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江熄开始回想殿上众人的表现,但是脑子太沉了,根本理不清楚,最后只说:“周峰主今日没阻拦我,想必便是同意了。”
虽然也有可能是根本不想管这码事,毕竟自己一滩烂泥,扶不扶的也就这样了。
“那……”
“阿睦,不要多想。”自从他们的母亲去世后,年幼的江睦就变得敏感又惊恐,原本作为兄长的他应该多多开导的,但他实在困得不行,没办法听江睦继续说下去了,只好伸手摸着他的头道:“有我在,没事的,你好好回去练功。”
江睦抬头看江熄,确实觉得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兄长,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
江熄:“嗯。”
江睦又小声说道:“兄长你晚上能不能留在门派里,我有点怕。”
“怕什么?”
江睦说到:“我怕我处理不好这些事情,怕没有及时找到你。”
江熄闭着眼睛回答道:“好,我尽量。”
江睦还想再开口,但是却听见对面盘腿坐着的人呼吸声渐渐变大,身子也摇摇晃晃起来。
珍珍要跳过去瞧瞧,江睦阻止了它,托着江熄的背将他好好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从房间离开,穿过毓清阁外的梅林,除了冬日,平日便只是些长了叶子的树而已。
他小时候经常蹲在这里看江熄练功,从春天到冬天,从早上到晚上,一遍又一遍,可是江熄降下来的雷总是胡乱落,甚至有一次伤到了他。
为此他背上多了一块丑陋的烧伤痕迹,江熄同他道了十几遍的歉,还被他们的爹拿出家法打的爬不起来。
后来江熄就同灵霄派的嫡长女定下了婚约,这片梅林里再也没有了练功的身影,只有江熄带着几个人喝醉酒披着星辰而来的踉跄。
江睦觉得,这大概就是书中写的会影响人一生的事情。他有些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努力躲一躲,为什么傻乎乎地等着被劈。
可是一切都不会回去了。
江熄这一觉睡得很沉,别人都说没心没肺的人不会做梦,他便是如此,向来少梦,但今晚他却罕见地做了场梦。
梦的开始是他父亲告诉他日后要与盛家结亲,他心里有些排斥包办的婚姻,但是一想到灵霄派可以为日后铺路,便也接受下来。
那时候的他已经知道自己一辈子的功力也就止步于此了,于是开始招猫逗狗,闲来无事再督促江睦练练功,毕竟他这做兄长的不行,弟弟当宗主也一样。
天渊派和灵霄派相安无事地来往,江熄也知道盛清瞧不上他,每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差把‘这人真无能’刻在脸上了,但他还是笑出了九分的灿烂来,毕竟这可是个金大腿。
后来盛清的弟弟盛冷云来找他,说希望他放过盛清,说他的姐姐心怀大志,若是被折断翅膀,恐怕会痛苦半生。
江熄心道,他还痛苦呢,有人管过他的心情吗?
他嘴上说着自己做不了主,眼里却一直观察着盛清的一举一动。
他听说过盛清很多事迹,比如她自小就常言匡扶正义,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五十天都在云游和修炼,所以盛清在面对他时候的不耐烦,大概还掺杂着一丝对未来内宅生活的排斥。
十几岁的盛冷云来一回磨他一回,给他送珍宝灵丹,甚至跪下来求他,终于把江熄磨烦了。
江熄的初衷可是抱紧灵霄派这棵大树,要是退了婚,他的大树可就没了,这桩买卖太亏。所以要想买卖不亏,盛冷云就得成为新的大腿才行。
“你立字据吧,就写日后会成为灵霄派的宗主,护我和江睦一世无虞。”
盛冷云几乎毫不迟疑地写了下来,签字画押,写完之后还问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助你登上天渊派宗主之位?”
江熄觉得这个难度太大了了,况且:“你自己能不能当上宗主都未可知,管我做什么?”
谁知盛冷云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口气却不小,偏执一般地对江熄说道:“我一定会成为宗主的,为了姐姐也绝对会!”
江熄觉得这婚必须得退,不然以盛冷云这股疯样,他若不应他的话,早晚得没命。
退婚一事若是男子提出来,女子多少要被人指摘,所以他只能使出笨方法。他平日懒散的很,早就没了什么声名,扮做浪荡公子的模样不难,无非是身边的女子来来去去的,以此希望灵霄派主动退婚。
但是盛清那爹实在不是什么好玩意,竟然都这样了还想让她嫁给自己,这婚事生生维持了四年。
那段时间他也没落到什么好果子吃,因为演戏需要,他时常与女子产生瓜葛,偶尔也会辨人不清,还差点被一只修炼百年的狐狸精吸了精气,还好有人出手打了那狐狸精一顿。
他回头准备道谢,却发现自己躺在向还寒怀里!
正疑惑着,他就被压在床上,然后看见向还寒解开了衣衫,抽出衣带。
“你做什么!”他说。
“少宗主也要系上吗?”向还寒说着开始寻他的手腕。
“系个鬼,给我滚!”
江熄想要坐起来,但是身子被整个压住了,一点也动弹不得。
手腕被绑住了,复而被压到头顶之上。
江熄不顾一切地挣扎,换来的却只有身下的疼痛,应该说起初是疼痛。
“不要!向还寒,住手!”
这种感觉很奇怪,充盈里泛着肿胀般的疼,酥酥麻麻的,他忍不住去推搡身上的人,但却推不动半分。
吻落了下来……
“唔唔唔!滚!”
