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下个月就要去县学报道。
身为廪生,可在县学免费住宿。
每月休假三次。
他还要继续往上考,自然不能常住家中。
这书桌摆不摆都成。
况且,大冬天的,窗前冷飕飕,就算真的要读书,他也是坐在炕上读。
于是他道:“不用放书桌,我用不上。按照官府的规定,廪生每两年要参加一次岁考,若成绩不合格,就不能再占据廪生之位。”
“今后我大半时间还是不在家,新房子按你的要求来,我怎么都成。”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将叶厘心中的浓情蜜意浇息一半。
叶厘虽已知道县学的规矩,可这话真从江纪口里说出来,还是令他难受。
这异地恋,还得继续!
但这情绪不能表露出来。
身为成年人,心中再不舍,他也不至于无理取闹。
秀才只能免本人的徭役,虽有见官不跪的特权,但本质还是普通小民,没有跨越阶级。
只有中举,成了有做官资格的举人老爷,那才能护得住他挣回来的家业。
所以,江纪必须要继续往上考。
甭管能不能中,先努力了再说。
于是,他故作轻松的开口:“好,你继续切豆腐,我再好好想想。”
他语气平静,可他细微的情绪变化,根本瞒不过正盯着他的江纪。
江纪抿了下唇,捧着他的脸一脸歉意的道:“以后,还是要辛苦你了。”
叶厘:“……”
江纪将这一点挑破,他就没再装模作样,脸垮了下来。
他戳了戳江纪的心口:“就当咱们每个月都在小别胜新婚了。”
“距离产生美嘛,时刻保持新鲜感。”
反抗不了,就享受呗。
这番苦中作乐的话,令江纪翘了下嘴角。
但这乐是苦乐,因此江纪很快收敛笑意,只是定定的瞧着他。
他也盯着江纪。
这么对视片刻,两人终于又笑了起来。
江纪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继续切豆腐。”
“切吧切吧,我好好构思一下新房的格局。”
叶厘站着不动。
江纪嗯声,拿起菜刀忙活了起来,任由叶厘抱着他。
叶厘的思绪,还真转到了房子上。
这几日就得买砖头了,争取一周内动工,万一今年雪落得早,那就要耽误工期了。
既然江纪没有读书的需求,那就不摆书桌,考虑到江麦江芽也需要用浴桶洗澡,所以,干脆建一个单独的洗澡间。
洗澡间也铺炕,反正他烧得起柴火。
如此一来,中间的小暖阁又能缩小些。
等将来江麦年纪大了,小家伙儿肯定在意隐私,因此,这几间屋子的屋门都留在外边,不从江麦的房间穿过去。
届时将墙壁盖得厚些,既保暖,又隔音。
叶厘一边想,一边与江纪商量,两人闲谈间,江纪把所有豆腐切好,可以下锅炸了。
天气不热了,大铁锅就留在了灶房,无需再挪去棚子下。
有灶房遮掩,两人依旧搂搂抱抱,不舍得撒手。
直到叶两、叶文赶着牛车回来,两人才整理衣衫,正正经经的干活。
叶两、叶文第二次回来时,鲍北元领着江麦、江芽也回来了。
有玉米杆子在,他们仨名为捡柴,实则是用弹弓打鸟去了。
忙活一下午,他们仨拖回来三捆干柴,还有一只斑鸠、三只麻雀。
此时可没什么保护野生动物之说,这两种鸟都吃粮食的,因此他们仨一进家门,就嚷嚷着今晚要烤了吃肉。
叶厘没有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得知其中一只麻雀是江麦打的,他还大大表扬了江麦一番,喜得江麦小脸红红,一直往鲍北元身后躲。
江芽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把大荷包里的枣子吃完了,而且今晚还能继续吃肉!
