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货郎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不甚在意道:“没钱买衣裳嘛,钱要花在正地儿。”
“买衣裳怎么就不是正地儿了?”江清淮搀了他一把,“快进屋吧。”
其实方才江云月来给货郎开了门,但货郎见家里只有她一个小姑娘,便没进去,坐在门口等江清淮他们回来。
茶都倒好了,这会儿凉了些,正好能入口。
江清淮点了几根蜡烛,听货郎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一路上的经历,尤其是岭南的那部分。
“……你给我的那几本册子我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我如今都快成半个大夫了,江大夫你不晓得那些岭南人瞧我的眼神,简直跟看神仙没两样,要是你去了,他们怕是要把你供起来。”
他说话还是一贯的夸张风格,江清淮笑着摇头,“我让你记的东西呢?”
货郎从那个已经瞧不出原本颜色的包袱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那册子倒被他保护的挺干净。
上回他走的时候,江清淮叮嘱他要把见过的一些病症记下来,尤其是他那几本册子里没记录的,一定要详细再详细。
江清淮就着烛火翻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记得很好,辛苦了。”
见货郎还要继续说,他赶紧拦住他,“先别说了,我送你去客栈,泡个澡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话间林竹从屋里出来,手里捧着两套江清淮的衣裳。
江清淮比货郎要高一些,所以他的衣裳货郎是可以穿的。
货郎起身的时候身子摇晃了一下,江清淮连忙扶了他一把,“你怎么了?”
货郎不好意思道:“我已经三日没睡了。”
江清淮很无奈,“为啥?”
“那边有个兄弟病的很严重,我若是晚了,只怕他就活不成了。”货郎指了指那本厚册子,“我记在最后一页了,你帮忙瞧瞧,若是救不了,便算了,我也尽了力了。”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
江清淮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我马上就看。”
货郎朝他拱了拱手,“感激的话便不多说了,江大夫。”
“嗯,快走吧。”
两人一道出去了。
林竹把桌面收拾了一下,然后把那本册子拿了起来,他没忍住,还是先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
货郎的字迹很是潦草,许是记的时候很急,林竹努力辨认着把所有文字都看全了。
越看心越沉,确实很棘手。
他仔细地把册子放了回去。
江清淮回来的很快,才不过一刻钟,一回来就要去看那本册子,被林竹拦住,“阿淮,我方才已经看过了,去后头,我同你说。”
两人一道去了小院儿里。
林竹提了一桶温水来,把沾湿的布巾递给江清淮,然后退开了些,开始给他讲册子上记的东西。
江清淮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阿淮?”
林竹的声音很轻,带着很浓的担忧。
江清淮看了他一眼,笑道:“是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能试试。”
“怎么试?”
“针灸。”
“啊?”针灸的话,岂不是得阿淮本人过去?
江清淮沉默片刻才道:“再说吧。”
第二天到了下午都不见货郎过来,江清淮正想托人过去瞧一眼,就见客栈的小二急急忙忙跑过来,“江大夫,你快去瞧瞧吧。”
“怎么了?”
“昨日你带去的那位,病的起不来身了。”
江清淮倏地起身,和铺子里几个买药的客人说了一声后就跟着小二走了。
江清淮到的时候货郎正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但他明显稳不住身子,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江清淮快步过去搀住他,手顺势就摸到了他的腕部。
“是不是头晕?”
货郎歪靠在床柱上,缓了缓才道:“是,头晕目眩,眼也睁不开,什么都瞧不见?”
换了一只手继续诊,江清淮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一边听货郎断续的回答,一边仔细检查了他的口舌和面色,最后道:“风热病,攻到了你的头部。”
他伸手在货郎眼部某个穴位按了一下,货郎立刻痛呼了一声。
“尤其是双目。”江清淮补完了自己的诊断。
货郎捂着自己的眼部,一动不敢动,方才惊呼那一声又弄得他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吐出来。
“江,江大夫,能,能治不?”
江清淮从药箱里取出自己的针包,“躺下。”
货郎慢吞吞地挪了挪,躺好了。
他眼睛睁不开,但能听见声响,江清淮似乎点了火。
将针尖烤了一遍后,江清淮再次开口,“用针刺你的头部,放出血来就可以了,能治。”
货郎还来不及说什么,针已经扎下来了,而且就扎在江清淮方才按的那个穴位。
货郎吓得浑身崩的紧紧的,等江清淮连着扎了好几个穴位后,他刚要开口吐槽江清淮几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能睁开了。
虽然还不能和以前一样,但能视物了,而且眼部的压力很明显小了不少,连带着头也没那么晕眩了。
于是到嘴边的吐槽拐了个弯,变成了惊叹,“江大夫,你也太神了吧?”
江清淮笑了一声,然后快狠准地又给他扎了几针。
过了约莫一刻钟,江清淮才把所有的针取了,货郎顿觉神清气爽,和方才动一动就天旋地转的状态简直像两个极端。
江清淮擦了擦手,“给你开张方子,晚些去铺子里抓药。”
货郎应下,然后满脸急切地问起自己最担忧的那件事。
江清淮执笔的手顿了一下。
第138章
晚上, 林竹擦洗完进来,顺手把窗子推到最大,只听细微的风动声,吹在脸上却毫无感觉。
林竹默默叹了口气。
真的好热。
“阿淮, 我们明日去集市上买两个竹夫人吧。”
竹夫人是用竹子做的长条形镂空圆筒, 林竹在集市上瞧见过, 据说夜里抱着睡很是凉爽。
“好啊。”江清淮把手中的医书放下,然后伸手把林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热度从两人相贴的部位传来,紧跟着便有了微微的热意, 但两人并没有分开。
“你怎么了?”
林竹敏锐地察觉到江清淮有话想说。
江清淮把他一侧肩膀的里衣拉下去些, 而后唇瓣贴上。
起初唇瓣带着微微的凉意, 转瞬便陡然升腾起热度, 辗转厮磨间,林竹白皙的肩部一下子就红了。
“唔……”
林竹轻哼了一声, 惊讶地喊了声“阿淮”,他肩头被咬了一口。
除了夜里做那事儿的时候,阿淮从来没对他这么凶过。
江清淮松开牙齿,又轻柔地舔了一下。
半晌, 他才道:“有件事想同你说。”
“嗯。”
江清淮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去一趟岭南。”
林竹并没有很惊讶, 其实从昨日开始他就有了预感,毕竟阿淮从来不会见死不救的。
而且以前货郎每回寄信来的时候, 阿淮都会沉默好久, 虽然他面上从来不表露出来,但林竹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
以前他会去军营和居养院, 那现在去岭南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竹子,我……”
江清淮想解释,但林竹打断了他,“你去吧。”
江清淮一愣,“我走了以后,你就得自己带着他。”
两人同时看向旁边躺着啃自己手的江小夏。
林竹笑了一下,“你走以后,这间铺子肯定要暂时关掉,不用管铺子的事,就顾他一个,我还忙不过来吗?”
“可是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孩子不是竹子一个人的。
“没关系的阿淮,”林竹摸了摸江清淮的脸,轻声道:“你只要顾好自己,我听说岭南那边挺困难的。”
他本来想说早些回来,但临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但江清淮明白,“我会早些回来的。”
他不是爱拖延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去,第二天便开始准备。
货郎如今又组了一支新的商队,里头除了他几乎都是岭南人,来的时候他甩开了商队,自己先过来的,大约两日后,商队便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