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什么！”

　　当这些声音归于沉寂的时候。

　　倒在地上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简越的睫毛缓缓的颤了颤，他的手指微动，那里的血迹刚刚干，从地上坐起来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天。

　　简越慢慢的朝外面走。

　　外面的雨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从阵中出来，抬手，看到了自己的手上，那些血痕上，是森森的红色纹理，那些纹理不知道什么时候遍布了他的全身，他一抬手，就有红色的焰火在手中，他侧目，就能看的很远，甚至凭藉着意识，就能感应的到千里外的魔族魔气。

　　简越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的笑了笑。

　　他缓缓朝前面走，最后在山的另一边，终于看到了他要找的山洞，山洞是用隐蔽的阵法隐藏起来的，他试图进去，也进不去。

　　直到他看到了山洞处的一处石碑，上面用清晰的字眼刻着：死生不复相见。

　　这行字，像是终于干了站着的人所有的力气一般。

　　简越跪在了地上。

　　山谷微凉的风吹拂过他的发，他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终于想起来了。

　　有魔气的人，从来都不是江玉，有诅咒的人，也从来不是江玉，那个需要被拯救的人，也从来都不是江玉，而是自己。

　　他是史上最强的卡牌。

　　他有着强大的煞气，杀气，他天生就被强大的魔气缠身，一旦沾上血就容易停不下杀戮来，他是异类。

　　除了眼睛因为魔气的怨气看不清处，他什么都是最强的。

　　可他的主人却从不轻易让他动手杀人，他说：“这些事情我能处理，我可是噩梦世界最强的。”

　　他的主人叫玉。

　　初相识时，自己没有名字，只是一张卡牌而已，无名也没有来处，是最低贱的东西而已，

　　可他的主人却说：“我叫玉，玉是珍宝的意思，你以后就喊我小玉，你没有名字，就叫月怎么样，月是高洁的，也是珍宝，如何？”

　　月，他的名字。

　　他们一起走过很多个副本，见过很多漂亮的风景，可他只能是一个卡牌，出现的时间有限，而且他看不清，所以他能做的事情有限。

　　他是卡牌。

　　可是他的小玉却会用他的名字来给他的地盘取名字，很多人都喊他老大，他也想跟着喊。

　　小玉却从是笑着说：“你就喊我小玉就好了，不用喊我老大，在外面的话，实在不行，你就喊我少爷就好了，你看，你把我们月界管理的这么好，这些账本啊，调度啊，全都是你帮我算的，你就当我们月界的大管家好了！”

　　“少爷……”他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也眷恋不已。

　　大管家。

　　简越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他的魔气越来越遮掩不住，他天生就骨子里的血就是杀戮的，一次副本的意外，小玉被一群绝户怪算计差点死了，他强行从卡牌出来，杀了很多人，鲜血染红了整条河，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意识到干了什么的时候，周围全都是对他恐惧的目光和议论声。

　　那是无形的痛苦。

　　他痛苦到灵魂都要裂开。

　　只有小玉把他抱在怀里：“我没事了，我没事，不怪你，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从那以后，他不怎么开杀戒，可魔气的积攒，每次出现都需要耗费主人很多的力量，他也看不清那些美景，只会是主人的拖累，他知道，他这样下去一定是不行的，说不定会消逝。

　　可是有一天。

　　主人对他说：“小月亮，我们要去一个副本了，去你来的地方。”

　　他那个时候看不见，可是他却能感觉到，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一定笑的很开心，很温柔。

　　“我有点害怕。”他说。

　　小玉却说：“你不要害怕，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一定会陪着你，会保护你，你放心，我会把你救出去的，你会自由的，我一定会让你看看这个世界。”

　　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简越笑了笑：“骗子。”

　　真是大骗子啊。

第349章

　　山洞口的天色慢慢的变暗，坐在山洞外面的人一动不动。

　　山上的天气似乎与外面不同。

　　晚霞升起的时候，简越坐在外面的时候，有花瓣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是梅花的花瓣，他回头，才发现山洞外竟是一片梅花林。

　　风吹的时候，簌簌而落。

　　他想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眼睛，看不清很多东西，世界对他来说，是魔气的倒映，他只能看到那些怨灵的身形，看到很多东西的形，却看不到他们的模样。

　　月界，有很多的竹林，是少爷最喜欢的竹林，少爷很喜欢竹子，他说竹子看起来挺直不弯，可越长高，却越有韧性，任凭风吹雨打也能顺势而为，竹子有很顽强的生命力，即便是平地，只要有一场大雨，竹笋就会破土而出，哪怕笋被摘取，也会很快再起势，他欣赏竹子的坚毅，挺拔，顽强，他说，人哪怕在再艰苦的处境，也要如此。