他跑回灶房拿了个面果,一边啃一边看叶厘给鲍北元、江麦讲解叫花鸟的做法。
这种做法简单,也不怕烤糊,鲍北元、江麦颇为心动。
“小麦,你和芽哥儿去挖些土和泥巴,我去将这四只鸟收拾了。”鲍北元开了口。
“算了,我来,你歇着。”
叶厘想将四只鸟接过去。
鲍北元身子刚好,又跑了一下午,他怕鲍北元撑不住。
鲍北元笑着避他的手:“厘哥,我们自己烤的更香!你在一旁指点吧。”
“你看你又客气。”叶厘无奈。
“我说的是实话,放心吧,我没事。”
鲍北元摇头。
他总得找点活儿干吧。
叶厘拗不过他,只得搬出小炉子烧热水,好给鸟褪毛。
这时节只有残荷,叶厘就搞了些玉米皮,反正麻雀小,斑鸠也不大。
一通忙活,等鲍北元将四只鸟裹上泥巴扔到火堆里烤,豆腐泡也炸好了。
叶两、叶文将豆腐泡、江纪买的袄子、布匹全搬上牛车,他们准备回家。
明日先将豆腐泡卖了,而后全家都过来庆贺。
如今天黑得早,兄弟俩一走,叶厘就打算做晚饭了。
中午的炖肉还余下不少,叶厘往里边切了几块萝卜,又放了点红薯粉条,再在锅边烀些玉米饼子,这晚饭就好了。
难得的,今晚江麦专注吃鸟肉,猪肉在他跟前不受宠了。
江芽倒是雨露均沾,啃完一只麻雀,就高高兴兴的继续吃猪肉。
这一顿晚饭,众人又是吃得满嘴流油。
饭后,江麦舍不得鲍北元,不肯让鲍北元走。
但若鲍北元留下,江芽就得跟着叶厘江纪一起睡。
鲍北元才不是没眼色的缺心眼,他坚定的拒绝了江麦的挽留,又回了江大河家。
江麦有些闷闷不乐。
哎。
他大哥没空陪他玩,要是鲍大哥一直住在他家就好了。
鲍北元走了后,江纪催江麦、江芽去洗漱。
他们兴奋了一天,的确累了,上炕之后秒睡。
江纪、叶厘忙活一日,也困了。
不过时候还早。
于是叶厘将枕头塞到身后,他靠着墙,继续翻看江纪的日记。
江纪搂着他,同他一起看,并不时解说几句。
这半年来,两人一直是聚少离多,江纪难得放假,白日里不是要干农活,就是忙些旁的。
夜间上了炕,沉迷于鱼水之欢的两人也是做的比说的多。
头一次,两人如现在这般,在宁静的夜晚,他们依偎在一起,不讲家中的柴米油盐,而是谈远方,谈与他们无关的沿途见闻。
于是,本想随意翻几页就睡的叶厘,越聊越精神,愣是将日记看了一半,这才在江纪的催促中躺下睡觉。
待室内陷入黑暗,疲倦再次袭来,叶厘不由打了个哈欠。
“睡吧。”江纪把他往自己怀中揽了揽。
叶厘没说话,只是也抱紧了江纪。
他有些意犹未尽,此刻满脑子都是府城,那座普普通通的古代小城,因为江纪,莫名有了魅力。
下次乡试,他一定和江纪同去!
翌日,鲍北元吃了早饭,在江麦的依依不舍里,踏上了回城的路。
他这一病,耽误了好几日的生意,本月的收益要下降许多。
他还得去凉粉铺一趟,省得这期间龚力生发现他没去卖饮子而担忧。
另一边,叶文将刘饴送到镇上,他去采购,刘饴摆摊。
今日刘饴没准备豆腐、萝卜白菜,只卖豆腐泡、大串串,因此收摊很快。
夫夫俩回了家,叶大吉、叶阿爹还有叶文、唐鱼已收拾妥当,于是一家子锁上院门,坐上牛车前去野枣坡。
到了江家,已快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