声音被吻吞没,身上的人对待他的话充耳不闻,他仿佛被浸泡在沸腾的水里,全身滚烫无比。
他感觉自己要沉溺了,要彻底失去呼吸了,伸手乱抓了一通却全是空。
最后,他猛然张开了眼。
是梦。
江熄看着头顶熟悉的床顶,找回了呼吸,然后摸上了唇角。
触感仿佛还在,有些奇怪,怎么会梦到向还寒吻他……
说起吻,他唯一吻过的是只狐狸精。
当年他被一只幻做女弟子的狐狸精吸了一半精气,后来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因此那段时间的记忆就被睡得乱七八糟。他爹不让他张扬此事,省得别人觉得他蠢笨,如今他想起来依旧觉得牙痒痒——这狐狸精若是栽他手里,必会被拨筋抽骨!
但细想来,当年千钧一发之际,确实有个人打断狐狸精施法来着,不过是谁啊?
第9章
随着醒来的动作,江熄头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伸手拿了过来,那花样有些熟悉。
他开始打量起四周来,瞧见穿着玄天峰衣裳的小弟子坐在他床边睡着了,江睦似乎在院子里跟人有说有笑。
“阿睦?”
江熄一张嘴,发现声音虚弱又哑,床边的玄天峰弟子一骨碌爬起来,迷迷糊糊给他倒水,他喝下水后才好了一些。
“兄长你终于醒了!”江睦跑进来后,似乎想扑到江熄身上,但是看着他兄长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模样,硬生生停了动作,紧张问道:“崔姐姐说兄长身上烧着,兄长现在觉得如何?”
“我没事。”江熄撑着身子,虽然身子还是浑身不舒服,但疲累好像比疼痛更明显。
他的目光越过江睦看向从外面姗姗而来的人,是玄天峰大小姐、崔满的女儿崔桐。
崔桐的母亲师承天山派,天山派多为符修,因而崔桐剑术一般,却在符修有所小成,在门派里时常给弟子们制作结界符,加上她明艳的样貌,当得起天渊第一女修的称号。
她不开口,江熄倒可以承认这称号,但是崔桐一开口,江熄能把昨晚的饭都呕出来,他实在不知道一个正常人是如何能把话说出十八道弯来的。
想到这里,江熄感觉了一下,发现自己肚子里空空如也。
“江师兄的脸色还是不好。”
面对十八道弯,江熄清了清嗓子挤出一点笑容来:“崔师妹怎么来了?”
崔满手上搅着帕子,抬眼间明眸流波:“我昨日听爹爹说你同人退婚了,便想来安慰你一番,没想到进来后看见你额头全是汗,还一个劲的喊着疼说着梦话,所以就喊了药庐长老来。”
他说梦话了?这不是最重要的,是谁给他看的诊,有没有从他脉象里看出什么来了……
江熄压下脸上的情绪,试探着朝崔桐问道:“烧糊涂难免说些梦话,但我这烧来的蹊跷,药庐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崔满点了点头:“少宗主大约是练功时候除了岔子,体内灵气郁结,他开了些调理的方子,应当几日就可奏效。”
说完便让自己身边的小弟子去端药来。
江睦上前抓住江熄的手,真切问道:“兄长,你最近练功了?”
江熄虽然很想在自家弟弟面前树立个勤奋形象,但能不能有长进这事不确定,再者为防某些人察觉出他开始上进了有所针对,他决定还是不说得好,现在这样对他对江睦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他重新躺下,摇了摇头道:“没有,大概是打某个混蛋的时候用力过猛了。”
江睦皱了皱眉头,担忧道:“兄长身上的伤也是打架打的吧,我就说摔得不可能肩膀上也有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
江熄猛地瞪圆了眼,江睦这是给他擦身子了?
他醒来之后,这颗悬着的心就没落下去过,都怪向还寒,要不是他下手没轻没重的,他至于如此?
“是打了一架,但我没输。”江熄不满地嘟哝了一句。
他一定要把向还寒揍一顿,把他按在地上满地找牙,最好三天三夜下不来床,以解心头之恨。
喝过药后,江熄就想将人都支走:“我有点困了,再睡会儿,阿睦你去练功,然后让人给我煮碗粥来。”
他又看向崔桐:“这趟叨扰师妹了,剩下的交给毓清阁的人来就好。”
一点都不困,但是肚子里的灵力留了太久了,加上药效,怕是要被炼化了,得赶紧吸收才行。
江睦倒是听话,立马准备转头,但是崔桐却没有动。
“少宗主烧还没退,我还是看着些吧。”她身上有一股栀子花香气,配合上她的声调,让江熄觉得甜腻过了头。
他与崔桐自小一起长大,知道崔满这女儿对自己有那么些许意思,不然也不会在说完刚才那毫无意义的话后脸红成了猴屁股。
平常时候拉好关系是必要的,但是现在特殊情况,他总不能当着一位修仙者的面吸收灵力,可不吸收他的烧不可能完全退下去。
思索一番后,江熄只好温和说道:“我记得少时喝过师妹做的粥,不知如今是否还有幸再尝尝?”
崔桐诧异地抬起头来,忙不迭点头:“当然,我这就去。”
江熄吸收完灵力之后喝了药和粥,不久就又沉沉睡下了,为了避免再有人听见他说梦话,特意让珍珍守在院子里,若有人来便知会他。
——
向还寒听说了江熄退婚之后生病的事,拿不准现在前往上殿是不是好时机,毕竟应该有不少人要去探望江熄,他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不好。
左等右等没等来江熄其他消息,他只好遵守约定,趁着月色试一试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