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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试台上。
望着不远处的混战,白王脸色变了又变,看向宫忱:“是你设的局?”
“与我无关。”
那便是大祭司了。白王阴恻恻地:“那个老东西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怎么,你不过去帮他们?”
“与我无关。”
白王支不开他,就没办法逃走,怒道:“你就死守着我了是吧?他们站死了也与你无关?你现在就这么冷血?”
宫忱已经盘坐在了地上,甚至闭起了眼睛,还是那四个字:“与我无关。”
白王正气得牙痒时,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混战中,时不时有几道金红火光极快地出现,又极快地消失,让人摸不着头脑,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救下一两个人。
他看了看那火光,又看了看搁那装死的宫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骂:“神经病!!”
宫忱不为所动。
事实上,他的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除了兼顾着比试台上下,他还留了一道心神用来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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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云青碑上。
宁箫好不容易爬了上来,大气都还没喘匀,就眼睛发亮地盯住了面前宫忱的真肉身:“宫叔,找到了!”
“好,”宫忱道,“推下去。”
“直接推吗?”宁箫从高处往下一看,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不太好吧。”
“你背得动也可以背下去。”
“我还是推吧。”宁箫咽了下口水,不忍似的闭上一只眼睛,“那,我推了。”
宫忱屏息等待。
之所以选择宁箫去带回他的真肉身,一是因为这个阙口如今已经被修复得很小了,其他人连进都进不去,二是因为真肉身周身有圣火护体,境界越高的人,靠近后受到的灼烧就会越严重。
他身边尚且能信得过的、修为不高的人只有宁箫了,她应当可以——
“我……推……不……动……啊。”宁箫吃力地发出声音,“宫叔,你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
宫忱沉默半秒,冷静道:“你带刀了吗,解剖会吧?一块一块丢下去。”
“那我还是……再加把……劲……吧。”
宁箫又推又拽的,脸都因为使劲憋红了,才忽然发现肉身盘坐着的两腿竟然已经与石碑连在一起了!
这已经不是她靠用力就能推动的了。除非打碎石碑,否则根本拽不出来。
“宫叔!”
她刚着急地解释完,宫忱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声音忽地一沉:“罢了,立刻离开那里。”
“可是……”
宫忱来不及跟她解释:“修叔,带她走。邱歌姑娘,等他们一出来,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炸了云青碑。”
话音刚落,守在附近的修叔便伸手捞出里面的宁箫,飞快离开了这里。
邱歌觉得家主真的是疯了,不仅吩咐她将南宫老头的炸药从凤鸣城运送过来,还让她帮着宫忱炸云青碑。
那可是云青碑啊?!
上次不过破了道口子就带走了数不清的人命,要是全炸了那还得了?!!
就算宫忱之前是被冤枉的,现在也是板上钉钉的罪魁祸首了。
他怎么敢的?
何况……
邱歌咬着牙道:“宫公子,你可想好了,南宫老头的炸药凶狠无比,真炸了这里,你的肉身也定会粉身碎骨。”
宫忱没有一丝迟疑——
“那便粉身碎骨。”
邱歌浑身一凛,不再犹豫不定。
在修叔带着宁箫出来的那一刻,邱歌铿然下令:“放箭!”
于是藏在暗处的徐家弓箭手将绑着炸药的黑铁羽箭同时射出。
霎时间,箭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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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蘅左右手分别掐着闻人絮和曹清鸾的脖子,重重甩了出去,两人早已遍体鳞伤,这会又是摔断了几根骨头。
他轻抚自己的脖颈下方。
那里,有两道崭新的伤口,其中一道符文烙印只差一点便能触及命脉。
没想到,只是两个大乘境的小辈竟然让他伤到了脖子。若是再放任十年,他未必能从他们手中全身而退。
只可惜,太骄傲。
柯蘅正要了结他们的性命,忽然感应到数年来束缚着他的那股力量竟然隐隐松动,猛眯起眼:“云青碑……”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宫忱倏地睁开眼,手中极快地凝出一道灵刃,立即横在白王面前。
“赤斫!!!!!!”
