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斋操纵佩剑一边斩开荆棘,一边又施法操纵菩提根幻化成木笼,将几个朝他动手的弟子困在其中。
魏斋带着母亲打斗,令其呼吸急促起来,捂住胸口,嘴角涌出血来,魏斋见状并不想多言,脚下一踩便是一条木藤,将前方的人甩开:“让开!”
木藤的威力不小,有几个实力一般的弟子被抽打了出去,多数御剑而起,在空中俯瞰着魏斋。他们并不觉得魏斋能够离开,在场还有好几位峰主和外门厉害的人在,总不能让魏斋为所欲为。
眼见魏斋指尖凝聚灵力还要动手,一个人走了出来:“魏斋,你母亲先交给我看顾,别逞强。”
人群中走出来的是平日里最默默无闻的坛主向正雁。
众人都知道魏斋和巳渊坛的关系不浅,于是纷纷给向正雁让出一条路来。
或许是见到熟人的缘故,魏斋确实放下了一点警惕,而且眉宇间露出一些逃避的眼神来。
江熄稍微松了一口气,这要是真打起来可就难收场了,他朝陆尧生看去:“师父,后边的事交给您了。”
陆尧生点头。
一场盛大的订亲宴最后死了老丈人,玄天峰满山的红绸在午后便成了白幡。
第72章
大概是崔满平日长袖善舞的缘故, 哪怕他名声已经做实破烂不堪,但还是有人来悼念,甚至说他在被魔气控制的情况能够自尽, 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
崔桐整整昏迷了两天,醒来的时候看见江熄坐在他身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哭到筋疲力竭口, 她才哑声问道:“我爹, 操纵我爹的人是魏斋吗?”
江熄沉声摇头:“还不确定,但他身上的确有魔气残留。”
这事不算机密,当时审问魏斋的几人都知晓, 虽没做实魏斋是幕后主使, 但在这场闹剧水落石出之前,他不得不被拘着。
仿佛在抓住一块浮木般, 崔桐拉住江熄的手腕:“帮我,我爹是被冤枉的。”
其实依着崔满的性子, 可能他早年在江展和宋晚枫两人间左右逢源的时候便已接触到宋晚枫的魔功, 与姚荣来一样, 或许是什么契机催生魔气外泄也不一定。
所以江熄的话也不能说得太过绝对, 他只能温声道:“我尽力,但有一件事, 不知你清不清楚。”
崔桐看向江熄, 在睡梦中她哭了太多次, 如今眼睛都肿了。
江熄想问的事很简单, 就是崔满平日藏宝之地。
“我知道我如此问很唐突, 但眼下所有人都盯着天渊派的一举一动,你即便不说,我也会下令将玄天峰搜罗一遍, 魔修之事不是小事。”
崔桐不是不知大局的女子,江熄没有在这两日就搜峰,已经是给了面子,如此开口是给他们玄天峰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赌的是崔满私藏中毫无与魔修牵扯之物。
但她还是心中委屈,只因眼前之人对他们存有疑心,开口前鼻头尽是酸楚。
崔桐重新睡过去后,江熄便集合人手搜了玄天峰的后山,不过查出来的东西都是魏斋所说的“中饱私囊”之物,偶有几卷功法,也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野路数。
期间宋子竣也没闲着,凭借着血咒术对魔息的激发,将玄天峰的弟子们试了个遍,也终究没寻到第二个入魔的人。
原本江熄是想让他直接试试赤天峰之人的,但师出无名,也难以出其不意,只暗中试探了几番,无疾而终后只能作罢。
而魏斋身上的魔气越来越弱,仿佛只是一时附着而已。
迟迟没有线索的江熄到碧天峰时,宋子竣正在跟陆寻饮茶,宋子竣以石桌为棋盘,盘上用血写着几个人名,不愧是血修,但这场面还是让江熄看到后有些胃里不适。
而其中被写得最大的那个字,是“宋。”
宋子竣对于他这个同族长辈并没有任何忌讳,在陆寻面前也是一样坦荡:“若真是此人,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是如何操纵魔气的。”
陆寻指了指魏斋的名字:“崔满和叶长老我们无从追究,但魏斋说他与宋峰主连擦身而过都不曾有,这便难以解释了。”
江熄听着两人的对话坐下,慢慢说道:“叶长老在天渊派的那几日亦未与宋晚枫有过接触。”
“你什么时候问的?”陆寻皱眉道。
江熄回:“叶长老没死,你随时可以去问。”
“没死?”陆寻疑惑地看着轻描淡写说话的江熄:“我爹可知道这事?”
