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练习生们有什么需要避开镜头聊的话题,就会躲到楼梯间去。
长时间在镜头前一举一动都要谨慎注意,工作人员知道大家需要喘口气放松的时间,对不少人跑到楼梯间吐槽太累倒苦水或者聊八卦这种事只当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跟练习室的位置有关,练习生们按照就近原则懒得跑太远,一般都去东侧楼梯间,西侧的楼梯间很少有人。
申恺练习从不缺席,态度很好。
就是偶尔练一阵子会说去卫生间,每次去都至少十来分钟,搞得安冬以为他是过度减肥导致的难言之隐,告诉他要多喝水多吃富含纤维的东西。
得到安冬关心的申恺嘴角抽动,张了张口想说他想多了,但又没法解释,干脆含糊应了声把话题带过。
不同于安冬的粗线条,申恺训练服上淡淡的烟味他或许自认为散得很干净,实际离得近时还是能捕捉到。
江泰伊多少有点猜测,他早就打算要跟申恺谈谈这件事,但节目组近几天频频找他去拍中插广告,导致江泰伊注意力被迫转移,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眼看着申恺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江泰伊特意落后慢了两步,在门口等了几秒,才干脆地推开门。
楼梯门轻轻打开又合上,发出轻巧的咔哒声。
江泰伊站在楼梯口敛眉往下看。
每层楼之间都有一扇用于通风的玻璃窗,宽敞明亮,采光极好。
听到声音下意识抬眼的申恺正站在窗边,风穿过纱窗,刺目的阳光照得他眼皮发烫,微微眯起眼睛。
此刻他将窗户大开,指间握着金属材质的电子烟,看清江泰伊的那一刻微微僵硬,下意识地五指收拢将电子烟握在手心,掩饰性地垂落在身侧。
楼梯间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不算浓烈,但江泰伊还是微微皱了皱鼻尖,才往下走。
“……”申恺默默看着江泰伊朝他走过来。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能替我保密吗?”
江泰伊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刚好是能平视着申恺的高度:“我没那么闲到处跟别人说,但是你最好先收起来再继续谈。”
申恺闻言配合地将电子烟顺手放回了裤口袋里。
“抽烟对模特行业来说不算问题。压力大,烟酒是成本最小的解压方式。”他苦笑着解释:“我知道对爱豆来说抽烟算劣迹,很多人会不喜欢。我在来之前试着戒了,但没那么容易。”
他第一次试着抽烟是十九岁,到现在二十二有快四年了,烟瘾不算重,但压力大的时候格外依赖。
公司里十六七岁的后辈模特层出不穷,申恺胜在外形突出,但年龄上却输了。对普通人来说不过是大学毕业的年纪,但对吃青春饭的模特来说,申恺没能在巅峰期混到一线,竞争力已然在下降。
在训练营里压力也重,申恺本来没打算往爱豆方向转,突然戒掉对他来说很难做到。没想到江泰伊那么敏锐,他偷偷藏了电子烟但一共没抽过几次,这就被当场抓包了。
为了散味道,他特意在窗户边吹很久的风才回去。
被安冬误会了也没解释。
“在训练营期间,不管是否能出道,我想你最好别抽。”江泰伊并不是单纯在多管闲事,除了为申恺本人考虑,更多的也是因为他目前是队伍的一员,任何潜在的争议问题都应该尽量避免。
“否则容易埋雷。”
练习生之间关系或许是友好的,但背后的公司之间本质是利益竞争。互相泼脏水利用舆论造谣也是有可能的,更别提这种直接往对手手中递刀子的行为,一旦被拍到就可能被上升性质,引导舆论大肆攻击。
申恺明白江泰伊的意思。
虽然不是大问题,但还是有人介意的。
最值得担心的是被有心人利用,带节奏风向说他品性有问题。
不论是选秀练习生还是已出道的爱豆,被拍到抽烟都会对风评产生一定的影响,会跟显示屏前的形象产生割裂感。
申恺本来也在考虑彻底戒掉。
如果他时不时跑到楼梯间抽烟,很可能会被其他人撞见,别人不一定有江泰伊好说话。
他低头从口袋里重新摸出电子烟在手心里摩挲了两秒,在江泰伊的注视中,本想扔到垃圾桶里又停住,笑笑。
“电子烟好像不能直接扔到垃圾桶,会产生有害物质?我一会儿找保洁老师帮个忙,就说捡到的帮忙扔掉。”
江泰伊对申恺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他点点头:“你看着办。”
这两天他一直记挂着申恺这事,总担心放着不管会出问题,解决后江泰伊心情也放松了些,站起身拍拍裤子上沾到的灰尘:“走吧,回去继续练习。”
人总是会做一些自己本身知道不对的事,就好像拖延症患者内心明明会产生内疚与负罪感,却依然会控制不住自己平白浪费时间。
这时候就需要外力推一把,帮他们完成该做的事。
申恺也一样。
莫名的,就好像心口一块大石头终于被人搬走,比起跟电子烟告别的焦虑,他反倒轻松了不少。
被江泰伊撞见后对方听他倾诉两句,比起他循环往复“焦虑-抽烟-更焦虑了”要好过得多。
江泰伊跟他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帮他思考怎么克制自己:“食堂小商店有卖棒棒糖的。你可以试试,或者口香糖也行。”
“好。”申恺低头在指尖嗅嗅,跟江泰伊确认,“你怎么发现的?我特意散了很久的味道,应该没有啊。”
安冬跟他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都没发现。
江泰伊斜睨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纠正他这个想法:“凡事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的。”
所以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不让做的事,就别做。
申恺被江泰伊的成熟表象欺骗,肃然起敬片刻,又恍惚回神:“……你十九岁生日到了没?”
