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接待的还是之前的管家。管家见他们又来了,客气地迎上来。
闻青山道,“我有要事与宋兄商议,麻烦管家通报一声。”
“我家夫人走后,大爷伤心过度,身上不爽利。午间躺下,到现在还未起得来。各位不如明日再来。”大爷之前故意不见东陵县的人,宋家管家自然知道该怎麽对闻青山他们。
“是很大的事。”坨坨说,“你叫他起来。”
管家只道,“各位明日再来吧。”
这管家竟是不愿意通报。
坨坨急得跺脚,“真的是很大的事,和你们少爷有关的大事。”
“和我们少爷有关?”管家斟酌片刻后问,“不知几位可否告知,和我们少爷有什麽关系?”管家是宋府的老人,对宋府衷心得很。老爷老夫人临终前交代他要守好少爷。
闻青山不知道管家是否可信,只道,“这话我们只和宋兄说。”
“管家,劳烦通报一声。确实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管家见他几人面带焦急之色,不似作假。他想了想,转身进院子里通报去了。
坨坨和小丛在灵堂边看宋致远。宋致远正披麻戴孝地跪在地上烧着纸钱。
青芽儿跑过来小声问,“这就是那个要被害死的少爷?”
坨坨点点头。
宋致远看到是下午的外地人又来了,他垂着眼眸思索片刻,站起身走过来。
“少爷,您这是……”一旁的小厮阿水赶紧跟着站起来。
“我与客人说些话。”宋致远冲着坨坨他们抬了抬下巴。小厮见只是四个孩子站在那,便没说什麽。少爷也是小孩,兴许看到别的小孩想一起玩了。
宋致远走过去问,“你们是东陵县的人?”
坨坨点头。
“你们是我父亲什麽朋友?”宋致远问。
坨坨指着闻青山说,“去年宋传芳游学到东陵县,认识了闻青山。”
宋致远看了看闻青山,咬咬嘴唇,突然快速低声道,“昨日府中收到了东陵县的信件。”
“你们要是想要,避开人去找管家。”
“啊?”坨坨一时呆愣,“不是说没……”
小丛拉拉坨坨的衣袖,他看到宋致远的小厮一直盯着这边。
宋致远转身回了灵堂,重新跪在蒲团上。
“他什麽意思啊?”坨坨小声问小丛,“管家不是说没有东陵县的信件吗?怎麽又让我们避开人找管家?”
小丛摇摇头,“不知道。”
“什麽什麽?”青芽儿把脑袋凑过来,两只眼睛还是乌青的,一脸清澈地看向坨坨。
坨坨小声告诉青芽儿,“这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我们还没搞懂呢。”
青芽儿追着坨坨问,“什麽事啊?”
小丛告诉大家宋致远刚刚悄悄和他们说的话。闻青山蹙起眉毛,看向堂下跪着的宋致远。宋致远刚好看过来,又很快转了脸,抓着衣服的手攥得很紧。
“这里面到底什麽事啊?”小柳说,“怎麽越来越复杂了。”
管家很快回来,和之前一样,宋传芳并不想见他们。
闻青山他们没再纠缠,只是小声问了句,“不知管家什麽时候有空,有些私事想找管家帮忙。”
管家正色道,“不瞒各位说,如今家里正忙,最近怕是没空。”
“各位若是有事,等夫人头七之后再来寻我便是。”
管家显然不愿意和他们多说话。闻青山只好小声道,“你家少爷说东陵县的信昨天就到了,让我们找你。”
管家闻言面色一凛,看向闻青山的眼神中重新带着打量,又转头看了一眼灵堂里跪着的宋致远。
闻青山却没再多说,带着妖怪们离开宋府。
思索片刻后,管家小声说,“晚间我便有空,天黑时巷子东边拐角处可说话。”
管家送完人,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小厮。小厮冲着他讨好地笑了一下,步子匆匆地往内院去了。管家摇摇头,如今这宋府中到处都是大爷的眼线。不知道大爷究竟想要做什麽。
“少爷,你说他们是不是想私吞咱们府上的银钱,所以才说没收到老爷的信。”小柳越想越不对劲,“二百两银子可也不少呢。”
“宋传芳一直不见你,说不定是不敢见。”
闻青山今天皱着的眉毛就没展开过。现在听小柳这麽一说,觉得也是有可能的。“等天黑后看管家怎麽说。”
“对了,你下午打听到什麽了?”