江熄笑了笑:“就这桌上我们三个,周峰主以及萧掌门知道,师父那我还没来得及说。”
刚刚得知此事的宋子竣喝了口茶:“看来之前江少宗主也怀疑过我。”
江熄轻轻摇头:“倒不是怀疑,只是不知道天池派是不是与我们一条线上的。”
陆寻没有问其他的,毕竟他很早之前就感觉出了江熄和自己爹之间微妙的隐瞒和猜忌,而这些猜忌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他爹想要的似乎是那个位子。
但此时江熄应该是相信他的。
“师兄是想到什么了吗,怎么不说话?”
陆寻回神:“没什么,只是背后之人清楚他一旦故技重施操纵人,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可如今魏斋的灵脉中虽然有魔气在,但过几日就消散了,不足以形成他修魔的证据,那人既然能让崔满当场灵力爆发,为何无法操纵魏斋?”
陆寻的思路缜密,宋子竣也沉思起来:“要么是他的功力不足以让他连续操纵两人,要么就是这种操纵之法中间被打断了。”
江熄也顺着他们的话思考,但看着宋子竣的人物关系血图,被绕进一个怪圈里:“让崔满魔气爆发大抵是安排好的事情,毕竟背后那人是想让崔满和玄天峰一起土崩瓦解,那么他原来一定也想好拉人出来垫背,可最后为什么要舍了安排好的人而选择魏斋?”
“因为让魏斋顶罪更顺理成章?”江熄自问自答道:“那也不对,魏斋后来也没有爆发魔气,他的目的并未达成。”
陆寻抓住了一些东西:“魏斋无缘无故沾染了魔气,但没有真正入魔,所以他肯定是触碰到了爆发魔气的一个关卡,而这个关卡原本是给别人准备的陷阱。”
“灵阵……”宋子竣忽然想到一种功法:“天池派有一功法名为血灵阵,步入灵阵的人一旦催动灵力就会被控制,而血灵阵的施术范围是根据施术者的境界来区分的,宋峰主的话,应该能控制容纳三人大小的方圆。”
灵阵这个说法一出来,三个人都有些恍然大悟,江熄立马想到:“如果真的是灵阵的话……那崔满走到事先画好的阵中,被魏斋母子激怒后催动了灵力,魏斋也在周旋过程中触碰到了血灵阵,然而他催动的藤蔓树却恰好摧毁了该阵,所以魏斋身上出现了魔气,却没有被完全催动。”
“说得通!这是说得通的!”江熄激动道。
宋子竣和陆寻听完也觉得这番推测有几分顺理成章,江熄直呼道:“我实乃天才啊!”
在近些日子的相处中,他们越发觉得江熄有几分少宗主的模样,办事井井有条,此刻他兴起而言,立马让人想起他本就不是沉稳之人。
这其中陆寻体会更深,他一边对江熄的随心所欲和自甘堕落嗤之以鼻,但另一边也不希望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谋事家,毕竟江熄不该是此模样。
“民间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得还真是对!”他开心得站起来,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把另外两个人也骂成臭皮匠了,本来懒得解释了,但一想这两个人都是自己请来帮忙的,于是还是改口说:“当然咱们三个本都是聪明人,或许比诸葛亮更聪明些。”
崔满这一死,他这少宗主当的真快只剩个名号了,他以前才不会这么讨好地解释,江熄哀怨着。
旁边的陆寻却若有所思地问宋子竣:“这种功法,宋少宗主怎么现在才想到?”
