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告诉他那晚死的人是你,恐怕他也不会信。”
“起死回生什么的也有点太扯……”
“不然你就实话实说,告诉他我的存在好了,但是这样做存在风险,如果主系统发现你违背隐私条款,泄露系统的存在,往轻了说,我们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往重了说,也许我们会被抹杀……”
“我不能这样对你。你也是好心救我……还花光你所有的积分……”
江清淮说着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上。
而这与上一次父亲的抛弃不同,这一次,似乎完全就是他的咎由自取。
RMB也不由沉默下来,它不忍看到江清淮这个样子,甚至想出去论坛求助的馊主意。
正在它编辑文字的时候,一阵穿堂风吹来。
是叶从南。
看江清淮一个人瑟缩在床脚,叶从南心脏涨得厉害。
在江南求学时,知府曾组织过一次围猎。
他武艺在江南学子中算出挑,彼时不少人押宝他会是围猎表现最好的那个。
但整场围猎持续足足三日,叶从南不曾带回一只猎物。
他不是那么好心肠的人,只是在进围场的第一天,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白狐。
白狐有灵,最通人性,那只白狐更是格外聪明,它一个劲儿拿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望他,叫声细微,可怜可爱……
他忍不住下马,抱起那只白狐,清洗伤口,替它包扎,分自己的干粮给它……
三日后,他放那只白狐回归野林。
自己则两手空空,一无所获,落得个榜尾的成绩。
其实他早说不清当时的心情,是觉懊恼还是败兴,他早已淡忘。
但此刻,有这样一只如白狐般圣洁的人,亦如小兽般瑟缩,痛苦,他承认自己确实起了那“趁虚而入”、“近水楼台”的心思。
他为这心思不齿,却又抑制不住想对他好,替他擦干眼泪,亲吻他的眼睛,将他抱在怀中……
哪怕他不曾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望他。
但此刻,他端着一盆热水,拿着布巾,以及换洗的衣服,却不知该如何靠近江清淮。
最后,居然是一直在发呆的江清淮发觉了他的存在,先行看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虚弱无力,仿佛失血过多一般。
叶从南拘谨地捏了捏手中的托盘,才语速飞快地解释道:“陛下,臣……伺候您梳洗,苏大人他……他正在忙。”
“不用了。”江清淮用眸光点了点一旁的桌子,“放那里就行,我自己来。”
叶从南依言照办,走到江清淮身边,转身,继续朝着那桌子靠近,他弯腰,放下手中托盘,又缓慢地直起身子,步伐沉重地朝着门口迈进。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却觉无比煎熬,漫长,痛苦。
临到门口,他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猛然停下了脚步,他问江清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会给我个机会吗?”
他问出了口,又生怕自己不被选择,忙补充道:“帝王本就有三宫六院,多我一个,又何妨呢?”
为什么就非他不可呢?
但回应他的只是一阵无止境的沉默。
“你连回我一句都不肯吗?”
叶从南痛苦转过身去看他,发觉他脸色酡红,双眸紧闭,眉峰微蹙,忙上前探他体温。
在将触到他时,却不觉后撤了半步,反应过来自己的软怯,他自嘲一笑,笑声未落,便被江清淮脖颈间滚烫的温度吓到。
“陛下起热了,太医,太医在哪里?”
此刻,全船的太医都正围着乱臣贼子打转。
一方面,是这位明显是陛下心头好,出不得半点差错。
另一方面,则是陛下给的那药……止血的效果确实神乎其神,奈何药量极少,尽数给眼前这位乱臣贼子用了,他们想研究研究其中成分,只能围着这人打转。
裴牧虽为罪民,住的却是船上还算宽敞大方的单间,除了手脚被林珏特有的绳索捆着,人甚至还能躺在床上。又有一群太医围着打转,嘘寒问暖,某种意义上说,比江清淮都舒坦。
但他显然不稀罕这份舒坦,只被烦得眉头紧锁,眼不见心不烦地闭着眼睛假寐。
一直到叶从南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太医才惊呼失措,纷纷作鸟兽散,又一顾涌地往江清淮那边去。
等人全都走光,裴牧才微微掀起眼帘,瞥了一眼门口:“以你的权势,何苦在门口等那么长时间啊?”
话音未落,便有人推门而入,带进一阵潮湿的清风。
裴牧定定看着那人,一字一顿:“师父。”
“你还认我这个师父?真是让我好生惶恐。”
来人冷笑一声,随手捞来椅子,坐在他面前:“徒儿如此好本事,连九五之尊都为你醉心梦死,为师哪敢认你这个徒弟?”