　　小玉很喜欢坐在竹林下看书，处理公务。

　　简越经常坐在旁边，听竹林风起时的沙沙声，后来有一天，小玉问他：“你很喜欢竹林吗？”

　　“我不喜欢。”简越说：“我只是喜欢听它们的声音，然后想像它们的样子，我只能看到大概的形状，但是树叶的声音，可以让我想像更多。”

　　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

　　直到有一天。

　　他在竹林里面，闻到了香气。

　　树的形状变了，他闻到了清新的香气，小玉站在他的身边说：“月界清冷又寒凉，梅花是来自冰雪之地的树，即便身处冰寒，却依旧能开出花来，我觉得很适合这里，也适合你。”

　　简越那个时候，看不清花的样子，但是他闻到了花的香气，他很少闻到花香，因为噩梦世界的副本里，大多数，只有血腥，阴凉，算计，卡牌的世界也只有恒远的清冷，孤独。

　　公会的姐姐说：“这梅花可是用不小积分换的呢，而且为了让花不凋零，老大可下了血本了。”

　　简越作为公会的大管家本来又要想说话，他知道维系公会和所有的任务者们的平衡需要的开销不少，小玉经常要为一些公务处理很久。

　　少爷却说：“没关系，这很值，我们小月亮值得最好的，你放心，有我在，这梅花就会一直开着。”

　　后来。

　　他被送出了副本世界，有了自己的身躯后，幼年时期的他，即便看不清，也总是守在门口的梅花树前，他日复一日的守着梅花，即便他看不见。

　　一年又一年。

　　村里的小孩子背地里嘲笑他说：

　　“那个收破烂家的瞎子小孩，不会是个呆子吧。”

　　“他天天坐在门口也不说话。”

　　“我们才不要跟他玩。”

　　“就是就是……他真是个怪小孩！”

　　爷爷奶奶驱赶走了他们。

　　那一年，有一天大雪飘飘洒洒而下，清晨天刚亮的时候，他莫名的醒了，眼前有些朦胧，他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一抹红骤然的印入眼帘。

　　风雪飘飘而下。

　　院子外的梅花树开了，他抬眸，一朵花瓣被风吹的在半空中飘飘摇曳，简越抬眸，花瓣就随着风轻柔的落下，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近，最后竟是轻柔的落在他的眉心，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他缓缓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水痕。

　　为什么会哭呢？

　　他在原地愣怔很久，只知道，当那片梅花落下来的时候，他的眼泪就从脸颊滚落而下。

　　爷爷奶奶很高兴，他能看到了，虽然是高度近视的视力，但总归不是瞎子了，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在每一个梅花开的季节坐在门口。

　　有一年，梅花树还没开，他也坐在门口发呆。

　　爷爷说：“距离梅花开还早得很呢，娃，你在等什么呀？”

　　他在等什么呢？

　　简越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好像在等梅花，又好像不是在等，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在这里等着，可是他却控制不住的坐在这里，就好像执拗的，一定要等下去。

　　山上的梅花簌簌而开。

　　简越抬头，看着漫山遍野的梅花，轻轻的笑了笑，他靠着身后墓碑的山洞，低低的笑着。

　　书生果然没说错。

　　所有的阵法，再严密，也是会有错漏的，因为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他的自由，他的眼睛，他获得的一切，都是他的主人用命换来的。

　　卡牌，万象皆春，一命换一命。

　　小玉，用他的命格，换了自己原本的命格，本该埋在这山洞里的，应该是自己。

　　而他能在那么多的副本陪自己，也都是因为这法阵下面，最后的神力，当自己已经有了能独当一面的能力，当自己的眼睛好了，也有了朋友的时候，那抹神力终于耗尽了，所以万象皆春彻底的生效了，回到了卡池里面。

　　简越意念一动。

　　手心中就出现了一张悬浮的金色卡牌。

　　金色卡牌在阳光下泛着光，那金色的光芒包裹着绿色的草木萤光，像是春天的草木茂盛而生长，SSR+级别的卡牌，万象皆春。

　　用户，可以一命换一命。

　　简越看着卡牌，凝视了很久，身后的山洞墓碑的字眼在晚霞中忽明忽暗，山风呼啸的吹，有梅花的花瓣落下来在他的手上。

　　片刻后。

　　简越忽然站了起来，他的面色变得凝重，眉头微微的皱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

　　不远处的山坡忽然传来声音：“王管家！”

　　“王管家！”