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没什么可以考虑的,江清淮想着想着,又想起裴牧。
明日要走,也不知道裴牧东西收拾妥当了没有?
——
裴牧这边,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只是一人坐在茶馆喝茶,听着先生说书。
虽说魏琛南昨个儿夜里才刚被下牢,城外百废待兴,一片狼藉,但京城到底是世家大族聚集地,繁华地带自然仍旧繁华。
好些个没遭灾的地方,好比如城南这处茶馆,便还有不少富家公子哥儿来听书品茶。
裴牧一人在靠窗的雅座,听书看景都是极佳,却显得心不在焉。
从宫里出来后,总也放心不下江清淮,就连调查当年裴家被害的事,都没了心情。
左右烦闷,裴牧才来了茶馆喝茶。
听书先生讲得不过是陈旧的话本,无甚新意,裴牧听了几句,更觉百无聊赖。
他坐在窗边发呆,却瞧见茶馆楼下过了一队兵马,匆匆忙忙往城南门处去。
裴牧心下困惑,不知是发生了何事,邻座的人便啧啧感慨起来:“这新帝好手段,你们可都听说了?”
裴牧看向说话的人,见是个穿锦配金的富贵公子,目光落在那人腰间玉牌上。上好的玉上单刻着一个“龚”字。
裴牧的脸色沉下,不耐地收回了目光。
但他不感兴趣,有的是人感兴趣,当即便有人问道:“您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那龚姓公子耸了耸肩,先找小二要了一壶上好的茶,品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今日午时,陛下召诸位大臣去金銮殿议事。可大人们久等不来陛下,只一个小太监冒头,单单叫走了定远大将军。”
“陛下单叫了大将军,怕是要兵权吧。”
懂行的人立刻便附和,这都是大秦传统了,早就人尽皆知。
裴牧听得更是没趣,一个个重文轻武,都被打进皇城了还不知悔改,早有亡国的那天。
但那龚姓公子却摇头,连说了三声“不对”。
“陛下把玉玺交给林大将军,请他代为主持。”
裴牧轻嗤一声,心下骂了句“胆小”。
但公子又转了话头:“群臣只当陛下未至,吵吵嚷嚷,生把那金銮殿搞成早市一般,但您们猜,实际怎么着?”
“龚二公子,您可别卖关子了。”当即有人受不住,催他赶紧说。
龚二细细看了一圈众人,才道:“陛下啊,竟扮作侍卫,混在其中,早将那金銮殿众人一言一行看在眼里!”
“呦!”众人惊骇。
裴牧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小皇帝当这么些年傀儡,竟能有如此才智,但而后他想到什么,很快便了然。
只是那龚二讲到兴处,舍不得停:“陛下让大将军交代三件事,其一,举荐私通魏琛南之流的朝臣;其二,请各位朝臣为灾募捐;其三……”
裴牧认真听去。
“募捐不足五百两,外派出京!”
“好家伙,陛下如此气魄,吾辈佩服佩服。”
“更有趣的还在后面呢。”龚二乐得摆摆手,还要继续说,茶馆楼下却传来铁甲相碰的声音,且越来越近,没一会便到了龚二这边。
裴牧循声望去,瞧见是昨晚马上拦他和江清淮的少年将军,微微一怔。
林珏自然也认出裴牧来,想到这人曾和陛下同骑,又想到这人可能的身份,一时表情难测。
不过他来还有别的事,便先放过裴牧,而是指挥手下人把那乐呵呵的龚二给抓起来:“乱嚼舌根,妄议朝政,跟我去刑部大牢走一趟吧。”
龚二脸色大变:“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抓我?”
管你是谁。
林珏面无表情地想着。
方才在金銮殿,尚书都差点被他给揍了,还怕你这么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不成?
他冷着脸:“拷起来,带走。”
龚二骂骂咧咧地被带走,剩下的人傻在原地,林珏又交代了一句:“今日之事,再有人乱嚼舌根,下场和他一样。”
众人立刻诺诺应是。
林珏心下爽快,走到裴牧面前:“这位兄弟,瞧你看着面善,可愿去包间一叙?”
裴牧喝下杯中的茶,点头朝林珏行礼:“愿随将军一谈。”
……
林珏开了包间,屏退旁人,又确保屋外无人,才道:“恕我直言,阁下可是裴氏之子裴牧?”
裴牧脸色一变,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你认得我?”
