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接吻的感觉像是高烧。
图嘉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烫得晕头转向。只感觉嘴唇处有细密的电流从舌尖密密麻麻地传遍了全身,他整个人都像是轻飘飘地浮在云间,身上的力气和呼吸全被面前这个人掠夺得一干二净。
他喘不上气了,忍不住抓紧了闻朗的衣领,含糊不清地从牙齿间挤出几个软绵绵的字:“你慢点……”
可是他的声音已经唾液打湿,沉沉地落到了另一个人舌尖上,然后被囫囵吞了下去。图嘉砚站不住了,双腿打颤地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滑,注意到他的状态,闻朗立刻单手把图嘉砚抱了起来,让人稳稳挂在自己身上。
这个吻还在继续。
闻朗亲得又凶又急,像是逼急了要报复图嘉砚刚才那么多伤人的话,恨不得把那些话每一个字都连同对方的舌头一起咬碎,但是他的手又很温柔地扶在图嘉砚颈侧,十分珍惜地捧住对方的脸颊。
图嘉砚不得不窝在闻朗怀里,被迫感受着对方炙热的呼吸,他被烫得几乎想哭。要死了、要完蛋了,他要病入膏肓了。图嘉砚受不了,王八蛋、臭流氓、杀人犯,各种乱七八糟的词不要钱似地掉进他滚烫的大脑里,原本紧抓衣领的手开始在闻朗身上乱打。
杀人犯被打得闷哼了声,报复性地咬了口图嘉砚的嘴唇,他退开了些,气喘吁吁地贴在图嘉砚脸颊边,连同先前未干的眼泪也一起沾了上去。然后闻朗抱着图嘉砚慢慢坐到地板上,怀里的人明显还没回过神来,双眼发直地望着他,对上那双眼睛,闻朗忍不住又黏上去亲了口早已被自己咬得通红的嘴唇。
或许是缺氧太久,等图嘉砚终于缓慢地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多亲了好几下。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肿胀的嘴唇,有些发愣地呆了半天才回想起嘴巴除了接吻以外的功能:“闻朗……”
被叫到名字的人把他又抱紧了些:“你说。”
“你为什么亲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闻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图嘉砚一眼,先前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恶狠狠地掉了下来,他真巴不得此刻手里有个开瓶器,能马上把怀里这个醋瓶子的脑袋撬开,看看这个不聪明的脑袋里一天到晚都是在装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委屈地低下头抵住图嘉砚的脑袋,很轻地撞了下,没落完的泪滴不受控制地随着闻朗的动作一齐落进了图嘉砚衣领中。
感受到凉意,图嘉砚摸了摸衣领,又摸了摸被撞到的地方。碰撞感一路从脑门处蔓延到齿间,他因此不小心地咬到了舌头,磕磕巴巴地凑到闻朗耳边小声问:“闻朗,你怎么又哭了?”
话音刚落,闻朗立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恼羞成怒地别过头不看图嘉砚,抱着对方的手也松开了,愤怒地擦干眼泪:“我没有!你看错了!”
他觉得丢脸极了,老天对他实在太过苛刻,怎么总是让他在这个超级大笨蛋面前丢面子?丢也就算了,笨蛋图嘉砚就不能假装没看见吗,还要傻兮兮地揭穿,他就这么讨厌自己,想看自己出糗吗?!闻朗越想越心酸,胡乱把眼睛擦得通红,打定主意不看图嘉砚。
他不想和笨蛋说话了,也不想看见笨蛋,再多看一秒,他肯定会被这个傻瓜气到发疯。
但他越是这样,图嘉砚就越想看他的表情,眼巴巴地贴上去道:“好吧,你没有哭。那你亲我是因为喜欢我吗?”
“你说呢,你觉得呢。”闻朗气得脑袋直冒烟,连泪腺都烧干了,他咬牙切齿道,“我不跟傻子说话!”