一想到哲学大师江泰伊高中毕业才一年不到,申恺就有点想笑。
被小三岁的弟弟教育了,他也挺丢人的。
江泰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生日,摇头:“还没,要在训练营里过了。”
申恺来了点兴趣:“你生日什么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你送点礼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记住,我记性一般。”
江泰伊看了他一眼:“我生日很好记,六月十八。”
六月十八为什么好记?申恺默默思考。
江泰伊一脸生无可恋地淡淡吐槽:“我生日让淘宝毁了。”
申恺:“?”
申恺:“……”
哈哈哈哈哈哈六幺八。
江泰伊内心积压了太多对网购的无语。
虽说他对过不过生日也不是很介意,但是他生日这一整天,周围的人都在忙着添加购物车,年年如此。
“你放心。”申恺闷笑,“我肯定会记得给你过生日的。”
工作人员应该不会介意,帮忙买一下蛋糕。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给江泰伊策划个生日惊喜,弥补一下这些年被抢走的注意力。
同一时间,杨申俜老师跟郑知言导师到了《2165》组进行抽查。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两组都在练习中。
“你们这组有两个A啊。”杨申俜导师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郑世锡和明在亦穿着的粉色训练服,不由得对他们的表现多出点期待。“那你们先来吧。”
组队形时,郑世锡跟明在亦擦肩而过,交换了一个无言的眼神。
刚开始跳的时候,杨申俜嘴角还是带着笑的,只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导师表情莫名。
两个老师都没有打断,安静看完整首,才无言以对地惊讶确认:“……你们队什么意思?”
郑知言皱眉,怪新鲜的,还是第一次见这种。
“你们这个组百分之八十都是由郑世锡来唱?明在亦负责主唱?为什么不按节目组给你们统一分好的part来分工,rapper1、rapper2,副主唱1、2全都给郑世锡一个人唱了,剩下的人是什么,伴舞吗?”
导师简直是匪夷所思。
见过为了争镜头争part闹内部矛盾的,没见过基本推一个人出来单抗的。
杨申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首歌舞蹈强度本来就大,主舞是郑世锡,他还负责唱了四个人的part,你们组全让郑世锡和明在亦抗了?能者多劳不是这么用的。”
郑知言导师脸色很不好看:“这不对吧。谁的主意?”
导师们看向满脸写着疲惫的郑世锡:“不是你能不能唱下来的问题,是规则就是每个位置要进行分工。你们是一个组合,不是你一个人solo。”
郑世锡有一万个字想讲,就等导师发问。
“老师,不是我想抢镜头。”郑世锡忍着脾气,“我挨个问,谁能负责唱rapper1和2的位置,全都说唱不了。其他part也一样,我说了好多次他们都得唱才行,他们始终说自己不擅长不肯上,我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来。”
郑世锡根本不玩迂回,就明目张胆直截了当地告状。
导师听得满头问号。
这是一个竞技比赛,想把part分出去都没人肯接?
十六支队伍两个老师已经抽查完了大半,从没遇到过他们这组这样的情况。
老师偏头问坐在一旁等待的另一组:“你们组part是按要求分的吗?”
对照组纷纷应声:“是的老师。”
“……”杨申俜沉下脸来。他一一扫视,落在姚婧延身上:“郑世锡说得是真的吗,你说你不能唱?”
姚婧延赶紧摇头:“不是的老师,我没有那个意思。主要因为我的位置是主舞……”
杨申俜导师打断了他。
“这不是藉口。主舞也是要以组合出道后的分工位置,如果你只能跳不能唱,那就像我一样干脆做dancer或编舞师得了,跑来选秀当歌手做什么?”
姚婧延张了张口,还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下:“不是的杨老师,主要是这首歌我们没有选择权,选到的这首歌我不熟悉,音域也……”
郑知言导师失笑地顶了顶腮,再次打断他:“别说了,我不想听。”
姚婧延尴尬地停下。
“总之一切都是因为不能自己选歌,因为音域不符合,因为歌曲事先不熟悉。反正都不是你自己的问题。”郑知言替他总结。
“但是为什么郑世锡和明在亦能做到?这首歌也不符合明在亦的音域吧,他刚刚不是也唱上去了?”杨申俜摆摆手,“无所谓,你们如果坚持不分配好各自的part就这样上台,那就试试吧。”
没再给他们说话的时间,导师直接低头翻看数据:“下一组。”
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的郑世锡:舒服了。
这些话他也不是没说过,都被对方认为是他在挑衅找茬。
事实是还是正常人多,对手组其实也不理解他们组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不想要part。
有导师做嘴替,这些人大概能配合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