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雪仰着脸,安静地看着周旭:“给我一段时间,再接触下,我一定给你答复。”
周旭沉默了下,伸手,把方秉雪揽进怀里,已经喝过蜂蜜水了,怎么嗓音还是哑:“谢谢。”
“我都没答应你,”方秉雪闭上眼睛,“还谢我什么。”
“说明你重视这件事,你往心里去了,”周旭紧了紧胳膊,“我太高兴了。”
这一高兴,晚上说什么都不走了,方秉雪推都推不出去,周旭甚至盘着腿坐地上,很无赖地说打地铺。
水泥地,连个毯子都没,方秉雪朝他肩膀踢了下:“……滚上来,一人一条被子。”
周旭屁颠颠地爬上去:“哎,我不会那啥的……你放心。”
方秉雪背对着他,心想拉倒吧,我才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我自己。
他真怕跟周旭抱在一块睡,亲着亲着就滚起来,把那事给办了,说也奇怪,怎么捅破这层窗户纸后,就一直在亲,不嫌腻似的,只要眼神对视一下,周旭就凑过来亲他,而方秉雪也仰着脸回吻,吻完了才反应过来,靠,色令智昏。
不能这样下去了。
没躺一条被子,自然睡得好很多,两人聊了些没什么营养的内容,周旭给他讲自己年轻时的事,十八九岁的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在外面摸爬滚打的时候也闹过笑话,挺可爱的,方秉雪不觉得有损形象,笑了好一会。
笑完,就打了个呵欠。
周旭亲了亲他的眼皮:“睡吧。”
方秉雪说:“哎。”
这一觉睡的时间久,方秉雪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天色大亮,得亏他今天调了班,不用去单位,能肆无忌惮地再赖一会床。
……因为被周旭抱着,实在太爽了。
都不知道两条被子是怎么踢开的,又滚到了一起,方秉雪中间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次,感觉周旭拍了拍他的后背,再醒来,他整个人都钻在人家怀里,一只手捞着周旭的脖子,另只手摸着人家的——
算了,这个词讲出口,方秉雪有点臊。
他以为周旭没发现,但刚缩回手,就听见对方低哑的声音:“好摸吗?”
方秉雪硬着头皮:“嗯,啊,挺好的。”
“再摸会儿,”周旭抓起他的手,放自己胸膛上,“随便摸,想怎么摸都行。”
因为是被人搂在怀里,距离近,视觉冲击力太强了,方秉雪干巴巴地笑了下:“那怎么好意思呢……”
但是吧,这个手有自己的想法啊!
过了会儿,周旭笑着抓住方秉雪的手腕:“好了……再摸就受不了了。”
他俩还没起床,腻腻歪歪地聊了会儿,手机在旁边响了——都是周旭朋友打来的,问他在哪儿,周旭含糊地回答后,调了震动,这会儿嗡嗡地叫着,周旭拿起来看了眼,没接,扭脸问方秉雪:“起床吗?”
方秉雪说:“起。”
但下一秒,门被敲响了。
丁勇在外面喊,一叠声的:“旭,旭你在里头不?”
“叫什么叫,正睡着呢,”周旭安抚地拍了下方秉雪的手臂,抬高音量,“我马上就起来了,别催。”
“你见人家小方没,”丁勇问,“早饭做好了,一块儿去吃点呗。”
周旭说:“成,你别操心了,等会儿我喊他。”
丁勇没在意:“行啊,那我下楼了。”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晨曦的旖旎,两人没再多说什么,下床,穿衣服洗漱——昨晚弄脏的衣服被周旭搓过了,西北这点好,湿衣服拧干后搭在窗台,干得快,一晚上过去就能穿。
除了方秉雪脖颈那外,两人都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周旭“嘶”了一声:“我去找个创可贴,贴上?”
方秉雪对着镜子照了照,在上面抓了两下:“没事,我就说是自己挠的。”
虽然周旭不介意,但关系还没定,也怕方秉雪这边有顾忌,所以两人是分开出门的,周旭先探头往走廊上看,没有动静才叫方秉雪。
搞得像在做贼。
楼下的早饭都摆好了,丁勇他们正在那吃,也有些朋友宿醉头痛,在楼上没下来,见面的时候,一群不着五六的人正在说话,还有点荤,说这农家乐隔音差成这样,昨晚竖着耳朵听半天,还想着能听到点声儿呢。
丁勇笑骂道:“除了那群鸡,还有俩羊是母的,剩下的全是大老爷们,听个屁的动静……呦,你俩一块儿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俩人心里有鬼,愣是都没接话。
幸好席间热闹,很快就开始聊别的了,丁勇也没注意,招呼着这让他俩吃饭。
昨晚方秉雪就喝了两口,回去的时候他开车,三三两两地散开前,农家乐老板还往后座塞了一兜子苹果和鸡蛋,说拿回去吃呗,都是自家养的,新鲜,有营养。
车都开出去好一会儿了,方秉雪才松下口气,欠嗖嗖的:“你回去多吃点,补补。”
周旭挑起眉梢,一口答应:“行。”
方秉雪清了清嗓子:“你别想歪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旭笑着:“是吗,我就是这个意思。”
第42章
两天后,方秉雪脖子上的印儿淡了点,还没消。
上班的时候有人看见了,都没问,因为方秉雪出门前会抓两下,显得是蚊子咬了,挠的。
但在师父面前,他不这样。
带方秉雪的师父叫田庆,这次来得匆忙,但也给方秉雪带了包吃的,是他媳妇晒的杏干,方秉雪挺爱这种酸酸甜甜的小东西,偶尔看电视时抓一把,慢慢吃,看见那兜子眼睛一亮,伸手接过:“我可太想师娘了!”