傻子难得没有反驳,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冷不丁地道歉:“对不起……”
此话一出,闻朗惊得几乎快要爆炸了:“你什么意思?”他极力压着脾气回头怒视图嘉砚,两个红彤彤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震惊,“你拒绝我?你不喜欢我?!”
“你真不喜欢我?!”闻朗快要崩溃了,他想不通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图嘉砚不是喜欢自己的吗?明明出柜的时候不也夸自己了吗?明明刚才不是还在吃醋吗?怎么现在就不喜欢自己了?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他凭什么不喜欢自己?!闻朗气得连鼻子都开始红了起来,“图嘉砚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不是,你听我说。”
“我不听!什么不是,你说清楚你到底不喜欢我哪里!”
图嘉砚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是道歉刚才乱发脾气。”
“哼。”听了解释闻朗冷笑了声,还是那要炸不炸的副炮仗样,恨不得下一秒就与全世界同归于尽,“你乱发脾气值得一个道歉,那你不喜欢我不该道歉吗!”
“我哪有说不喜欢你!”图嘉砚也生气了,他抬起手紧握成拳头,连着脑袋一同当做榔头,用力地往闻朗胸膛上锤,“我从来没有说过!”
被他这么用力锤过后,闻朗心里被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全都喷涌了出来:“你撒谎!以前你明明就不喜欢我的!天天在背后骂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清楚得很!”
“你那时候不是该被骂吗!”图嘉砚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恶人先告状,还委屈得跟什么似的炮仗,“你以为你就很好吗!你那时候不也一样不喜欢我吗!你天天对我呼来喝去,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搞得我好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我光是背后骂你,没揍你已经是我脾气好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板!”
“你脾气好?!”闻朗像是听见了什么令人不可思议的话,“你天天晚上睡觉前要专门踹一脚我的床板,半夜睡醒了起夜也要踹一脚,上完厕所回来还要踹一脚。等到早上起床上课你就不踹了!你是脾气好,你脾气好到想要我迟到退学!”
图嘉砚心虚了一秒,然后立刻理直气壮道:“那你不是也顺利毕业了吗……你自己睡眠质量差怪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知道吗?你也好意思说,那会你多讨厌我,对我多坏啊,你自己心里怎么没点数?”
“你发烧我没照顾你?你摔跤我没扶你?你期末考试我没给你重点?”闻朗愤怒地望着他,“你乱花钱把生活费花光了,我没请你吃过饭?你还要我怎样,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吗。”
“是,你是做过这些。”图嘉砚理不直气不壮地瞪眨了眨眼睛,“那我就没有吗?下雨你没带伞我给你送过伞;你打球我给你送过水;你想看电影我请你看过;你照顾我,我请你吃过饭。你还要我怎样?”
闻朗简直被他的无耻惊呆了:“你那会儿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马来也,我就是个顺便的,你好意思说!”
“顺便的怎么了,顺便的你就没享受过我的温暖吗?你就说我有没有对你好吧。而且顺便也是因为你先对我态度差,所以你才会是那个顺便的。”
“有!”闻朗气不打一处来,“行了吧!有!我就是个顺便的我知道,以前是,现在也是!”
图嘉砚疑惑地看过去:“现在?”
见他装傻,闻朗心里又冒出了新的委屈:“你在我这住不就是喜欢常跳跳,想和常跳跳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傻?我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
“你敢说你不喜欢常跳跳。”
“喜欢。”
“那你敢说你不喜欢住我这。”
“喜欢。”
“那你敢说你……”闻朗突兀地顿了顿,气势也弱了下去,但他仍直勾勾地望着图嘉砚,“你敢说你喜欢我吗。”
对上视线,图嘉砚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喜欢吗?他现在这样算是喜欢闻朗吗?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他怎么会因为闻朗疑似喜欢其他人而生气。可是……图嘉砚看着闻朗红彤彤的眼睛,想起了那些眼泪,他的喜欢有闻朗多吗?他可以给闻朗对等的喜欢吗?闻朗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
他的沉默又把闻朗那个炸药包点着了,闻朗强忍着伤心,忿忿不平道:“看吧,你连句喜欢都不愿意说。”
“我没有!”
