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儿跑进厨房要肉汤喝,花旗把米饭盛在木盆里道,“自己舀,别掉锅里。”他可没工夫伺候别人喝肉汤。
一转头看到青芽儿身上全是灰,花旗抱着木盆嫌弃地把青芽儿往门外踢,“你在土里打滚了?”
青芽儿不敢反抗花旗,顺着花旗的力道往外走。乌日善和云善堵在门口,他又出不去,“你不要踢我了。我没在土里打滚。”
“我们在外面打弹珠。”
“云善,乌日善,你们俩快出去。”
坨坨先把自己掸干净,然后又拖了乌日善过来拍拍,最后又拍打青芽儿。
青芽儿气人,站在那大声和秋水告状,“伯伯,伯伯,坨坨打我。”
坨坨本来好好地给他拍衣服,听他这麽说,一巴掌扇在青芽儿脑袋上,“这叫打。”
青芽儿躲开一点怒视坨坨。秋水摇摇头,没说话。
坨坨不理会他,丢下一句,“你该的。”他跑进厨房给自己和乌日善、云善盛肉汤喝,没给青芽儿盛。
乌日善、云善和坨坨三人各端了半碗肉汤,蹲在墙边小口小口地喝。青芽儿自己进厨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肉汤,端着碗“斯哈斯哈”地喊烫。
到了墙根边,青芽儿赶紧放下碗,两只烫红的手在一起搓了搓。钢蛋早吃完了自己盆里的肉,看到地上有吃的它跳了过来。
青芽儿知道钢蛋要干什麽,站在碗前推钢蛋。“你不许过来。”
钢蛋根本不听他的话,青芽儿推不动钢蛋,急得喊,“云善,快来帮我。”
云善端着小碗站起来,跟着青芽儿一起把钢蛋往后推。钢蛋不惹云善,它心里清楚,云善是不能惹的。云善推它,它顺势就往后跳,又回到了墙根蹲着。
青芽儿蹲下来摸摸碗,碗还是烫的。他和云善说钢蛋坏话。云善喝着汤,难得没为自己的宠物反驳。因为青芽儿说钢蛋嘴馋。钢蛋嘴馋这是事实,云善不知道怎麽替钢蛋说好话。
闻青山坐在旁边一个劲地笑。青芽儿转过去两只还发青的眼睛瞧他,叫道,“闻青山,你怎麽又笑?”
“青芽儿好霸道,笑还不让笑了?”闻青山喝了口肉汤说,“你的汤肯定不热了,赶紧喝。”
青芽儿摸了摸碗边,“还烫。”
“里面肯定不烫了。”闻青山说,“你喝一口试试。”
青芽儿将信将疑地端起碗试探地喝了一口,真的不烫嘴了,就是有点热。
兜明把菜盛出来,喊了吃饭。小孩子们端着碗,乌拉拉地往屋里跑。
小黄鼠狼顺着小柳的裤腿往上爬,爬到小柳肩膀上坐着。
吃饭时,云善把小纸抓下来喂肉。小黄鼠狼瞧见了,在小柳身上吱吱叫了两声。
钢蛋跳过去拍拍小柳。
小柳赶紧夹了一大块肉给钢蛋。
“钢蛋记性不差呢。”小柳笑道。
坨坨吃了口菜说,“说吃的钢蛋都能记得。”
第82章 花灯会
天色刚冒亮,才将就看得清人。灵堂里已经传来哭声。
哭声呜呜咽咽,时不时地停一下,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说话声音小,不站跟前根本听不见。
宋家管家心里纳闷,这是谁,天刚亮就来哭夫人了。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人在哭。说来也悲凉,今年府里的下人换了不少,府里的老人不剩几个,真正和主子有感情的,掰着手指头数也数不出来几个。
宋家管家把府里的老人挨个在心里点了一遍,点来点去也没想到符合的人选。
他走进灵堂里,看见女人跪在那的背影还没认出来是谁。
只听她哭得伤心,管家劝了句,“莫要哭坏身子,一会儿还要送夫人一程。”
等那女人转过身,露出一张泪水连连的脸,管家心中惊讶,这女人不是李姨娘吗?她竟然还会来夫人棺椁前哭?
