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青炀抬头看他,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枕玉极具冲击感的俊美,配合着一身素衣和落魄的神采,像是溺水的人,身边仅剩他这一根救命稻草。
和他方才心中那隐秘的欢喜不谋而合。
应青炀被他看得脸颊爆红,有些受不住了,他拉过一旁的被子囫囵把自己上半身全都拢进去,嘴里模糊地吐出一句反驳:“怎么可能……!”
窝进被子里之后,他才隔着棉絮听到江枕玉并不真切的笑音。
——这人又捉弄他。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
应青炀把被子拉下来,只露出上半张脸,有些忐忑地问:“那去过江南之后,你还会愿意和我回琼州吗?”
江枕玉并未犹豫,“愿意。”
“真的?”
“嗯,只要你想。”
江枕玉的回答和他们启程离开荒村之前并无二致,那双清浅的眼眸里,是一如往昔的郑重。
两秒之后,应青炀立刻满血复活,猛地从床榻上坐直,眼睛亮晶晶的,“那江兄你和我说说书院的事吧,以前都没提过!”
江枕玉失笑,“好。金陵的确有个书院……”
门内,两人没说几句就化解了嫌隙,开始就江南的几家书院展开讨论,应青炀原本还挺感兴趣,后面一听说书院苛刻的作息时间和繁重的学业,就开始直呼那姓谢的要害他,江枕玉对此表示认可。
门外,后赶上来的姓谢的被阿墨拦在门口好一会儿了。
谢蕴在门外徘徊好久,一直到屋内的油灯都灭了,才确认自家陛下今晚都不会出来了。
他蹲在门外地上,和边上的阿墨对上视线,忍不住问:“他们一直都这样吗?睡……一张床?”
阿墨回忆,思考,重重点头:“嗯!成了亲当然要睡一张床的。”
谢蕴:“哦……嗯???”
在房檐上偷听的下属们也跟着脚滑,下饺子似的“咚咚咚”地掉了一地。
不是?什么成亲!???谁和谁???
第33章 强买强卖 江枕玉在订房……
江枕玉在订房间的时候考虑过目前南下的盘缠,义正言辞地只付了两间房钱,借此掩盖他不得人知的小心思,并收获了应青炀和阿墨的一致好评。
太上皇陛下费尽心机,而惯常单线程思考的谢大将军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蕴召集属下商讨,终于点灯熬油地思索了一个大夜,这才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实,并制定了护送三人南下的一揽子计划。
谢蕴只觉得茅塞顿开。
怪不得陛下登基至今一直不近女色,原来是喜欢男人!
可从前朝至今,似乎都没有两个男子成婚的先例?
谢蕴绞尽脑汁,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憋憋屈屈地和副将要了一张宣纸,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信回国都问问那些懂行的人。
副将一脸无语地拿着封好的信,在下属中间点了个人,又从怀里摸出了另一封信,一同交给对方。
“尽快护送回国都,交给万统领即可。”
夜色中,一人悄悄策马驶离驿馆。
次日天明,应青炀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出房门就隐约觉得不对。
好像有人在看他,视线光明正大不加掩饰,但暗含好奇和探究。
应青炀猝然停下脚步,一股恶寒从头窜到脚,他顿时醒了盹,眼睛瞪大,暗含警惕地东张西望起来。
他左看看,右看看,凑到栏杆边上,上下扫视,却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士,倒是被驿馆二楼眺望出去的街景吸引了视线。
趴在房顶的两个护卫借着这短暂的几秒钟又往回缩了缩脚。
清晨的市集跟着太阳一同苏醒,摊贩出街,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瓦片被挪动的声音隐没在其中,宛如泥牛入海。
应青炀收回视线,半天找不到罪魁祸首,他气鼓鼓的,简直想在原地打一套拳,好告诉别人自己可不是吃素的。
他用脚踢了踢栏杆泄愤。
江枕玉拎着两个包袱一出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下意识地勾唇,有抬起袖子遮掩,以免应小郎君看到他幸灾乐祸,往他身上撒气。
借着抬手的动作,江枕玉向身后做了个手势,动作间似乎还带着点愠怒。
谁允许这帮人偷窥的?
察觉到手势的护卫们立刻撤了个干净。
这群人中,大部分都做过直属于太上皇的羽林卫,也因此,谢蕴才放心带他们出来搜索太上皇的踪迹。
他们在面对江枕玉时趋利避害的能力,可比谢蕴这个靠直觉行动的人强多了。
于是用朝食的时间,过来假装偶遇的谢蕴,就这么迎面撞到了枪口上,被江枕玉冷飕飕的眼刀一顿乱刮。
谢蕴:“?”怎么了?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啊!