但这句话并没能熄灭闻朗的怒火:“图嘉砚你胡说!以前我问你是不是喜欢胡驰,你想都没想就点头了,还故意挑衅我。现在我要你一个喜欢,你就沉默,你想了半天都不想说,喜欢我就那么难吗!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图嘉砚慌乱地看了过来,他感觉闻朗像是又要哭了,连忙安抚道,“我喜欢!真的,我喜欢!”
“你撒谎!你肯定只是喜欢我的脸!所有长得好看的男的你都要偷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清楚得很!”炸药包彻底炸了,爆炸声轰隆隆地在房子里回响,闻朗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踢了脚衣柜,转身就往房间外走。
图嘉砚被吓得把“小心伤到腿”的叮嘱咽了回去。
闻朗走了两步,手都碰上房间门把手了也没听见挽留的话语,他那颗炸药做的玻璃心又一次碎成了渣。闻朗满脸怨恨地冲回来,抱起图嘉砚又一次吻住对方的嘴唇。
“你等着,图嘉砚。”闻朗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你必须喜欢我!有本事你就报警抓我!”
说完,他像是不解气一样,又恶狠狠地亲了亲图嘉砚,然后在对方呆滞的目光中生气又伤心地离家出走了。
第53章
走了?
闻朗走了?
闻朗这么走了是几个意思?
图嘉砚在原地愣了半晌,冲出卧室发现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他在家里四处转了圈,连闻朗卧室里的卫生间都找过了,最后只在狗窝里找到睡得正香的常跳跳。
车钥匙也不在家,闻朗那家伙不会真离家出走了吧,他到底是上哪找的偶像剧台本?图嘉砚无语地给常跳跳掖了掖被子,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该对这家伙耍完流氓就跑的行为生气,还是该立刻去片区派出所门口蹲守,看看某个哭鼻子的流氓是不是真去投案自首了。
说到投案自首……现在警察会管男的对男的耍流氓吗?图嘉砚下意识摸了摸嘴唇,有些吃痛地倒吸了口气,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捂住嘴钻到卫生间里照镜子。
看到镜子,图嘉砚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的嘴唇更红,还是脸更红,总之他现在这样和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西红柿几乎没什么区别,图嘉砚连忙洗了把冷水脸,但降温效果仍旧十分有限,反而更让他清楚地回想起刚才接吻的感觉。
对哦,他和闻朗接吻了。
那股因为吵架被忘到脑后的害羞卷土重来,飞快席卷了图嘉砚大脑里的每一寸空隙,图嘉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真的和闻朗接吻了,而且还不止一次。
接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卫生间去到客厅里的,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飘忽不定,脚下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平时走了千遍万遍的去客厅的路,在此刻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图嘉砚被羞得不由自主地在客厅里转起圈来,等转到头晕眼花后,又重重地把自己摔到沙发上,妄图想要借助沙发来帮忙散热。但所有的辅助手段都没什么明显的散热效果,无奈之下,图嘉砚只好摸出手机开始给罪魁祸首发消息。
TT:你去哪了,不会又在外面哭了吧?