宋子竣拂去桌上的血痕:“因为这是禁术,我也只是听说,毕竟施术者要与阵中之人做灵力对抗,极易走火入魔。”
“他早就是魔了,肯定不在乎这些。”江熄耸了耸肩:“不过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说不定他们会铤而走险让魏斋做实罪名,到时候咱们试着抓个现行便是。”
陆寻点头:“毕竟好不容易有送上门的替罪羊。”
“师兄。”江熄声音里没有带戏谑。
陆寻有些意外,侧头过去:“嗯?”
“拜托你件事情。”
太正式了,陆寻拿起凳边的佩剑,已经想到了江熄的意图:“我知道,我会守好魏斋。”
“可别盯太紧,不然把动手的人吓到。”江熄笑道。
被笑恍惚到,陆寻压下眼眸回道:“好。”
虽然三人心中觉得这猜想八、九不离十,但此后的几日风平浪静的,看来对方比他们想得要谨慎许多。
萧玉也审了魏斋,最后等不了结果,便先走了。玄天峰正殿也已经修复,看不出半点阵法痕迹,宋子竣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天渊派,只好后脚离开。
本在兴头准备大干一番的江熄被现实泼了盆冷水,深知自己还是斗不过谨慎的老狐狸的。
他下山了一趟,问起叶连海当时的情形,叶连海说自己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灵气翻涌。
当时的叶连海身上没有出现魔气,不是因为对方不想,而是在荡月钟的钟声下,魔气会被涤荡。
江熄来到荡月钟下,站到叶连海当时站的地方,如果是事先设下的阵法,那宋晚枫一开始想诬陷的人大概便是崔满,只是被江熄的异想天开给打断了。
短短一年之内,五峰峰主折了两个,他爹要是醒来看到此情此景,大概得被气到吐血。
蛇不出洞,就得逼他就范。江熄去巳渊坛看望了魏斋的母亲,说起魏斋身上的魔气可能是无意沾染上的,背后主谋另有其人。
怕巳渊坛净是老实人,他还从毓清阁挑了几个碎嘴的人带着,希望这消息传得越快越好。
传播消息也不一定要去巳渊坛,但江熄答应了魏斋,要帮他看看他母亲的情况。他觉得自己的心还是太软了,当时魏斋都不给自己面子,现在自己凭什么要帮魏斋做事?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只是他觉得向正雁作为一个坛主,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待见,江熄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是他更瞧不起向正雁。
他走到药圃,冷冷来了句:“向坛主身子好了后这药圃看来用处不大了啊,都荒废了。”
向正雁看了一眼药圃,淡淡道:“有吗?我的弟子一直有在打理。”
江熄用手比划了下之前药圃的大小:“得少了两亩地。”
向正雁垂眸道:“少宗主此前来过?”
江熄一顿,然后似无意聊起一般:“向坛主有所不知,我与您的弟子向还寒关系还算不错,他在流火县救过我。”
“略知一二。”
江熄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没有出错,但大概有些破绽——话说得太快,有点慌张。
不过他的目的大抵是达到了,现在天渊派上上下下都在聊魏斋的事,甚至有人说是江熄偏袒魏斋,是被他蛊惑了。
“还真是世风日下,都有人觉得我跟魏斋有一腿了,师兄,他们都不猜你我。”江熄咬下一口梨,汁水将他的嘴唇染得亮晶晶的:“他们应该是被你吓得不敢猜。”
陆寻差点没有拿稳茶杯,近来,他总觉得与江熄的关系近了不少。
但也只是比以前好一些而已。
江熄临走又嘱咐了他一句不要盯得太紧,给那些个木灵根和土灵根留些空子,不然他们谁都不敢来了。
“对了,你做这些,你爹知情吗?”
江熄说的是“你爹”,而不是“师父”,这生疏的称呼让陆寻本有些松动的心情又布上一层阴霾。
“他应当知道。”陆寻淡淡答道。
“也是,只要他与宋晚枫不是一路人。”江熄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便走了:“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大约是江熄的念叨有些作用,那晚陆寻和陆尧生在房中吃饭,房中的铃铛响了两声。
父子两人默契地停下了筷子,都没有立即行动。
对方十分谨慎,但还是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或许他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地破坏结界,但却瞒不住在风里留下的痕迹。
“酒足饭饱之时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居安思危啊。”
陆寻点头,正当他集中精力感知结界情况的时候,陆尧生给他指了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