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团军群,而他就是第七集团军群唯一的总司令。
阿缇琉丝脸上的神情坚定不移到近似冷酷,因为他知道自己正站在构成他权力基础的事物上。
“哈迪斯·格拉夫·厄喀德那无视统战部救援指令、恶意拖延战机,致使帝国盟友救济枢机叶菲烈尼陷入险境,即便他是我的亲叔叔也无济于事。对他予以降衔降职是因为叶菲烈尼目前仍旧活着,而如果叶尼死了……亦或者有其他意外,那么对于我的任何指令,您都不会拦着我的对么?”
玛尔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继承者,他从那张极具厄喀德那家族特色的面容上只能看见无论如何都不会后退的坚定意志,这个年轻雄虫已经拿起了帝国权杖并将之挥向轻视自己的虫族。
“哈迪斯是选帝侯厄喀德那家族的两名元帅之一,是法拉星战线的唯一指挥官,是天启者部队的最高司令,是塞涅·芬尼尔唯一的婚姻伴侣,是帝国无数盘根错节的贵族中最为势大的几人之一。”玛尔斯十分罕见地说了一长串话语,他平静地叙述着阿缇琉丝已经知道的事实,“他还是你的叔叔,兰因的亲弟弟,如果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已经充分考虑上述条件,我不会作出任何阻拦。”
“您知道的,我当然已经做好一切准备。”阿缇琉丝慢慢露出一个隆重至极的冷淡笑容,他朝观察窗外无尽广袤的深邃宇宙投去一眼。
“如果一个人轻视我、质疑我、违逆我,考虑到我的资历与年龄,这远远称不上无法原谅之罪,可如果这个人的轻视、质疑、违逆给我带来了无法容忍的后果,那么不论这个人身上有多少标签与光环,他都只能有一个结局。”
哈迪斯最致命的错误就是仍将阿缇琉丝视为六年前那个需要他指导的年轻晚辈,他在自己的辖区内维持着长久的说一不二与不容置疑,他已经习惯帝国几十年来都不曾改变的权力格局,却忘记了阿缇琉丝早已是玛尔斯与兰因支持的大帝继承人,天启者部队再怎么所向披靡也只是帝国版图的一部分。
他忘记阿缇琉丝当初是怎样为了叶菲烈尼而痛苦流泪,或者说他并未忘记而只是对此轻视放任、视其为无物,如果阿缇琉丝只是一个管不到他头上的帝国上将,那么整个帝国就没有人能够替陷入险境的叶菲烈尼作主。
偏偏阿缇琉丝不只是一个帝国上将,这个年轻雄虫猝然爆发的炽烈怒意能够给傲慢的哈迪斯元帅带来真实伤害。
三个小时后,发自帝国最高权力机关盖亚宫的大帝诏书登上帝国所有公共平台的首页头条,以最高优先级被强制推送至每一个具有帝国公民身份的虫族面前,言辞严谨精准的大帝敕令隆重平静地在帝国全范围内引爆重磅炸弹——正值壮年的玛尔斯大帝宣布退位,其继任者是目前正担任
第七集团军群总司令一职的帝国上将阿缇琉丝·洛耶蒂·厄喀德那。
这则附带阿缇琉斯肖像照的敕令在短时间内几乎传遍帝国领土,除了连网络信号都时有时无的蛮荒之地外,虫族帝国内所有星球都见证了阿缇琉丝这张隆重、坚定、目视前方的肖像照。
紧随其后的是行政厅内阁与统战部发布于帝国时政新编的效忠声明,来自波吕斐斯家族的摄政首相与来自尼普顿家族的谢默司元帅在声明中,宣誓代表其任职机构效忠于阿缇琉丝大帝。
在极度的震惊与错愕后,以厄喀德那家族为首的选帝侯们也纷纷签署了表示认可这次权力移交的福音圣书。
作为帝国千年来的第四位雄虫大帝,阿缇琉丝·洛耶蒂·厄喀德那的肖像正式进入盖亚宫大帝走廊,与千年前的塞缪尔·芬尼尔大帝一样,肖像中的他同样军服笔挺、身姿挺直、神情整肃,然而相较于塞缪尔冷酷的眼神,阿缇琉丝的目光则显得隆重平和,但那平静中蕴含着誓要改变一切的炽热怒火。
他手中握着的帝国权杖实际上是通过后期技术拼贴进肖像的,这柄光是杖首就镶嵌了数万颗钻石的权杖保存于盖亚宫,当然不可能被此刻正赶往南线战场的阿缇琉丝真的握在手里。
阿缇琉丝继位的决定过于匆忙,即便过去几年中盖亚宫已经有所准备,由玛尔斯掌控的相当一部分事务要彻底移交给他仍需一段时间,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并非阿缇琉丝的关注重点,他所在意的核心权力只有统战部指挥权。
这本该是他继位过程中最具挑战性的部分,但他麾下的
