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拾打断:“去吧。”
大堂经理走了,奚拾重新看向老婆婆,老婆婆这时也缓缓转头看向他。
奚拾笑了笑,弯腰过去,声音很轻也很温和:“怎么了?”
老婆婆依旧板着脸,问:“为什么是水,不是茶?我不配在这儿喝杯茶吗?”
语气十分咄咄逼人。
奚拾好脾气地耐心道:“浓茶伤身,淡茶无味,您这个岁数,喝水最是健康。或者这样……”
话锋一拐,说:“您用我的手机联系下家人,如果家人说您日常喝茶,没有关系,可以喝,那我再去给您换杯茶。”
老婆婆冷哼,不接茬,收回目光,继续静坐。
窗边,卫澜和老太太对视了眼——挺机灵的。
不久,银耳羹和筷子都来了,奚拾接过,银耳羹在茶几上摆好,筷子则双手递出,拿给老婆婆。
大堂经理站在奚拾身边,盯着老婆婆,低声嘀咕:“她到底要干嘛呀?拿我们这儿当自助餐厅呢?”
奚拾摆摆手,低声:“你去忙,这边我来。”
大堂经理:“可是……”
奚拾:“去吧。”
奚拾就这么陪着老婆婆,很偶尔的和老婆婆搭几句话。
不久,奚拾左耳的蓝牙耳机亮起,里面响起同事的声音,告诉他老婆婆是坐一辆商务车到的酒店门口,然后从酒店门口走到客房部这里的。
“好,谢谢。”
奚拾按着蓝牙耳机,应道。
耳机那头的同事问:“要报警吗?看起来不像走失的。”
奚拾:“不用。”
同事惊讶:“真不用啊,这么大年纪,万一出个什么事。”
奚拾:“不会的,放心吧。”
他没说,他瞧老婆婆的气色,还是挺不错的。
还有一些细节,能看出老婆婆并不痴傻,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但至少她没闹事,不需要报警。
奚拾一直陪着老婆婆,等老婆婆差不多快吃完了,奚拾弯腰,凑近问:“还要吗?”
说:“我们酒店餐点什么都挺不错的,还有别的,您要尝尝吗?”
说着,还递过去纸巾。
老婆婆斜乜了奚拾一眼,哼一声,一脸难相处的样子。
奚拾也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始终都非常耐心温和。
后来老婆婆要脱鞋,大堂经理远远看了就扬声:“诶!这里不能……”
奚拾示意着摆摆手,大堂经理这才没说什么,而奚拾反而去一楼的布草间给老婆婆拿了双酒店的拖鞋。
不但拿,还蹲跪下来,摆到老婆婆面前,又把老婆婆脱下的鞋整齐地摆到一边。
老婆婆垂眸,看见了奚拾手上的大钻戒,冷冷开口:“给我这个老太婆换鞋,不嫌委屈么。”
奚拾笑笑:“别说我们本来就是服务业,哪怕出了这个门,对老年人,还是该有些包容心的。”
跟着道:“您要不要住一住我们酒店,我们酒店的房间还是不错的。”
老婆婆依旧板着脸:“没钱。”
奚拾笑笑,依旧没说什么。
窗边,卫澜面露惊讶,她想他态度这么好啊?这脾气是不是也太好了?
老太太则边抿茶边默默笑了笑。
后来奚拾一直在大堂这儿,有别的客人,他就招待服务一下,如果没有,就会回来陪老婆婆。
无论老婆婆什么态度,他都态度温和柔软,也会偶尔提一下要不要吃的、要不要联系下家属亲人什么的。
前后足足两个多小时,柯总都因此被惊动了,但奚拾依旧耐心地对待老婆婆。
两个多小时后,老婆婆换回鞋,起身要走,奚拾也亲自送她到门口,又问她要不要帮忙叫车。
老婆婆回:“叫一个吧。”
又说:“你付钱?”