听他提到姜淮,裴牧的眸子沉了下来:“钱家被烧是你的计划,龚成只是个替罪羊。”
他语气并无疑问。
“我可没想到皇帝会那么果决,丝毫不忌惮龚成背后的势力,直接将人捉拿入狱。”
“不过后面想想,想来是你这位好情郎在其中推波助澜。”
“那晚放箭的,是你的人?”
“小皇帝那么心善的人,可不会本着杀人的目的去搜城。”
“你杀了清淮。”裴牧点点头,“我也会杀了你。”
“清淮?”
苏有道却被他这话搞得有些糊涂了,据他所知,所谓的清淮,便是小皇帝的化名吧……
他不由摇头:“我哪里杀他了?”
“应该说他把我害得不浅,背着我这位最疼爱他的大伴,偷偷去研发新武器,装备三军,还去打劫世家,给边关的将士们送粮……”他语气越发狠辣,“可真是年轻气盛,看着不爱上朝,日日不学无术,背地里竟能搞出这么多花招。”
“不过……”苏有道突然急转直下,欣赏地看向裴牧,“还是睚眦你最替为师省心,没有你,我可找不到这个突破口来。”
“不过我也很纳闷……”
苏有道微微偏头,含笑看着裴牧,“你为了寻他,连毒药都一口吞了,如今不过得知他真实身份而已,怎么如此要死要活?”
裴牧冷冷看他,不为所动:“你常说我心太软,便取睚眦必报前二字,如今我狠心一回,你反而不乐意见了?”
“那岂不是可惜了你吞的药?”苏有道仍旧笑眯眯,“我可是从枕余那边听说了当时的情形,二话不说,果决得很。颇有你爹当年的风采。”
“死太监。”
裴牧死盯着他:“就算我会死,临死前,也一定拉你去阴曹地府垫背。”
“为我的清淮报仇。”
苏有道耸了耸肩,起身离开。
……
太医们折腾了一夜,江清淮的烧才退了下去。
但他却足足昏死到次日下午,才睁开眼睛。
苏有道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立刻递上来热茶:“陛下,您可好些?”
江清淮朝他笑笑,嗓子干得厉害,直等喝过一杯,才轻咳一声:“什么时辰了?”
苏有道正要答,叶从南推门而入,端来一小碗药汤。
看见江清淮睁开眼,他面上一喜:“陛下,您总算醒了。”
江清淮又朝他笑笑:“辛苦你了。”
叶从南摇头,问他:“可觉得饿?”
“我没什么胃口,那是药吧,端来吧。”
江清淮只伸手接药,一口饮尽,脸色变都不变。
“朕再睡会。”他轻咳一声,“都下去吧。”
等两人离开,RMB立刻开口,语气雀跃:“宿主,你终于醒了,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江清淮依旧有气无力。
“我知道该怎么解决你们两的事了。”
江清淮沉默着听它说:“我昨晚去问了论坛大佬,虽然把你们两这设定交代清楚就废了不少功夫,但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靠谱的办法了。”
它兴奋地把论坛投屏到江清淮眼前,又快速下滑。
江清淮眼前密密麻麻全是字,多半写的都是“一根筋变两头堵”这类的丧气话。
但很快,RMB便停止了滑动的动作,并贴心地将那所谓的办法放大显示。
只有简单两个字,被一大串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下包围,显得弱小又无知。
那两个字是——
色!诱!
江清淮看罢,睫毛抖了抖,他挪开目光看向窗外,态度无可无不可地说:“钱家被烧之后,我们才在一起的。”
RMB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就算是这样,你们同床共枕大半年,难道在那之前,他就没有偷亲过你一次?”
“没有在午夜深时,盯着你的脸,一寸寸观摩,刻进心里?”
“如果他真的深爱着你,怎么可能分不清?而且这事在他心里,肯定也不是一时半会了,他怎么偏偏现在开始深信不疑,斤斤计较了?”
“前几日跟你干柴烈火的时候,跟也叶从南抢你的时候,那可是什么闷骚话都说出口了!”
“我猜他只是一时得知你皇帝的身份,有点不能接受,加上身上有伤,被疼痛麻痹了大脑,才开始选择性相信有个已经死掉的江清淮……”
“其实这件事也很简单,毕竟你是过失方,只要服个软就行。”
“但这次撒娇明显不管用了,反而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