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的欲望，就是如此简单直白。

　　“契约已成，不过你这个契约上面，为什么写的是‘藏九’这个名字？”【交换之神】看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们神灵自有神名，你为什么还要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名字？”

　　“只是为了方便而已。”藏九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这是曾经他和路川在一起熟悉之后，路川为他取的名字。

　　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为了他和路川之间的秘密。

　　后来藏九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改换自己葬送者的排名，但都没有动。毕竟一旦改换了排名，这个名字的意义就要被削弱。

　　因此，还不如不换。

　　在某些方面，藏九对于这种有各种意义的东西有着出奇的执着。

　　神灵们从来不会在乎什么意义，因为不管什么东西，在近乎永恒生命的神灵面前，都只是迟早会腐朽的东西而已。

　　可是藏九不这么觉得。

　　他本就是诞生于欲望，而欲望从来都不是虚无缥缈，而是有所依托。

　　有的人欲望是长生不老，有的人欲望是能够坐拥天下，有的人欲望是钱，有的人欲望是势。

　　不过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固定的东西去承载。

　　身为神灵的藏九，没有这种承载的对象。

　　所以他也无所谓别人叫自己什么，也无所谓自己在别人的眼睛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直到路川随意又轻松的给了他这个名字。

　　藏九想，路川也是神灵，甚至能够活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也会成为正神。

　　那么，这个名字能够留存的时间也会变得很久吧。

　　只要这个东西留存的时间足够的久，就能成为藏九喜欢的存在。

　　“行吧，我的契约都是作用于神魂的，能够被契约认定的名字就是真名。”【交换之神】摸摸下巴，“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普通，但意外的和你挺配，挺好听的。”

　　“是么？”藏九回答道，“我要如何称呼你？直接叫你‘交换’么？”

　　“既然你有人类名字，那我也取一个吧。”【交换之神】看着这份崭新的契约合同，脸上写满了满意，“我想想啊，一般的人类名字也配不上我。那些姓氏，在我看来也庸俗的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唔……我的神力种子具象化之后就是黄金天秤的模样，所以我以后就姓金，就叫金平。”

　　藏九在听见【交换之神】用“金”字给自己取名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宛如醍醐灌顶。

　　一下子就将藏九的思绪炸了个清楚明白，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和猜测，都要在这个姓名面前让路。

　　金？

　　居然是金姓？

　　祂怎么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藏九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交换之神】，看着他陌生的面孔肆意狂笑，看见祂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将充满野心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一切。

　　就好像，祂所看上的东西，都应该是祂的一样。

　　这样的眼神，藏九已经看过无数次。

　　在他的记忆里，他每一次见到路川，路川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副本世界，也在看着他。

　　路川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每一次看向藏九的时候，眼神里的欲望几乎遮掩不住。

　　一般人被路川这么看着，八成是要做噩梦的程度。

　　毕竟，路川对于钱财的渴望，那几乎是连神灵也抹去不了的东西，已经成为了路川灵魂的一部分。因此，他在看向藏九的时候，那眼睛里炙热的情感，几乎可以将神灵都烫伤。

　　这才是路川。

　　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可以将野心亮出来的路川！

　　可是，好像从之前开始，路川就没有再这么看过他了。

　　路川依旧是自己认识的路川，却已经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路川”了。

　　真正的路川，不在星辰游戏工会，而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认错呢？

　　这怎么会认错呢？

　　藏九的眼前，好像有一层迷雾正在缓缓被拨开，让他得以看见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路川的身份，也不是他的长相，更加不是他的地位和未来的潜力。

　　藏九喜欢的永远只有路川那独一无二的欲望和野心，还有那在任何时候任何时间都不会放弃的蓬勃生命力。

　　对于一个活了很久，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长长久久的活着和一块石头没有什么两样的神灵来说，几乎是致命的诱惑。

　　就算神力的气息变了，样子变了，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变了，但是在这一刻，藏九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路川。

　　他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那一块没有任何动静的金色钱币。

　　这个曾经是指引着他不断找到路川的象征，也是他和路川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拿到的东西。

　　这枚金色钱币，本该成为指引他找到真正的路川的证据。

　　可是现在，它却已经被另一种存在改换了样子。

　　它已经认不出自己真正的主人是哪一个，那么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藏九看着眼前的【交换之神】，终于低下了自己的头，“金先生，能给我一缕你的欲望么？”

第238章

　　“先说好，你已经和我订好了契约，就算你拿走我的一缕欲望，也是不可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的。”【交换之神】认真的看着藏九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情愿和我做交易，不过我也不希望你做无用功，免得到最后还是要我来收拾烂摊子就不好了。”

　　话说这么说，但【交换之神】还是老老实实的交出了自己的一缕欲望。

　　没办法，自己将人家强行留在自己的神国里，肯定也要交出一点东西才能让别人放心。

　　【交换之神】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交换本来就是有来有往的事情，要是【欲望之神】什么要求都没有，祂才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很快，新的欲望在藏九的惊讶的目光之中变成了一个黄金做的手环，看起来有点像是手铐的模样，很快就牢牢的绑在了藏九的手腕上。