TT:咱们晚上吃啥?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才刚吃过午饭没多久,怎么又开始想晚饭了。闻朗就算有再多的眼泪,此时看见图嘉砚这种冷饿无情的关心也该流干了,他愤怒地取消了图嘉砚的对话置顶,手指叮叮咣咣地在屏幕上敲回复,末了又全部删掉,只冰冷地留下句:你管我,自己点外卖。
消息刚发过去,对面的视频电话便立刻打了过来,闻朗不想让图嘉砚知道自己就坐在上次他待过的小区花园里,便想也没想地点了拒接。下一秒,对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闻朗还没消气,他本想拒接,可手指却不小心误触到了接通键。瞬间,图嘉砚的声音灌满了他的耳朵。
“闻朗,你真不回来吃饭了?”不知怎么回事,图嘉砚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隔着话筒都能听出其中不易察觉的可怜。
闻朗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刚想说自己很快就回去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电话那头继续道:“你不会真的在外面躲着哭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是吧,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能用那么软绵绵的声音问这么冰冷的问题?图嘉砚心就这么狠的?闻朗决心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能任他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板着脸绷着声音说:“我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也跟你没关系,你谁啊,跟我什么关系,你管得着我吗。还有,我没有哭。”
说完不等图嘉砚反应,他立刻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搞笑,亲个嘴而已,图嘉砚不会真以为自己很喜欢他吧。
可是电话挂断后,那边就真的悄无声息了,闻朗不在意地等了半天,一条多的消息或电话都没收到。
手机欠费了?不可能吧。闻朗皱着眉检查了下手机话费余额,确定里面剩的钱足够他再用个十年八年的。于是他想了想,又给图嘉砚的手机充了五百话费,但即便是这样,电话铃声还是没有响起。
闻朗不信邪地又给图嘉砚充了五百话费,但仍然毫无反应。
见鬼了,那怕是拿钱打水漂也能听个响,打给图嘉砚怎么就悄无声息,那家伙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了?
他愤懑地登录各种社交软件开始检查对方的在线情况,结果全无线索,闻朗想了想,把目标锁定在了之前下载过的交友软件上,却没想自己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郎吃药了”单方面删除了好友,根本没办法查看图嘉砚是否在线。
好你个大郎吃药了,好你个图嘉砚,闻朗愤怒地退出软件,转而点开了自己的最终手段——他开始用客厅的监控看图嘉砚到底在干嘛,如果这家伙在客厅的话。
好在闻朗是幸运的,刚连上摄像头,一个又蠢又笨的身影立刻出现在屏幕里,那个身影正在沙发上像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没扭两下就掉到了沙发低下。
“蠢死了。”闻朗小声地骂了句,接着便看到毛毛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殴打沙发上的抱枕,活像是在向抱枕泄愤。
闻朗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是把抱枕当成自己了。图嘉砚这会儿能生气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刚才挂他电话,以及自己亲他这两件事。
可后一件也不全是自己的错,要不是图嘉砚净说些讨人厌的话,自己能亲他吗?要不是亲那家伙的时候,他还跟着回应,自己能亲那么久吗?要不是亲完以后,那家伙不爽快告白,自己能气得再亲他吗?
而且比这些更过分的是,那家伙好几年前就夺走了自己的初吻,现在物价上涨,自己连本带利讨回来有错吗?
没有!总之说来说去都是图嘉砚先犯错,先给了自己有乘之机。
通过这番不讲道理的“受害者有罪论”,闻朗轻而易举地为自己的强吻找到了合理借口。他不经意地又看了眼监控,发现以监控里的拳击赛主角殴打抱枕的力度,现在回家自己必有生命危险,很有可能刚开门就会被那个笨蛋扑上来打到半身不遂。
闻朗没有玩SM的兴趣,打定主意准备在花园里坐到图嘉砚发泄完怒火,然后主动来找自己。
但他又猜错了。
监控里图嘉砚“练”完拳后,完全没有穿外套出门的打算,闻朗看着他再次躺回到沙发上当毛毛虫,手里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会是给自己发消息吗?闻朗点开图嘉砚的消息框,看着对面一直反复显示正在输入中,心里不知不觉装满了些莫名的期待。但是没多久,“对方正在输入中……”再次变回了英文字母,闻朗耐心等了等,也还是没等到本该收到的消息。
闻朗心里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木着脸地切回监控界面,果不其然看到那个又蠢又笨的家伙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