一壶清茶放在桌上,又撩了撩自己耳边的头发,跟着也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们几位都长得这么好看。”
“茶很香,一闻就知道是今年的新茶。”黄勍双手搭在身前,笑得温文尔雅:“小姐,我们刚才正讨论到关键的地方,方便给我们留一个安静的空间吗?”
女店长被他脸上笑容恍了一下神,脸颊浮起两片红晕。不过她很快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将手凑到唇边轻咳了一声:“当然可以,有什么需要您到前台找我就行。”
说完女店主朝几人温柔笑了一笑,转身离开。等到女店主的身影消失在花架背后,黄勍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竹叶青独特的青涩口感顿时在唇齿间蔓延开。
他微笑地看向对面的柳安木:“很香,你不尝尝看吗?”
柳安木扫过桌上的茶盏,伸手端起,刚要凑到嘴边,却被一只修长的手半道中将茶盏拿走。柏止把手里的茶盏放回桌面,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黄勍,声音平平淡淡:“黄先生,说你该说的话,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黄勍又将茶盏凑近嘴边吹了一口,才重新看向柳安木,微微笑了一下,“清山,你的喜好…总是如此独特。”
柳安木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抢在他发作前,黄勍很自然地继续开口说道:
“洪荒石乃是六界根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出现裂痕?”黄勍停顿了片刻,眼神微冷了几分:“那就要说回到东汉末年,这段时间正是仙界与魔界交战的时期,本来仙魔两界交战,并不会影响到其余四界,可偏偏在这场长达千年的仙魔大战中,仙族的‘凌波仙子’在带兵征讨魔王的战役中遭魔族暗算,身受重伤。而这‘凌波仙子’偏偏又是仙界帝君的意中人,此二人虽都为神仙,却在漫长的生命中滋生出了情爱。”
“眼见意中人危在旦夕,帝君又岂会袖手旁观?于是,他想到了洪荒石,传说之中混沌天地的化身。”说到这里,黄勍深深叹了一口气,神色间多了几分沧桑。
柳安木在桌面上敲了敲,冷笑一声,“你是说人界和冥界之间的洪荒石,是被帝君取走了?”
“洪荒之石有如山高,哪怕是帝君也无法将整块洪荒石带回仙界。他苦寻多年,终于找到了办法,只要在洪荒石的四个方位分别用上古法器凿开了一道缝隙,就能借助洪荒石本身的裂痕,不断收集到掉落的洪荒石渣……而这被帝君凿开的四方,也正是四方阴门所在。”
黄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帝君原本以自己的法力修复洪荒石,可洪荒石乃是洪荒六界的支柱,随着时间的推移,洪荒石的裂痕叶在不断扩大,帝君一神之力再也无法弥补,除非……”
黄勍笑了笑,抬手将杯中碧茶一饮而尽:“除非他自愿祭出自身元魂,以身补石。可‘凌波仙子’刚刚苏醒,与他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他又怎肯舍去那软玉温香,以身补石?所以他就编制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帝君在人间有六个分身,这六个分身不断为他寻找天道的化身,将这些人周身之天道大运炼化补石,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一代守门人全部以身殉门,下一代守门人才会诞世。”
“凡人修行万载,可成佛成神,神为救六界苍生,又会自化为凡人,如此循环往复,方为天道法则。可偏偏帝君因一己私念,打碎洪荒石,致使人界灵气被冥界阴气所污,所以人界数千年来竟无一人修成正果,佛门大能也将此称为‘末法时代’。而正因此如此,天道为了保证法则的运转,脱身于世。可惜天道的力量太过庞大,以凡人之躯很难承受,所以天道就将自己化身为四份,待此四人在人间历练功德圆满,便可以飞升取帝君而代之。”
“……帝君是何等的聪慧,他自然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于是他化出六个分身前往人界,秘密找寻这四位天道的化身,并且假以谎言,欺骗天道化身化解自身魂魄血肉补石,也就是所谓的‘殉门’。可以说在你成为‘柳清山’,我成为‘黄勍’以前,我们已经无数次消解过一身魂魄血肉,为帝君填补洪荒石的裂痕。而帝君在干什么?他在与‘凌波仙子’花前月下,做一对恩爱夫妻!”