第七集团军群在过去六年里为东部战线带来无数奇迹,但帝国统战部最大的刺头总指挥官是谢默司。
毫无难度可言。
与玛尔斯大帝的最后一号敕令同时发布的是阿缇琉丝大帝的第一号敕令,这则面向全帝国公民的敕示言简意赅地表示,年轻的大帝无需任何加冕仪式,诸神黄昏的胜利就是最好的庆典。
敕示在星网掀起轩然大波,无数人打着放大镜对其进行研究,企图从中找出一点关于这次紧急继位的蛛丝马迹。
为了平息种种甚嚣尘上的离奇猜测,玛尔斯亲自出镜辟谣,阿缇琉丝也发布了一个简短的视频进行回应,两名雄虫大帝一前一后的公开露面再度掀起狂潮,连续霸屏多日后成为年度热点事件,携带的相关tag却堪称离题万里,意外地和数年前某个帝国雄虫盘点帖开启了梦幻联动。
阿缇琉丝发布的另一号大帝敕令直达法拉星军区,畅通无阻地传到了哈迪斯耳中,也在第一时间传遍帝国所有军区,暗中注视着阿缇琉丝继位的高级将领们无一例外地看到了这则敕谕。
哈迪斯·格拉夫·厄喀德那蔑视大帝、拒不遵命,暂定降衔为机甲军上将,其法拉星军区总司令一职在救援行动中移交至夏盖少将,其余罪状行动胜利后另行清算。
第154章
作为哈提家族历代教皇的住所, 圣兰加城堡内部并没有关押罪徒的地方,原救济枢机叶菲烈尼就被关在自己的寝宫里,教廷并不担心他逃跑,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是永远也无法靠自己逃出潘多拉星的。
他全身上下都被彻底搜查了无数遍, 除了一件样式简单的漆黑教袍外, 教廷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连被他戴了十几年的黑宝石戒指都被没收,他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彻底断绝。
背负着刺杀教皇的滔天罪孽,叶菲烈尼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虫族监视着,他没有任何自救的空间与机会, 寝宫里除了他还有十几名武装雌虫,哪怕是洗澡睡觉都必须在这些虫族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切萨雷和骑士长每天都会来寝宫无数次, 每一次都会从叶菲烈尼口中得到新的名字,他们借此肃清了大批异议政敌,教皇英诺森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头,教廷里每天都有无数人被暗中处决,人人自危这个词语开始变得具象化。
叶菲烈尼并没有被严刑拷打, 连他之前被侍从折断的手臂都已经接好,他对所有质问都温顺回答,切萨雷和骑士长需要他说出谁的名字他都会照做,他对自己的行动轨迹、作案工具与刺杀动机供认不讳。
教廷开始陷入无休无止的内查自纠, 这场肃清已经迈入清除异己的怪圈。
在权力格局动荡不安的状态下,教廷中央要求各条战线的指挥官谨慎作战、避免损失,在有大量精神力炸弹加持的优势下, 神教军虽然整体呈现收缩退守态势,但仍旧令帝国军谨慎以待,双方似乎回到了战争初期沉默对峙的状态。
关于叶菲烈尼的最终处置结果, 骑士长、天使长与切萨雷产生了极大分歧,教廷军官团由此开始站队,教皇在世时由他本人凝聚维系的各个派系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各自为营。
“你真的已经问了很多遍了……而我也已经全部如实告诉你。”
为了从叶菲烈尼口中得到真实的回答,教廷给他注射了大剂量的精神类诱导剂,这类药物会让他处于一种昏沉麻木的状态,意志力再顽强的人也无法抵抗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药物。
叶菲烈尼自然也无法抵挡,所以他对骑士长说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实想法。
“帝国、乌拉诺斯、以及你们要求我说出的那些名字……不,他们都不是原因,我为什么不能是为了自己?”当意识不断坠入深渊时,昏昏沉沉的叶菲烈尼对骑士长露出一个极其微小的笑容,他轻柔呓语道,“我只是为了自己,为什么不信呢?明明为了自己挥刀才是最合理的吧?”