府里只有一位姨娘,叫李莺,是夫人带来的陪嫁丫头。去年大爷回来,不知道怎麽就和这位勾搭到了一起。听说大爷自打去年回来后一回也没歇在夫人房内,夫人和大爷闹了好一通,又和李莺放了狠话,十来年的主仆关系就算断了干净。
“管家。”李莺拿帕子擦掉眼泪,站起身,“夫人下葬的事都安排好了?”
“昨天晚上便说好了。”管家应付一声。他瞧不上李莺,也不把她当做正儿八经的主子。
“这几日少爷如何?”李莺又问。
不待管家回答,李莺道,“少爷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大爷事情多顾不上少爷,管家定要多加看护。”
管家心里很是诧异。李姨娘看起来对夫人还是有些情分的,不然也不会天不亮就来哭。现在天早,可没人能看见。又问起少爷的事,话里带着关心,似乎有几分真心。
因为这些,管家心里不像之前那般轻视李莺,“小少爷近两日思母心切,饭吃得少。夜里睡得也不如以前安稳。”
李莺说话间带着心疼,“小少爷如今才八岁,骤然失去母亲,心里定然栖惶。等送完夫人回来,我让厨下送些少爷喜欢吃的过去。”
管家四下瞧瞧,见只有李莺的丫鬟站在院子边打盹,四下里再没别人。他小声试探道,“昨天有人给我递消息,说有人要在夫人头七那天谋害少爷。”
李莺一听,神色凝重,紧盯着管家,片刻后问,“此话当真?”
管家见她只是脸上不好看,没有慌张也没有惊讶,心里一头雾水。若说家里谁最想害少爷,管家心里最先想的就是这李姨娘。若是少爷出事,李姨娘母子俩最得利。
可李姨娘现在这样,不像是要害少爷的样子。管家又加了把火,“李姨娘可知,夫人是如何死的?”
“夫人不是害了急病死的吗?”李莺看向管家,眼中带着怀疑。
“可我听说,夫人是被人害死的。”管家小声道。
李莺拧起眉头,“管家这话是听谁说的?”
院子里打盹的小丫头翠儿点着脑袋醒了过来,见管家也在灵堂中,她赶紧跑过来,“姨娘。”
李莺没再说话,带着翠儿离开灵堂。走到拐角处又忍不住回头看,瞧见管家还立在灵堂里,她想起管家刚刚说的话。夫人是被人害死的。谁会害了夫人?
回了房,隔着帐幔,宋传芳问,“莺儿,你起这麽早去哪了?”
“今天夫人下葬,我去前头看了看。”李莺打起帐幔道,“夫人年纪轻轻,身体未曾有恙,怎麽会突然害了急病来不及救治就走了?”
宋传芳坐在床上盯着李莺看,两只眼黑沉沉的。
李莺陡然察觉,捂着胸口问,“大爷怎麽这样看我?”
宋传芳下了床,站起床边等着李莺伺候他穿衣,“阎王爷要收人,难道还看有病没病吗?”