黄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面的柳安木:“你我都是天道的化身,话一句话来说,你我本是一体,而你我的诞世,都是为了取代帝君而来,只要天道的化身还有一人尚存于世,帝君就一日寝不安席。而你我现在应该做的,不应该是继续被帝君所欺骗替他补石,而是潜心修行,积累功德。”
“等到洪荒石彻底崩塌的一日,人界灵气和冥界阴气会在同时到达巅峰,那时我们便可坐地飞升,取帝君而代之,完成天道赐予我们的使命!”
第168章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柳安木抬了一下眉梢, 抱着手臂说道:“临阵脱逃的懦夫编出一个玄乎其玄的故事,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老实说, 你还能投胎转世也不在我的预料之中。”黄勍面色不变,温和地说道:“帝君是个强大的敌人,我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计划能顺利执行下去。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此身死,我也能保证这个计划在下一世继续执行。”
“这个备用计划的关键, 就是要找到一个‘信人’。这个‘信人’要强大、足够可以信任,并且还要同样对帝君具有刻骨的仇恨……他将是整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即使我们最后都无法改写结局, 他也可以一次次为我们重启整个计划。”
说到这里, 黄勍停顿了片刻, 微微一笑道:“清山, 你的确收了一个好徒弟。洪荒凶兽‘鲧’, 果然不同凡响。”
“鲧?”柳安木抬起头,眉心直跳,直觉要有大事发生。他偏过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柏止那张那张漂亮的脸,柏止漆黑的瞳孔中如同落入一滴红色墨水,红墨迅速在他的瞳孔中蔓延开。他曾以为这只是柏止的妖力,却没想到这却是上古洪荒之下的凶煞之兆。
柏止的目光依旧温柔且平静, 汹涌着危险腥红的眼眸中全心全意只映着一个影子。随即柏止伸出手,修长温凉的手覆盖上柳安木的手背:“别怕。”
就在这一瞬间,柳安木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柏止身上的妖力在这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草本木科妖物本性温和,妖力大多如同高山般平静而延绵不绝, 被他们的妖力所包裹,就像是置身于幽僻的山谷,烦躁的心绪会被一点点抚平。
而此时此刻,柏止的妖力不再像往常那样平静温和,反而如同血海之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数百丈高的海浪遮天蔽日,吐息之间就能将海面上漂浮的小舟卷入海底。而柳安木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就随着那掀翻的小舟,在混乱中被浪花裹挟着落入海底。
脊背之后仿佛有粗粝的鳞片轻轻滑过,庞大的怪物在海面以下划出白色的气泡浪,滑腻的尾部绞缠过他的双腿,像缠住猎物的蟒蛇般一圈又一圈缠绕住他的身体。大海深处幽暗无光,激烈的水流冲击着脸庞,柳安木只能死死闭着双眼。
缠绕着他的怪物缓缓低下头,滑腻的鳍鳞划过他的胸膛,最终停在他的侧颈上。怪物灯笼般的眼睛在海底发出幽幽的黄色光芒,犹如挑灯行走于黑暗中的索命无常鬼。
“别怕……”怪物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我带你…去见他。”
怪物拥抱着怀里的人类朝着更深的血海底部游去,青黑色的鳞片在水下流光溢彩,鲜血浸润着那鳞片的缝隙,穿过锋利如刀的鳞甲边缘,如同被切割开向两边流去。
海底仿佛被撕裂开了一个缺口,海水朝着缺口的方向倒灌。柳安木蜷缩在怪物的怀抱里,死死屏住呼吸,四周的海水如同的钢丝般擦过脸颊,这样的过程大概持续了五六秒,海水激烈褪去,周身的缠绕感也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即化作温凉的手心挡在他眼前。
哪怕没有睁开双眼,柳安木依旧能感觉面前交织着五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忽远忽近地在眼前交织,化作一条五色丝线朝着远方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