名目繁多的药物令叶菲烈尼疲惫困倦地闭上了眼,他很难一口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无法忽视的刺痛在大脑突突跳动,他终究走上俄狄浦斯的旧路,同样困厄于无法摆脱的药物控制。
骑士长凝视着眼前蜷缩在沙发上的阴郁雄虫,他知道对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知道对方有多么痛恨已经死去的教皇、困住对方一生的神教以及……自己。
作为一名出身选帝侯家族的高等级雌虫,骑士长的性格思维有着周围任何雌虫都不具备的敏锐平和,他能够异常敏锐地察觉他人的情绪,这对于大部分雌虫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他们傲慢自大、高高在上、漫不经心,从不在意弱者的想法与感受,直到被弱者奋起反击时,都会惊诧对方竟有如此胆量。
但骑士长是一位极其难得的、并不傲慢的高等级虫族,所以他能够发现很多同类察觉不到的盲区。
他知道叶菲烈尼心中炽热激烈的恨意究竟会产生多么庞大的爆炸效应,一个已经摒弃所有希望与光明的人,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也是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他看着被逼至走投无路的叶菲烈尼,突然产生了一个无比悚然的念头:这个雄虫所痛恨的一切,或许真的即将迎来终结。
切萨雷要求将叶菲烈尼作为精神力研究的对象,天使长加百列则要求用死亡之泪将叶菲烈尼即刻处死。
两种处理方法,本质上的分歧是教廷此后更依赖切萨雷主导的生物弹进攻还是军官团主导的军事武装。
不过对于叶菲烈尼来说,并没有实际上的差别,前者是生不如死,后者是凌迟而死。
夹在两人中间的骑士长是怎么想的呢?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选择前往寝宫审讯叶菲烈尼。
叶菲烈尼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迷乱,缺乏打理因而显得凌乱的雪色长发杂乱地铺在他身侧,他迷茫地睁眼又闭眼,却只能看到层层叠叠光怪陆离的色彩,这是大脑视皮层受到药物影响的结果。
在无尽的坠落与剥离中,叶菲烈尼恍惚不已地用力眨眼,他看到自己眼前站着新庙黄金走廊里挂着的历代教皇,赤红浓紫的教皇圣袍像一片浓密到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的丛林,昏暗深邃的空间里立着几十具执意要将他带往冥河的圣尸,这些面容或是威严、或是傲慢、或是阴鸷……但无一例外全都冷漠地注视着误入此地的叶菲烈尼。
为首的是英诺森七窍流血的微笑面容。
叶菲烈尼在极度的悚然与失语中木讷地站在原地,他看到英诺森优雅隆重地向自己伸出双手,悲悯温和地凝视着自己。
这就是尽头了么。
叶菲烈尼颈侧愈合至肉眼难以辨认的瘢痕突兀地开始发烫,他能感受到某种绝不甘心、绝无悔意的东西在他的灵魂与血肉中来回冲刷,它从他的脊骨中猛地涌来,而后又在他耳旁极其温柔地说:
这里不是你的尽头,快快跑起来吧叶尼。
快快跑起来吧。
雪发赤瞳的雄虫朝英诺森竖了个中指,然后转身就跑!
在无尽扭曲变形的漆黑迷雾中,赤足狂奔的叶菲烈尼并不知道自己能跑到哪里去,如雾如云的银白长发在他身后飘逸飞扬,他穿过神教新庙竖琴般鳞次栉比的石柱,穿过教皇寝宫带着玫瑰窗的黄金走廊,无数猝然涌来的鬼魅都被他踩在足底,他是如此满腔赤忱地向前方奔去,即便他并不知道前方到底通往哪里。
在盛大荒芜的银月下,不知跑了多久的叶菲烈尼终于力竭地跌倒在地,那双深红如血的眼眸却始终执拗地盯着前方,而在这似乎随时可能有鬼魅袭来的寂静黑夜中,他终于看到了一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赤色瞳孔。
他看到披着满身月辉的的白发雌虫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你终于来了……”他轻柔地叹息了一声,脸上却是习惯性地勾起一个嘲讽又傲慢的笑容,“来得太晚啦。”
而在叶菲烈尼狂乱意识之外的现实中,身姿高大挺直的骑士长看到眼前明显已经陷入幻觉的雄虫朝自己伸出一只白如雪玉的手掌。
他看到叶菲烈尼吸了吸鼻子,小声说:“你终于来了。”
骑士长第一时间怀疑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甜蜜陷阱,万一叶菲烈尼还能掏出第二把涂有死亡之泪的自裁之匕呢?万一叶菲烈尼和切萨雷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呢?
