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玉竹在后面追问。
“回家。”
他的声音散在风中,雀跃地像只不合时节的鸟儿:“做糕点。”
给清淮。
*
江清淮走过所有流程,正是午饭时间。
他迈出殿门,抬头瞧见一个披着斗篷的白面僧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由纳罕:“我认得你?”
枕玉竹朝他行了一礼:“吾乃枕经寺主持枕玉竹,施主上次同裴施主同往,可还记得?”
“你是主持啊。”江清淮上上下下打量他,只觉得这人年轻得有点碍眼,“你和裴牧很熟?”
“相识多年,姑且算得上吧。”
枕玉竹笑起来,露出与形象颇为不符的一对酒窝:“此刻正是寺中用膳时间,施主不妨留步片刻,一起吃个斋饭?实不相瞒,我对你和裴牧相识的过程,很是好奇。”
“你个和尚还挺八卦。”
江清淮瞥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却没有拒绝,“那你得告诉我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是自然,贫道一定知而不言。”
寺庙的斋饭一贯清汤寡水,江清淮吃过一次倒是没抱太大期待,但这次和主持吃,到底还是有点不同。
位置选在单独的静室,室外便是竹林,竹叶常年碧绿丛丛,十分宜人。
午膳是精米、简陋版的白玉豆腐汤,配上一小碟腌萝卜。
为招待江清淮,枕玉竹还另外准备了一壶花酒。
江清淮看着他将酒壶打开,嗅到一股浓郁的槐香味,不由眼前一亮:“槐花酒?”
枕玉竹给江清淮倒了一杯:“虽然佛家戒酒,但请施主喝上一杯,佛祖想来不会怪罪。”
“但我只能喝一杯。”江清淮接过酒杯,“我下午还有事。”
“一杯足矣。”枕玉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清淮。
……
再醒来时,四周一片昏暗。
江清淮只觉浑身上下像被火车重重碾过一般,别扭地想直起身子,却先撞到了头。
他有点无措地捂着额头,试探性碰了碰四周,却只摸到粗糙的木壁,方方正正,像个大箱子。
“RMB?”江清淮意识到不对劲,“我这是在哪里?”
“宿主啊,你总算醒过来了,你被绑架了。”RMB幽怨的声音缓缓响起,“那个该死的光头给你下药,你才喝一口就直接晕倒了。”
“他跟那个人,那个……那个放蛇咬你的美女,他们两个勾搭着把你塞进一个大箱子,运上一艘海船……”
RMB话音刚落,江清淮便感觉到一阵不算剧烈的摇晃,确实和乘船的感觉很像。
他慢吞吞啊了一声,很快接受了现状:“距离我晕倒,过去多长时间了?”
“满打满算三天时间了。”
江清淮轻轻点头,试探着推了一下头顶的木头,果然推不开。
“外面锁上了。”RMB提醒道,“我帮你打开可以,但需要一点积分。”
“开吧。”
江清淮话音刚落,头顶的木箱盖子便自动打开,与此同时脑海中传来系统的提醒声:“滴,扣除积分三十。”
视野突然亮了起来,江清淮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缓了片刻,才缓缓挪动早已经发麻僵硬的身躯,站起身来。
他放眼望去,看周边堆放着一个又一个大箱子,嗅到满屋弥漫的海腥和潮湿气味,大概猜出自己在船舱的囤货区。
他迈出那箱子,循着风声找到一个破旧不堪、吱呀作响的小门,正要推开,RMB又道:“宿主,你小心啊,万一外面有坏人……”
江清淮推门地动作一顿,转而从系统背包中掏出平底锅,这次才轻轻推开门。
门外却只是一个同样阴暗潮湿的狭小楼梯,蜿蜒而上。
江清淮寻思这地方大概通往甲板,正准备往上走,却先有个男子从旋梯拐角处出现。
四目相对,那男子也有些懵,指着江清淮问:“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清淮眯着眼睛打量那男子,年纪不大,穿着破旧的麻布裤子,赤着脚、裸着背,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看着江清淮的神色甚至算得上慌张。
他心下瞬间有了计较,轻轻咳了两声:“救命……求你救救我……”
说罢,江清淮身子一歪,柔弱无骨地往前摔去。
那青年果然吓得上前扶起江清淮,只是僵硬,不知所措:“你没事吧……”
江清淮半阖着眼睛,低低抽噎了两声,委屈又惶恐:“我这是在哪?你们是谁?”