宫忱高喝一声,此声冰寒彻骨,眸中俱是刀光剑影。
当年那个在家门前流离失所、在灯笼下如临深渊的男孩终于被仇恨托举着,一步一步爬到了这里。
血海深仇就在眼前。
二十一年的噩梦,就在眼前。
“做个交换。”
柯蘅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很可怕,缓声开口:“你想要,换哪条命?”
“两条命,都要。”
“可以,”柯蘅看着他,嘴角流露出一丝残忍的笑,“但,换了他们的命,就不能换你的命了。”
宫忱道:“你尽管来拿。”
他一手抓起白王,朝远处御风离开,柯蘅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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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曹清鸾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种熟悉感:“那谁啊,干嘛救我们。”
“曹小姐没认出来?”闻人絮也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苦笑道,“你上次为了找他,可是在岚城闯了大祸。”
“宫忱?”曹清鸾猛地爬了起来,难掩激动,“原来是他,我要找他比一场……”
她身体一僵,又意识到什么,郁闷地往后一倒:“他如今这般厉害了?”
“嗯,不过,早晚有一天,我也要找宫大哥比一场。”闻人絮眼睛很亮,“这是我跟他约定好的。”
“终于摆脱你那个烂家族了啊,”曹清鸾啧了声,“行,今日若你我不死,我会向所有人承认,是散修闻人絮赢了我,气死那个闻人家……不过,你得让我先跟宫忱比,当年败给他,我至今不能释怀。”
“曹小姐,既然是我赢了,自然也应当由我先和宫大哥比试。”
“…………”曹清鸾唰地变脸,“方才的比试不作数,我还有一招没用呢。”
闻人絮:“我也有一招没用。”
“本小姐说错了,我还有两招没用。”
闻人絮正要说话,余光见秦玉御剑朝这里飞过来,先叫了声:“公子。”
秦玉俯身,蜻蜓点水把般同时拽起两人置于剑上,飞剑迅速离开,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出大事了。”
“什么?
“云青碑塌了。”
“塌了?”
“彻底塌了。”
这四个字的威力比堪比“山崩地裂”,曹清鸾和闻人絮都是心脏骤停,齐齐回头望向云青碑的方向。
那里一片黑红云烟,隐约轰鸣。
“怎么会!”曹清鸾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头皮发麻,“何人所为?!”
“无人得知。”秦玉拧了拧眉,脑子里多道传音相互交织,震惊的,暴怒的,惊恐的,简直是乱了套了。
“我先将你们二人送去安全的地方,然后就带人去那列阵,各大家族都在往那里赶了,这次从云青碑里出来的鬼,势必要远远超过去年。”
想起去年岚城的惨状,秦玉闭了闭眼:“恐怕,又有一场恶战了。”
“掉头回去,”曹清鸾立刻沉声道,“我还能战。”
秦玉道:“不可。”
“立刻回去!”曹清鸾猛地拽起秦玉的衣领,“我曹家人决不临阵脱逃,宁战死不后退。”
“不是逃,只是先疗伤。”秦玉眉头一跳,隐忍地看着她。
“狗屁的疗伤,”曹清鸾面色冰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保闻人絮!要么一起回去,要么,把我放下,你们走。”
“好啊,你想送死,那你自己回去!而且,就算我想保他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早就让那个姓陆的离开了!”
秦玉怒了,正要停剑扔她下去,闻人絮忽然打断二人:“公子,我好像知道是谁做的了。”
曹清鸾和秦玉同时扭头看他。
闻人絮怔怔道:“云青碑坍塌,最先遭罪的未必是人间,而是赤斫。”
“他遭罪?说不定就是他动的手脚,他巴不得云青碑没了,他好得道升天!等天劫一过,他就能……”
曹清鸾一顿,瞳孔骤缩:“天劫?”
“正是,”闻人絮点了下头,“如果是赤斫做的,他必定不会出现在人间,而是躲在鬼界让下属护着他渡过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