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工作的幼儿园离他们的住处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

　　进了地下车库，纪承泽蹙着眉看了苏杨几次，直到车停在了车位，他忽然长吁了一口气。

　　“我不想这样，”他语调放缓了很多，“我们都冷静一点，好好谈一谈，好吗？”

　　苏杨吸了一下鼻子，抱怨道：“……你不是也想搬吗？”

　　“是啊，有这个念头，”纪承泽很坦荡，“空间那么小，客厅都挤爆了。但我又不急，可以慢慢商量。”他问苏杨，“你很舍不得这儿吗？”

　　“没有啊，但我一个人又租不起。”苏杨说。

　　“为什么要一个人租？”纪承泽不解，“你不跟我一起吗？”

　　苏杨也皱眉了：“你不是要搬吗？”

　　“那也会尊重你的意见啊。”纪承泽说。

　　苏杨眨了眨眼：“啊？”

　　纪承泽哭笑不得：“我有逼你做过你不愿意的事情吗？”

　　“……”

　　苏杨还在试图理清思路，纪承泽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叙事里，一脸烦闷地抱怨起来。

　　“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在乎还是一个人在心里发酵。你平时有什么不满意，正经跟我闹个脾气，也好过这样累计起来再突然翻脸吧？我是不能沟通的人吗？没有吧。我平时要忙的事情够多的了，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去猜来猜去。再说万一猜错了，你是不是又要不高兴？”

　　越听越奇怪了。

　　苏杨看着面前也开始委屈起来的纪承泽，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中午时易清澜说过的话。

　　“你想和我一起搬走？”他问。

　　“那不然呢？”纪承泽一副被他气笑的样子，“我们有什么理由分开？”

　　苏杨呆了会儿：“欸？”

　　“你脑瓜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呀，”纪承泽快要喊救命，“哪有我一个人搬走的道理？”

　　“可、可是……”苏杨结巴，“我们，那个……”

　　“你到底有没有在和我谈恋爱的自觉？”纪承泽握住他的手，“我是你的男朋友吧？”

　　“……”

　　苏杨傻傻地看着他：“等一下，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男朋友的？”

第110章 恋爱纪念日

　　车厢里静的可怕。

　　苏杨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心头直打鼓。

　　自己刚才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劲爆发言吧，纪承泽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天都塌了似的。

　　他试探着开口：“那个……”

　　纪承泽打断了他：“你再说一次。”

　　和方才充满情绪的表达不同，他的语调听起来极为平静，仿佛真的只是没有听清罢了。

　　但苏杨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行，不能说。说了真的会完蛋。

　　纪承泽耐心等待了片刻，见苏杨直直看着自己不吭声，居然笑了起来，就好像刚才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只是反射弧过长，此刻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低头笑了会儿，又问：“我确认一下，这不是你的气话，对吗？”

　　苏杨努力捕捉着两人对话之间的矛盾，试图寻找问题根源。

　　“你觉得，你是我的男朋友？”他问。

　　纪承泽不笑了。

　　他抹了把脸，轻声骂了一句脏话，打开车门下了车，走了。

　　苏杨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呆愣了会儿后赶忙也跟下了车，朝着纪承泽追去：“你别不说话啊。”

　　他跑到了纪承泽身后，见纪承泽不回头也不停步，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了纪承泽的手腕。

　　纪承泽不停步也不回头，好在并没有甩开他的意思。

　　“有什么好说的，”他说，“我简直像个笑话。”

　　对比他的低落，苏杨的情绪要高亢得多。

　　“你、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恋爱？”他怀着期待问道，“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他恨不得立刻告诉纪承泽“我也想”，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只得努力忍着，期待能得到一个明确的正面的答复。

　　可惜，纪承泽不配合。

　　“不想。”纪承泽说。

　　苏杨僵硬着松开手，停了下来。

　　纪承泽又往前走了两步，也突兀地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凝视着苏杨，说道：“原来你跟自己不喜欢的男人也能睡啊？”