“宋家大爷的现在名声不太好。”小柳说,“他去年从外地回来之后病了月余,后面听说性情大变,不常出门。做了几笔生意,笔笔都亏,外面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散财公子。”
“去年和他岳家严家合做了一笔布匹生意,从南边运送丝绸到白下城卖。听说按照去年的行情,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谁知道宋公子怎麽做的生意,竟然亏了六成。说是亏了几千两银子。”
“严家要查账,宋家给了账本。严家的人查完账后说宋家做假账,宋家不承认,两家因此反目成仇。听说宋家夫人过年回娘家都跟着吃落挂。”
“这麽听来,宋传芳不是个好人。”坨坨说。
妖怪们在街上吃饱了后回去,打开房间才想起来甘卓还在。
“啊。”坨坨说,“忘记给你带饭了。”
甘卓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急。一会儿让小二给送来。”
“你们见到宋府的人了?”
“没有。”坨坨不多说。
小柳把打包的剩饭放到床边地上,蹲下来唤,“黄大仙,吃饭了。”
小黄鼠狼刚从床下探出头,发现钢蛋蹲在它的食物旁。
“吱吱。”小黄鼠狼威胁地叫着。
钢蛋看它一眼,低头把油纸上打包来的几块肉都给吃了。小柳没来得及阻止,小黄鼠狼气得在床底下吱吱一个劲叫唤。可它就是不出来。它知道自己打不过钢蛋,躲在床底呢。
甘卓看向在床底乱转圈的小黄鼠狼,问坨坨,“这是你们养的?”
“暂时是。”坨坨说。
兜明被小黄鼠狼叫得心烦,跺了下地面,“不要叫了。”
小黄鼠狼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了嗓子眼似的。它站在床边,蹬着小小的黑豆眼睛怒视钢蛋。
钢蛋看也没看它,跳到铁蛋旁边,和铁蛋并排趴在地上。
小柳看小黄鼠狼没东西吃了,又拿了块点心掰了一小半丢在床下边。
小黄鼠狼咬住点心,蹿回床下。
他们在屋里并未多呆,瞧着天色发暗,几人又出去了。等到达宋府前面巷子拐角处,天刚好黑。
坨坨扒在墙角,四处张望。等了好一会儿,才瞧见有个人影快步走过来。
“可是东陵县的人?”管家压低了声音问。
“是我们。”坨坨立马出声。
管家说,“东陵县的信件确实昨天到了。不过我拿不到信。”
“如今府中都由大爷的人把持。很多事情我已经不知道了。”
“你不是宋传芳的人?”坨坨别在墙角问。
管家重重叹了口气,“自从去年从外面回来,大爷就变了样,在府中安插了许多其他人。似乎连老夫人都不信。我想忠心宋府,可大爷却不信任我。”
“若不是今天我还不知道府中信件如今已是他人经手。”
闻青山忖度管家的话,片刻后道,“我们无意中听到,有人说要在夫人头七那天害了你家少爷,假装成鬼魂索命。”
管家皱起眉毛,声音里带着些微颤抖,“消息可真?”
“保真。”闻青山说,“今天下午才听来的。”
“你可把消息告诉宋兄。”
管家心事重重地回了宋府,一进门就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看清人后,他在人影脑袋上打了两下,“小曾你不声不响地站在这干什麽?要吓死我?”
这小曾是大少爷的人,平日里负责洒扫院子,实际上是大少爷的眼线。
小曾捂着脑袋问,“管家你黑天出去干什麽?”
“我去干什麽轮到你问?”管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小曾脑袋上又打了几下,“大黑天一声不吭地站在这要吓死个人啊。”
小曾求饶道,“管家叔叔,我下回不敢了。”
管家走到堂前,恭敬地对着宋致远道,“少爷,该吃饭了。”
这一下午都没空来宋致远身边,不仅是自己忙,更是少爷身边的小厮阿水是大爷的人。
管家现在心思复杂地扶起宋致远,对一旁的小厮说,“阿水,去找个灯笼来。”
阿水没动,管家声音大了些,“叫不动你了?”
阿水这才跑开。
管家小声对宋致远说,“少爷,是您让东陵县的人找我的?”
“天天一个院里见着,怎麽拐这麽大一个弯?”
宋致远抓着管家的手小声哭道,“老管家,这院子里其他人信不过。我只信你。我娘是被人害死的。”
“是谁害了夫人?”老管家大惊。今天真是一件大事接一件大事,件件都出乎意料。
阿水已经提了灯笼跑了过来。
宋致远忽然大哭起来,“娘啊——娘——”
宋致远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刚没了娘,撑了一天了,如今哭得凄惨。叫一院子的人听得都难受。
管家轻拍宋致远肩膀,“少爷,该用饭了。”
“夫人若是知道您这般哭,该多心疼你。”说起刚去世的宋家夫人,管家不禁红了眼眶。他在宋家呆了快三十年,是看着夫人和大爷长大的。谁成想,夫人年纪轻轻地就害病死了。
阿水也跟着劝,“少爷,您别哭了。夫人可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