谢蕴摸不着头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应青炀点了馍馍、蛋花汤、酱肉,分量比昨晚还大多了。
谢大将军顿悟了,昨晚果然也不是诚心邀请他用餐的!!!
了解到这一真相之后,他还免不了心里有几分郁卒。
应青炀当然也不是准备撒钱,只不过他昨晚和江枕玉秉烛夜谈,商量过这些事了,江枕玉让他不必束手束脚,随心便可。
应青炀算不准他们有多少银钱,出来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做个大手大脚的败家子,这方面他没有过问,只隐约有个大致的数额。
江枕玉还说古籍他已经找到买家,应该能以一个很好的价格出手,所以这次南下,他们不必穷游——哦不,穷学。
朝食过后,三人准备去置换一辆马车。
姜太傅赞助的驴车只有一块车板,遇上刮风下雨的时候估计会很难过。
北境气候干燥,等再往南些恐怕就不成了。
谢蕴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在江枕玉嫌弃的眼神下只能和跟在后面的阿墨并排走。
他今天才发现了阿墨行囊里带着把长刀,而且看起来还很锋锐。
“小兄弟,学过武?”
阿墨迟钝地转头看他,微微点头,“学。”
“学刀的?我也略通,有时间切磋一下?”
“行。”
“唉,你们驾车是从哪来的?”
“不认路。”
谢大将军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沉默寡言的人,他也没有沈听澜那样让人一见就放下警惕,巧舌如簧套出情报的本事。
三次搭话之后,谢蕴哑火了。
走在前面的应青炀“噗呲”笑出了声。
几人之间的距离都不算远,他自然听到了这地狱对话。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开口问道。
江枕玉回头瞥了一眼,“他太聒噪,你也不必理他。”
谢蕴明显没办法将“多说多错”的道理融会贯通,还有他们还有阿墨这个大杀器。
这样也能很好的避免阿墨总是凑在他和应青炀之间,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一路走到市集,谢蕴赶忙带着三人去他早已踩好点的商铺,终于不用做和阿墨聊天这种让人汗毛倒竖的事了。
谢大将军如释重负,指着那辆最大的马车道:“公子,这辆就不错,既然要南下,选个好一点的马车肯定没错。”
这辆马车不仅比周围的大上一倍,而且从主体的木材,到垂幔的布料,再到那匹看着就矫健的白马,都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虽然用不上珠光宝气的形容,但也算是十分上乘。
显然是有人用了心的,在这种边陲小镇,想找到这么个马车可不算容易。
江枕玉总算知道昨晚这群人点灯熬油的是在做什么了,吵得他半宿没睡着。
要不是怕把应青炀吵醒,他早把这群人都踢出去了。
现在看来,他短暂的忍耐是值得的。
面对谢蕴的糖衣炮弹,应青炀忍了又忍,没忍住。
他小声和江枕玉说:“我现在答应了,会不会显得我太嫌贫爱富了?”
江枕玉拍拍他的胳膊,道:“不会。”
应青炀于是抿唇,看似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实际上目光在那匹白马上扫过好几次。
应小郎君表示自己看在马车的份上就不反对这人要和他们同行的事了。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他把买马车的活计交给了江枕玉,自己稍微撤开一段距离,到了一个小摊旁边。
摊主是个做木雕的手艺人,摊位上摆着一堆木雕作品,簪子居多,花里胡哨的摆件也有不少。
摊主本人手上还拿着一个半成品在雕刻。
应青炀十分惊叹:“您这手艺得练了有些年头了吧,做得这么出神入化。”
摊主也是个话多的,得意地扬了扬眉,“那是,想当年我走南闯北,靠的就是这手艺来养活自己……”
摊主开始吹嘘自己年轻时的闯荡事迹,给应青炀说得一愣一愣的。
应青炀绝对是个最好的倾听者,惊叹赞美不可思议,面部表情极为丰富,让摊主不知不觉地长篇大论。
另一边,谢蕴自觉做了件十分完美的差事,得意洋洋,“公子,咱们今日就从这出发,入夏之前肯定能赶回金陵。”
“车上还背了软枕垫子,您看看还缺什么,我去再准备些。”
江枕玉神情有些疑惑地看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道:“古籍拿了。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