　　手环的热度惊人，不过并不能对身为神灵的藏九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戴上去之后想要再取下来，或许会有点麻烦。

　　路川以前的欲望是钱币，他还能够理解是因为路川对钱有执念，但是现在路川的欲望变成了这种类似手铐的手环，又是什么意思？

　　“果然，我就觉得你带上这个应该很好看。”【交换之神】看见自己欲望化成的东西，表现的十分开心，“我现在反正什么都有了，想来我的欲望对于其他东西也不会很重。不过看见你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是有点追求的。”

　　啊？

　　藏九有点不太能理解。

　　“这就很好嘛，我想要的东西，就应该被锁在我身边才对。”【交换之神】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放心，我不能亏待你的。”

　　藏九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虽然他的情感告诉他，眼前这个【交换之神】应该才是真正的路川，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自己觉得【交换之神】和路川给人的感觉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是有时候，藏九的理智又会跑出来，毕竟眼前的这个【交换之神】和路川的性格还是有点差别。

　　就像是没有了束缚、没有了那些原则之后彻底放飞自我的路川plus版本。

　　“怎么，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将手环变成戒指，反正都是我的欲望，它要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做主的。”【交换之神】误以为藏九是不喜欢这个款式，十分贴心的说道，“你喜欢什么样子，我就将它变成什么样子好了。”

　　藏九深呼吸了一口气，假装不经意的问道，“您刚才给自己取名姓金，有没有觉得有点熟悉？”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路川以前经常化名姓金，他喜欢黄金，所以很多时候他都管自己叫‘小金总’。”藏九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交换之神】的表情。

　　“呵，他虽然不争气，但多少也算是【财神】候选人，勉强和本神有一点相同，也是他三生有幸。”【交换之神】不屑的说道，“不过本神喜欢这个姓，以后这个姓就只能是我的。至于路川，下次要是听见他也用金这个姓在外面招摇撞骗，本神略施惩戒，他自然就不敢了。”

　　“您觉得，路川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藏九继续问道，“不是现在，就是在上一次你们正式会面之前，你对他是什么印象？”

　　“毛头小子，无知小儿一个。”【交换之神】懒洋洋的说道，“胆敢挑战本神，显然是他身边的那个系统将他吹捧的天上有地下无，所以他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以前的他，也就是运气好一点，本神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而已。如今，本神既然认真起来了，他的运气也算是到头了。”

　　“那如果你是路川的话，你会怎么样？”藏九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好了，欲望之神，我知道你和路川的关系不错。不过，你现在住在我的神国，应该就算是我这边的神了。”【交换之神】听见藏九嘴里每一句话都不离路川，早已经不耐烦了，“不要再说那个人类了，说点别的有用的。”

　　藏九只能沉默。

　　他原本是想，多说一点关于路川前后的差别，或许能够让【交换之神】意识到不同，从而怀疑自己的身份，说不定就能让一切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虽然藏九不清楚路川和【交换之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变化，但他清楚，世界上没有一个办法是可以完美无缺的完全交换两种不同人生的。

　　就算记忆、经历、身份和地位都会改变，但一个灵魂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哪怕眼前的【交换之神】并不觉得自己就是路川，但藏九却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直觉。

　　这只是因为路川忘记这一切，以为自己是别人罢了。

　　就像是玩家进入到某个副本里，也会被npc的记忆占据意识。但只要破绽足够多，玩家们也会恢复自己的记忆，想起自己到底是谁。

　　而现在，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副本，只是这个副本和现实穿插在一起，才会让人难以察觉。

　　既然他能够发现这其中的不同，那么自然也会有其他人发现。而作为这场交换的两个主角，总有一天也能发现真相。

　　是的，藏九已经十分确定，路川和【交换之神】应该是来了一场彻彻底底的交换。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解释了。

　　当初，【交换之神】特意在约见路川之前解散极恶放贷公司，甚至陈吉被路川挖走也只是象征性的发了一下悬赏。追根究底，不是因为祂大度，也不是因为祂不在意，而是因为祂知道这些属于路川的东西，都会变成属于祂的。因此，对于路川的举动，祂一直都是听之任之。

　　直到上一次他们见面。

　　那个时候，自己也好，888号也好，突然都受到了主神系统的攻击，这也是藏九后来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因为【交换之神】并没有对路川追杀到底，那么那个时候主神系统出来究竟有什么作用？就算【交换之神】和主神系统结盟，主神系统也不可能什么都帮忙，而是应该在关键时候才会出手。

　　既然主神系统出手了，他们就不可能逃走的那么顺利。

　　如今，反而一切都对上了。

　　恐怕，就是在主神系统攻击他和888号的时候，路川才会和【交换之神】彻底交换了认知、身份、甚至是经历和记忆。

　　如今，真正的【交换之神】认为自己是路川，而路川却认为自己是【交换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