奚拾拿着手机叫出租,笑了笑:“您只要能记得家里的地址,就能自己付钱。”
不久车来了,奚拾替老婆婆打开门,边扶着老婆婆坐进去边道:“您要有空,下次可以来我们酒店尝尝正经的餐点、住下房间。”
老婆婆看了看奚拾。
奚拾则在关门前最后又弯腰看进车里,对老婆婆笑笑道:“奶奶,我叫奚拾,你可以叫我小溪,溪水的溪,下次您过来,可以还找我,我给您打折。”
说完笑笑,“再见。”
退开,合上车门。
车开走了,奚拾习惯性目送了下,等车看不见了,这才折回大厅。
一回去,大堂经理就凑过来:“妈呀,可算走了,真是个祖宗。”
去前台,前台值班的一个小姑娘也道:“干嘛不报警啊,这么大年纪,万一出什么事。”
又道:“也就奚经理你了,换我,早巴不得她早点走了,又不吃饭,也不住店。”
“我盯着的。”
奚拾没多解释,只说:“进了门,就是客人,哪有赶客人的道理。”
大堂经理马上道:“服了,真的,就你了,换成我,我真不行。”
领班也对奚拾竖大拇指。
前台小姑娘道:“我要跟奚经理一样嫁了豪门、戴这么大的钻戒,别说服务一个老太婆,这破班我都不可能多上一天。”
领班一听就嗔道:“你呀。奚经理说的对,进了门就是客人,哪有服务人员嫌弃客人的。”
奚拾这时已经转身,面带微笑地迎向又一个走进大厅的客人了:“您好。”
窗边,先前卫澜和老太太坐的位子已经没人了。
车内,老太太闭目养神,一旁的卫澜想了想,开口评价道:“脾气倒是真不错,也挺尽职尽责的。”
老太太没有评价,只闭着眼睛道:“再多看看。”
可她们谁都不知道的是,不久,等奚拾暂时空下来,他往不久前卫澜和老太太的位子扫了眼,问前台的领班,刚刚坐那里的客人是不是来住店的。
领班一开始根本没想起来那里坐了谁,奚拾提醒:“一位中年女士,还有一位穿中式衣服的银发老太太。”
领班想了想:“哦,她们啊,她们好像不是住店的吧,进来说是等人的,坐了蛮久的。”
奚拾没说什么,心里想:那两位女士从老婆婆进来开始,就默默打量了他很久呢。
只是看热闹吗?
奚拾直觉不是,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悄无声息的凭他对人的超绝记忆,将那两位一中一老的陌生女士,印刻在了脑子里。
接下里几天,用杨亦的话,他们酒店可能是撞邪了——
连着几天,每天都有事情。
不是今天来个客人,在客房部的前台拍着桌子说给他的房价贵了,让酒店给他退差价。
就是明天来个客人,说酒店的水果点心吃得他家孩子拉肚子,大声呵斥,要酒店给个说法。
要么是后天冒出几个人,在餐厅部的一楼大堂争吵到差点打起来。
巧的是,每次出事的都是奚拾值班的地方,每次也都是奚拾在想办法和客人沟通解决。
而每次,不远处,都有老太太静坐喝茶的身影。
换别人,觉得自己倒血霉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情和精力关注别的,光解决沟通就够心累了。
可奚拾始终有条不紊,不但能尽快解决问题,还能照顾到方方面面。
他在老太太第二次来酒店,坐在大堂不远处的沙发上喝茶的时候,就注意到老太太了,还在没出事前,特意过去,打了个招呼,温声询问老太太有什么需要的。
老太太沉稳地回:“我不吃饭,我也不住店,只想在你们酒店的大堂里吹会儿暖气喝喝茶,可以吗?”
奚拾笑笑,边拿茶壶给老太太倒茶边温和道:“当然可以了,您愿意来是我们的荣幸。”
又说:“我今天都在一楼大厅这边,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
不久后还特意给老太太拿了些茶点。
当天,老太太也静坐着目睹了闹剧和奚拾解决的全过程。
而让老太太意外的是,奚拾即便已经忙成这样了,但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奚拾竟然注意到了她,特意送她到门口,还伸手虚托老太太的胳膊,扶着她走。
老太太没吃这套,故意佯装冷漠道:“我还是不会住你们酒店,吃你们餐厅的。”
奚拾笑笑:“选择权当然在您,但只要您来,该我做的服务我还是要到位的。”
又细心地问:“要帮您叫车吗?”
第三天,老太太一来,奚拾又注意到她了,不但帮老太太在当天人有些多的大堂里找了个单独的空位,还让服务员帮老太太上了茶水和点心,同时笑着和老太太打招呼:“您今天还是吹吹暖气喝喝茶吗?”
老太太故意板脸:“怎么,要赶我走?”
奚拾:“怎么会,您想坐多久都可以。”
“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叫我。”
这天,老太太又全程在大堂目睹了矛盾发生和奚拾解决的全过程。
和前一天一样,老太太走的时候,奚拾注意到了,过来送她。
老太太这次边往外走边不冷不热地聊道:“你是没脾气吗?别人那么闹,你还能有这么好的态度。”
奚拾谦虚道:“进了酒店门,就是酒店的客人,服务好、解决好问题,都是应该的。”
“不是我没脾气,是需要有人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