　　苏杨嗓子一阵干涩。

　　他万分窘迫，觉得自己委屈又可悲，但挣扎过后还是想要鼓起勇气，试着争取一下。

　　“我——”

　　“算了，”纪承泽打断了他，“别说了，我不想听。”

　　说完，又往前走。

　　苏杨眼眶一热，低下头，眼泪立刻滑落出来。

　　乱七八糟的，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和纪承泽之间肯定有一个人脑子不正常了。

　　眼见纪承泽消失在了拐角，苏杨犹豫了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远远看见电梯时，纪承泽已经走了进去。

　　眼见电梯门就要关闭，纪承泽居然不等他，抬手按下了关门键。

　　苏杨当了一辈子温软的老实人，此刻终于按捺不住，燃起了强烈的逆反心理。他快步跑了过去，抢在合拢的瞬间伸手挡住了电梯门，接着强行把整个身体都挤了进去。

　　“没素质。”他低着头骂纪承泽。

　　明明已经努力让自己更有气势，可声音中显而易见的哭腔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纪承泽察觉到了什么，显得有些不自在，弯下腰想要观察苏杨的表情。

　　苏杨转身背对他：“你故意把传单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不就是要搬走吗？那我能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你会想和我一起搬？”

　　“唔，”纪承泽干笑了一声，“毕竟我俩也不是什么非要待在一起的关系，是吧？”

　　“那你想不想？”苏杨抬头，“你想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纪承泽终于看清了他满脸的泪水，顿时愣住，接着便慌了手脚。

　　“你别哭啊，你……”他抬起手来，胡乱抹着苏杨面颊上的泪水，“我想有什么用，我一头热到现在，你根本——”

　　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背着包包的中年妇女站在外面，对着他俩惊诧地“噢哟”了一声，然后才低头走进来。

　　他俩进来至今居然没有按楼层，电梯此刻还停在地下。

　　苏杨尴尬万分，推开了纪承泽，轻声说道：“回去再说吧。”

　　电梯在诡异的沉默中缓缓上升，中年妇女装作不在意，全程偷瞄。

　　苏杨耳朵都涨红了，终于到了所住的楼层，门一打开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才走了两步，身旁的纪承泽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非常惊慌地拉住了他。

　　“等一下，”他对苏杨说，“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苏杨不解。

　　纪承泽视线闪躲：“你先找个地方消磨一会儿时间，过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就够了，过二十分钟以后再回来。”

　　“家里有什么？”苏杨疑惑地同时，扭头朝着家门的方向望去。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纪承泽试着把他拉向电梯，“有点乱罢了，我收拾一下。”

　　这太假了，苏杨不可能信。

　　他今天已经受了太多委屈，此刻情绪上头，不想再当一个那么好说话的人了。

　　“那也是我家，我想回去就回去，”他说话的语调还是很软，态度却足够强硬，“你凭什么拦我。”

　　纪承泽憋不出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脸色发黑，捉着他的手扣得更紧，不愿让步。

　　“家里到底有什么？”苏杨问。

　　“算我求你，”纪承泽沮丧极了，“我不想再变得更可悲了。”

　　“为什么？”苏杨不懂，“你有什么地方可悲了？”

　　“你就非要对我那么残忍吗？”纪承泽问。

　　苏杨觉得自己快疯了。

　　纪承泽在他面前一贯情绪稳定，眼下这模样实在太过反常，整个莫名其妙的。

　　直觉告诉他，家里就藏着一切问题的答案。

　　苏杨深吸一口气，用力地甩开了纪承泽的手，跑向了大门。

　　纪承泽没有追上来，抱着头蹲了下去。

　　在找钥匙的同时，苏杨回头看了一眼。纪承泽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在逃避什么，显得那么可怜。

　　毫无理由的，苏杨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贪恋身体，催生不出那么强烈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