林珏笑笑,坦诚道:“昨日见你马上行礼,用的是前朝将士的旧习,便猜到你或是故人。看你相貌年龄,胡乱一猜而已。”
“既是故人,兄台怎么不报上名来?”虽然心中已有答案,裴牧还是冷着脸问他。
林珏也知道他谨慎,规规矩矩报上名字:“林颂今次子,林珏。”
裴牧切了一声:“你小子混得好,来找我做什么?”
“你这家伙。”林珏当即不乐意,“你也就大我一岁,老是你小子你小子叫,什么样子?”
裴牧不理他,只问:“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林珏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好歹小时候一起玩过,多年没见,搭个话而已。”
“你和我搭话,也不怕引火上身?”
林珏便想这有什么,你还和陛下同乘一马呢,陛下还专门叮嘱放你离开。说不定认回这兄弟,不仅不会惹火上身,还有好事等着他呢。
不过他也不是因这个才认裴牧,而是确实担心从小跟自己穿一个裤子长大的兄弟:“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第17章
裴牧可没有心思跟他伤春悲秋,起身打算离开。
只是他刚推门,突然又想起江清淮,于是犹豫片刻,还是又坐回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他问林珏:“我走后,那个小太监去了哪里?”
看裴牧似乎很上心,林珏突然好奇起来:“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我跟魏琛南进宫,你猜我们怎么认识的?”裴牧看傻子一样看他。
“是有人欺负他,你看不过,把他救下了?”虽然多年未见,但林珏对自己的好友人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裴牧不说话,只是又问了一遍:“他现在如何?”
吃着御膳,穿着龙袍,坐着龙辇,那可是好到没边儿了。
林珏虽然这样想,却也不敢告诉裴牧,只是装自己不了解:“我就是个兵,宫里的事儿哪能知道。”
裴牧一听就知道这话不对,他要真什么都不知道,能意气风发在大街上抓人?
不过林珏不说,裴牧也不打算继续问,反正清淮明日会来城南门见他,到时候他会自己问清楚的。
裴牧转身要走,林珏却又急了:“裴远之,你走什么?”
裴牧不耐:“你到底有多少事要跟我叙旧?”
林珏有点无语,不过裴牧自小就这个冷淡的性子,他早就习惯了,只拉着裴牧坐下,问:“你日后打算如何?”
裴牧不解:“我当然是要跑,跑得越远越好。”
林珏却连连摆手,压低声音:“其实,陛下今日在金銮殿,只严惩了魏琛南一人。但虽说是严惩,却也只是让他去喂猪。”
裴牧是个聪明人,林珏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理解话外之意。
“陛下有仁心,大人大量,不会计较那些前尘往事。何况如今局势大好,指不定你不主动表忠心,陛下便先大赦天下了呢。”
林珏说地越发坚定。
裴牧却想都不想。效忠大秦皇帝这种事情,他可干不来。
林珏见他起身又要走,有些急:“裴牧,十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裴牧推门的动作微微一滞,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区区十年而已。
他裴家满门的命,就值十年而已吗?
见裴牧离开,林珏也不再去追,沉沉叹了口气,继续巡逻去。
——
大臣们像是被江清淮中午搞的那一出给吓坏了,一个个效率高得吓人,晚饭前,就纷纷把江清淮交代的清单列好,递到御书房来了。
江清淮听到消息,连饭都没兴趣吃,简单扒拉几口,就往御书房去。
不过他自己不好好吃饭,却要教育姜少瑜和姜少云好好吃饭,还要求苏有道留下监督。
两孩子好好吃饭可是有20积分赚的。
姜少瑜郁闷地看着江清淮离开,问苏有道:“苏公公,小皇叔他一直都这样吗?”
苏有道也看着门口,却摇头:“陛下以前哪有去御书房的机会。”
就连金銮殿,刘太后都不许江清淮踏步。
所以今日,江清淮扮成小兵跟在林颂今后面,满朝文武,无一人能将他认出来。
这皇帝当得,连他这个太监都不如。
苏有道收回目光,看姜少云和姜少瑜都直直看着自己,连忙又笑道:“小世子们别担心了,陛下那边,咱家会安排人去送夜宵的。”
江清淮到了御书房,让所有人都下去后,又关了门,才开始查看大臣们递上来的文件。
不过他是看不懂的,虽然江清淮只是让大臣们列单子,但大臣们显然并不知道他想要的是那种和购物小票一样的东西,交上来的还是十分繁琐的折子。
江清淮让RMB翻译出来:“陛下万安,臣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