他师娘也是警察,这两年才从一线退下,举手投足间还威风凛凛的,很喜欢方秉雪,投缘,他家孩子公派出去留学,师娘嫌屋里太清净,方秉雪没事就去他家坐坐,陪着说会话,关系很亲近。
田庆在对面坐着,两鬓白了点,法令纹也重,但一双鹰眼睛依然锐利,有神,正笑着拧开保温杯的盖儿,老刑警的习惯了,出门在外总要泡点浓茶,他俩挑的饭店离会议中心不远,路对面的距离,吃完了,田庆还能回去眯一会儿。
“感觉怎么样,”田庆靠在椅背上,“我看你气色不错。”
方秉雪嘿嘿笑:“还行。”
“刚来的时候不适应,气候太干燥了,眼睛过敏,只要睡觉的时候没关窗户,半夜肯定得干醒,流鼻血。”
他给师父添了茶,坐回去继续:“后来还好,习惯了,还能吃点辣。”
田庆挺意外的:“嗬,能吃辣了?”
以前大半夜蹲守,一堆人躲在车里吃泡面,人家都是红烧或者香辣,就方秉雪吃别的口味,筷子挑起来,连个红油都没。
“能啊,”方秉雪说,“吃的时候喝点冰饮料,就那个AD钙奶,可解辣了。”
田庆说:“行,那咱今天也点俩辣的。”
来了西北,自然是吃当地的特色菜,师徒俩简单聊了会生活,方秉雪就开始讲县城警力的情况了,总体还是那些,技术落后,刑侦手段以传统盯防为主。
“肯定的,”田庆的食指点在桌子上,很严肃,“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等经济上来会好很多。”
方秉雪点头:“嗯,我知道。”
正说着呢,菜品上齐了,方秉雪帮着烫了碗筷,把筷子递过去的时候,田庆没接:“你脖子那怎么了,哪只蚊子咬的?”
方秉雪顿了下,才拉长声音:“哎呀师父——”
田庆接过筷子,吭哧吭哧地笑个没正行:“出息了,这次驻点收获挺大的呀,啥时候谈上的,感觉咋样?”
现在孩子们成家晚,有点动静都遮遮掩掩的,不让大人们知道,田庆两口子也是对普通的父母,盼着年轻人能早日有个归宿。
方秉雪声音很低:“还没谈呢……”
田庆“嘶”了一声,老刑警挺传统的,一眼瞅见方秉雪脖子上的印儿了,就等着这小子坦白从宽,老实交代,没曾想都这样那样了,还没谈?
有点不合适。
“要是觉得可以,”田庆皱着眉头,“早点跟人家定下来,你是个男孩子,得负责任。”
这是真语重心长,眉心都竖起道深纹了,方秉雪不好敷衍,坐正了:“师父,我不瞒着您,主要是情况比较特殊。”
田庆问:“有什么特殊的?”
在他看来,只要两个孩子互相喜欢,别的什么条件都不重要,毕竟方秉雪的眼光搁着呢,不会看上什么孬的,所以这个情况特殊,可能是指对方的家庭复杂。
“……没,”方秉雪支支吾吾的,“他家庭关系挺简单,父母都不在了。”
田庆把筷子放下了:“家里就剩一个人了?”
方秉雪说:“嗯。”
“离过婚?”
“没,他也是头一次谈。”
田庆端起水杯,喝了口:“总不会是蹲过的吧?”
“不是,”方秉雪连忙道,“师父我现在不敢跟您打包票,也有点不好解释……再等等,要是有消息,肯定跟您说。”
他话说到这地步,田庆没继续追问,师徒俩又聊了点别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只是走的时候,田庆叫住了方秉雪,沉默了下才说:“那姑娘家里就她自己了,不容易,你好好对人家。”
方秉雪硬着头皮:“啊……好的。”
“杏干你拿去给人尝尝,要是喜欢的话,下次多做些,”田庆拍了拍方秉雪的肩,“走了,回去路上慢点。”
方秉雪站在原地,“嗯”了一声,有点鼻音。
师徒俩这关系,不用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方秉雪来回一趟要开四个小时的车,就为着一块吃顿饭,见面后没说太多,看一眼,让师父知道自己在千里之外挺好的,就够了。
到了砾川县,方秉雪没回宿舍,直接把车开到周旭那了,这会儿下午三点多,街头巷尾都没什么人,他看着那栋小楼,先抽了支烟。
抽完,给周旭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
“我在厂里呢,”周旭有些意外,“怎么了?”
他俩上次亲热过,这两天没见面,就晚上聊了几句,周旭记得方秉雪说要去见一个老师,特意准备了堆东西,说你不用买了,我都弄好了。
方秉雪当时被他弄笑了,说哥,不用这么费心。
社会上的人情世故,方秉雪心里明白,但他忙,年轻,有时候顾全不了那么妥帖,之前每次只要登门,肯定不会空着手——后来师娘说你这是把我们当外人,方秉雪才没继续坚持,带着张嘴去吃饭了,吃完还要顺走点。
但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时令玩意,方秉雪一次都不会忘,很尽心意。
他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周旭记着了。
从这个方面来看,两人真的挺像,骨子里都是那种知世故的人,没那么僵硬,不知变通,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所以他俩在生活和工作中,都挺顺利的。
方秉雪说:“我见完老师了,正好经过你这儿,就问一句,你不在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