李莺拿过衣服伺候宋传芳一件件穿好,“是这个理。阎王爷要收人,谁也留不住。”
等宋传芳穿好衣服离开,李莺揪着帕子在原地站了许久,心凉到谷底。夫人离世,大爷从未表现过伤心。提起夫人仿佛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她从夫人还未嫁入宋府便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知道大爷与夫人情深义重。成亲后两人更是恩爱。
夫人从未做错什麽,为什麽大爷出门一趟之后便对夫人如此冷淡?就连夫人去世,大爷也没掉一滴眼泪。
李莺的思绪飘忽,回到去年秋天,宋传芳刚从外地游学回来。一回来还未见人,大爷便害病在床上躺了月余,谁都不见。大夫说大爷这是心病。
回来的途中他们遇到山匪,从小跟着大爷的小厮被山匪一刀砍了脑袋。还有个小厮受了重伤,回来没多久便病死了。大爷向来重感情,吃不下饭,瘦得有些脱相了。
再然后,夫人差她给大爷送药。大爷突然对她毛手毛脚,说要收她做小妾。她一时鬼迷心窍,跟了大爷。后面大爷便再没去过夫人房里,连面也少见。甚至这一年里连少爷都没见过几回。
这事蹊跷,大爷像是陡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老夫人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是大爷受了刺激。老夫人不信,又请了道士、和尚来做法,什麽用也没有。
李莺又想到夫人死的那天。夫人身体一直无恙,早饭之后在园中散步,突发恶疾,没等到大夫进府,人便走了。听府里的下人说,夫人突然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等她听到消息赶到时,夫人已经盖了白布停在堂中。大爷站在堂里,神色没有一点哀伤。
若说府里谁能害夫人,李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大爷。府里只剩下这一位站得住的主子。
可大爷为什麽要害夫人呢?要害少爷的人是大爷吗?
云善骑在铁蛋身上,从铁蛋脖子那扯长毛。铁蛋如今正在慢慢长鬃毛。
许是被云善扯得疼了,铁蛋呲了呲牙。云善又拽了一下,铁蛋这次忍不住了,缓缓地站起身,云善从它身上滑了下来。
青芽儿凑过来,手欠地从铁蛋身上扯下一根棕色长毛。铁蛋的大脑袋往前一顶,把青芽儿顶了个屁股蹲。
铁蛋从不主动招惹人,也不主动亲近人。除了云善和云灵山里的妖怪们,它根本不忍其他人。
青芽儿从地上爬起来,自己拍了拍屁股,看了看长毛,然后不感兴趣地丢掉了。
“笃——笃——笃——有人在吗?”
昨天送菜的婶子又来了。
青芽儿跑去开了门。婶子挎了一篮菜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探头,“来给你们送菜。”
看到院子的马车后面挂了几个花灯,送菜婶子笑着问,“今晚就是花灯节,街上热闹的很,你们也去瞧热闹吗?”
“要去的。”坨坨接过菜倒在自家的篮子里,和送菜婶子打听,“哪里最热闹?”
“来鹊桥那边最热闹。”婶子说,“每年都有人在那边河里放河灯,还有放孔明灯的。”
除了乌日善,大家都有花灯,就等着晚上天黑去街上热闹。
乌日善问陈川要了些钱,说也要去买花灯,晚上跟出去玩。
陈川和张槐信任妖怪们,把乌日善交给花旗他们,陈川和张槐都很放心。花旗中午出去买菜,乌日善又跟着一起去了。
“乌日善,这儿的花灯好看。”青芽儿在街上喊。
坨坨立马说,“在外面不能喊乌日善的名字。要是被别人听到,会有人来杀乌日善。”
青芽儿瞪大眼睛,“那我叫他什麽?”
想到陈川喊乌日善“善善”,和云善的名字很像,人家两个名字里都带“善”,这让青芽儿有些危机感。他立马道,“我才不叫他善善。”
“那你叫他小乌。”坨坨说。之前陆虞为了区分云善和乌日善,就叫他们小云和小乌。
乌日善看上了一个牡丹花灯。陈川给了他不少钱,买完花灯后,还剩下一把铜板。乌日善把剩下的钱揣进怀里。
他们逛完街,正准备去另一条街买菜,远远瞧见走来一队披麻戴孝的人。
兜明踮脚看了一眼后说,“是宋致远。”
云善个小看不见,抱着花旗的腿扯花旗衣服,“花花,抱着。”
花旗把他拎起来,让云善坐在他脖子上看。
宋致远走在最前面,队伍里有人抬着口棺材。管家走在宋致远后面,看到花旗他们站在路边,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坏蛋。”坨坨小声对小丛说。
光看送葬队伍什麽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