万一、万一这真的只是一只向他伸出的手掌呢?
他有一万种可能成立的猜测,强大无俦的枢机骑士长此刻谨慎到如同赤手空拳的婴孩独自面对噬人猛兽。
可是那只手掌就这样悬在他的眼前,如同十七年前叶菲烈尼第一次向他求助那般。
骑士长向无法抗拒的欲望伸出了手。
而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握住那只手掌时,骑士长雅利洛清晰地听到叶菲烈尼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呢喃:
“来得太晚啦,Stye。”
骑士长为了走进这个诱人甜蜜的陷阱做了无穷无尽的心理建设,他告诉自己要谨慎、要理智、要克制欲望、要想到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可他唯独没想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为他而设的陷阱。
……
“你听不懂什么叫拒战退守吗?!”切萨雷勃然大怒地质问以全息投影方式参加会议的深渊裁判长,“阿缇琉丝现在最缺的就是胜利,他会用尽一切手段突破南部战线,以此证明自己能给帝国带来无数胜利,既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为什么非要撞到他的锐意决心上!”
直面切萨雷无尽怒火的列昂·阿列克却显得无比平静,即便他刚刚在阿缇琉丝手下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您的建议,我会考虑,至于南线战场的具体情况,身在潘多拉星的切萨雷伯爵可能并不了解。”
拥有着冰蓝色眼眸的高大雌虫冷酷地与切萨雷对视,在那张遮住了他全部面容的金属编织网下,他缓缓露出一个苍白冰冷的笑容,而后平静地、带着某种说不明的意味扫视了一圈教廷军官们。
“各位可能忽视了一个事实——过去不断带给教廷胜利的人是我,此刻掌管十大裁判军的人也是我,你们利用教皇的死亡清除多少人都和我无关,我既不关心也不参与。等你们杀到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再来找我,我自然会率领裁判军对他效忠。”
他说完就干脆利落地退出了全息会议,完全没有顾及切萨雷骤然沉下去的脸色。
当潘多拉星的中央教廷为了确立权力格局而内斗不已时,驻扎礁湖星系的列昂·阿列克对裁判军下达了主动进攻衔蛇星系的激进命令。
“帝国军很可能在附近航区设伏,尤其是未经清理的衔蛇-21危险航区。”加文·哈提对他的决策提出了质疑,“如果一定要主动进攻,也至少先派小股舰队侦测敌军的舰队规模……”
然而加文的话语还未尽数说完就被列昂断然截住,深渊裁判长冷漠地看着他:“教皇英诺森已经死了,你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哈提家族在神教三侯中的领袖地位正面临严峻挑战。
沉默站在列昂面前的金发雌虫在度过一阵漫长寂静后,猝然收起以往所有的漫不经心与居高临下,加文·哈提极力控制着自己行将扭曲的面部肌肉,对列昂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异议。
此刻选择屈服的加文·哈提并没有想到,他的谨慎与质疑是完全正确的。几天后,当他执行列昂的命令率领教廷第一舰队深入衔蛇-21军区时,载着腓特烈与路易斯的帝国舰队将从漂浮不定的星际尘埃云中给予他致命一击。
他被路易斯所在的星舰彻底轰成筛子,连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只能凭借残存组织中携带的DNA确认身份。
……
一支由幽灵小队指挥的先遣轻型舰队已经悄无声息地登陆潘多拉星,在距离地面数十千米时被神教高空巡游器捕捉,但这种级别的舰队只会被交给无人战斗轰炸机处理,来自轰炸机的密集高能炮令这支舰队顷刻瓦解崩溃。
而当无数星舰残骸燃烧着向海面坠落时,化整为零的幽灵小队已经驾驶着轻型机甲藏匿入茫茫原野,他们如同烈日下一闪而过的阴影,唯一能够被清晰目睹的时刻就是当他们向猎物露出獠牙时。
分解、隐匿、潜伏。
曾斩首无数组织核心首脑的特种幽灵部队,将再次发挥他们屹立于帝国特种部队之巅的精英实力。
当幽灵小队向圣兰加城堡潜行时,收到大帝敕谕被剥夺行动指挥权的哈迪斯正站在朱庇特号星舰上,十分识时务地示意自己全权服从空降指挥官夏盖少将。
面对昔日企图招揽自己的哈迪斯,夏盖没有丝毫顾念旧情,他知道阿缇琉丝将自己派来的目的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