青年扶着他,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慢吞吞道:“下江南的货船……你没事吧,我先带你去……去甲板上吧。”
他谢过那青年的好意,仍旧装作一副病弱模样,走两步便要停下来急急喘上一回,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总算来到还算宽阔的甲板上。
青年将江清淮安置在一处货箱上,确认他坐好坐稳,才朝站在船头的一名男子招手:“老大,我货舱找到个人,你快来。”
江清淮循声看去,站在船头的男子脚踩鹿皮靴,腰间系着一道极粗的红绳,上身的麻布背心被海风吹得鼓动不已,健硕的肌肉一览无余。
男子回过头,露出一双极淡的眸子,紧盯着江清淮的神情像极了狼。
江清淮有些心惊地收回目光,没看见男子微微扯扯唇,快步来到江清淮面前。
他一把捏起江清淮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一圈,才道:“把他洗干净了,送我屋里去。”
江清淮瞪大眼睛,抓着男子的手开始挣扎,谁料那人力气大得惊人,不仅一只手扼住了江清淮反抗的动作,甚至另一只手揽上江清淮的腰,一把将人扛到了肩上。
江清淮身子凌空,吓得惊呼出声,与此同时平底锅照着男人面盘子砸去。
但手腕还是被一把抓住。
见他这般抵抗,男人却愈发来了兴致,一边扛着江清淮朝船屋去,一边仰天大笑:“是老子喜欢的性格。”
“你妈的放开我!”
江清淮仍旧不放弃挣扎,奈何比起男人,他的力气简直算得上挠痒痒,直到被一把扔在床上,他才稍微安分一些。
这货船老大的船屋不算小,内里装饰干净,床上铺着柔软的被单,江清淮被扔上床,立刻往床脚缩。
他手里抓着平底锅,面上做出惊恐模样,却已经开始跟RMB购□□支。
说出的话却可怜至极:“我是上京司马府的公子,你这样对我,司马家不会放过你的。”
“司马府?官很大吗?”那男子将江清淮扔到床上,倒是没有进一步上前的动作,听见江清淮的话后,他只轻蔑一笑,“老子也挺大的。”
江清淮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人,又朝后缩了缩,一只手背在身后,继续委屈求饶:“你若是放了我,助我回京,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老子现在只想要你。”男人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扯开上衣的背心,露出傲人可观的胸肌。
江清淮额了一声,垂了垂眸子,宛如可怜无助的小白兔。
但下一秒,枪声骤然响起。
紧随其后的,是男人略显痛苦的短促呻吟声。
但很快,便被一声癫狂的笑声打断。
看着笑得开怀的男人,江清淮不自觉蹙起眉头,他举着枪,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开枪时,才看见男人手臂处开始缓慢渗出鲜血。
但男人仍旧在笑,他似乎根本不关心身上的伤,只是盯着江清淮:“早听说是个性子烈的,没想到能这么带劲。”
他瞥了一眼手臂上的血窟窿,轻嗤一声:“手里那玩意就是火枪?”
“你见过?”这下轮到江清淮惊讶了。
“老子叫昇。”
男人弯腰扯过江清淮身下的被单,一只手便将被单撕开,动作利落地捂在流血的伤口上,又坐在床边,看着江清淮,“小美人,你叫什么?”
“你既然连枪都认识,没道理不认得我。”
江清淮神色警惕地看着他,枪这个东西,见过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裴牧,便多是宫中的人。
但裴牧不可能背叛他,江清淮眸子冷了下来,一时半会却想不到会是谁。
林大将军?林珏?还是齐时村……
这船上的人多半身强力壮,何况他会晕倒还是枕余干的好事,能有如此布局……真是林颂今?
“你心里在想谁?”昇看着江清淮的眼睛,“林颂今,是不是?”
见江清淮神色有变,他立刻笑出声来,“可惜不是。再想想,你最信赖,最信赖的那个人……他的名字,是什么?”
“叶从南?”江清淮开始病急乱投医。
“谁是叶从南?”昇愣了愣。
江清淮却眯起眼睛,觉出一丝不对劲来:“你想让我怀疑裴牧?”
他冷哼一声:“前朝都没了多少年了,你们却到如今都不肯放过裴牧,如此耿耿于怀,到底是多怕他啊?”
“好歹得给这位如今的武林第一些许尊重。”昇耸耸肩,“一个被流放至远疆的孩子,摸爬十年,混成如今的天下第一,还勾搭上你这位……美人,我们哪里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什么武林第一?”江清淮有点糊涂了。
“你就不好奇他一个被流放的罪臣之子,凭什么文采武略处处在行?当然是因为主子栽培!”昇的眸子突然红了起来,死死盯着江清淮,“他该是我们最忠诚、最锋利的刀,如今却因为你……”
“屡次三番违背主人的命令,违背当初的誓言……”
“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若是真爱他,识相点,替他去死,不然……”
“真是服了。”江清淮翻了个白眼,左手抬枪抵在昇太阳穴位置,“你是不是觉得老子长得好看,所以也好骗啊?现在是你落在我手里……”
与此同时,右手快速操作,买下一剂麻醉剂,照着昇没流血的胳膊来了一针。
而后他气定神闲地收回枪,起身站到昇面前,看他抽搐着面部肌肉,立刻坏笑起来。
他抬指轻点昇的额头,看他震惊地倒在床上,活动不能,才道:“我是不认得你家主子,但我很快就会知道。而你们……对我的了解,只怕还远远不够呢。”
“RMB,买铁链子,得把他栓紧了。”
他看着躺在床上,连说话都开始大舌头的男人,笑得越发狡诈:“现在已经不会疼了,是不是?等会让你小弟过来,帮你把那玩意剪了,如果真的很大,你爹我亲自下厨,炒炖菜喂给你吃,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